宋浅也找了一块抹布去楼上帮忙擦桌子。说是帮忙,其实是宋浅想找些事情做,不然她怕自己会胡思乱想。
宋浅知道自己的缺点,那就是容易钻牛角尖。有些事情如果找不到答案,她就会任由思想由着自己的想法走下去,而且走向通常是消极的,而且最后的事实也会印证,她的想法是错误的。
所以,此时她必须找些事情做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她恐怕要把这一切的巧合都想象成是苏潜的故意安排,只是为了接近她,然后从她手中取得那个当初许蔚然给她的那个盒子。要知道,虽然官方说法是毒贩报f杀人,可是当爆发生在许蔚然给了她盒子之后,她就一直觉得这件事还没了结。
如果,宋浅有家人,或者有个朋友,把这番心思对别人说出来,她的家人或者朋友可能会问她: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把他想象成是故意接近你的呢?如果有个人这样问她,或许宋浅就会发现,原来她对他已经特别对待了。
可是宋浅没有。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自己的心思,反而把这番心思埋在了心底。宋浅却不知道,这被压在心底的心思,就像是石缝里的c芽,越被压制越顽强生长。
一双好看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唤回宋浅的神思,“回神啦!一张桌子擦了快十分钟了,打算擦出洞来吗?”
宋浅抬头,齐英云站在桌子另一头双手撑在桌面上,正微笑着看宋浅。宋浅对着他扯了个笑容,岔开话题,说起了即将来临的五一促销。
苏潜敲好最后一个字,保存文档链接打印机,过了一会儿他的报告就新鲜出炉,趁着热乎装订好,在报告最后一页签好自己的名字放到科长桌子上,他今天上午的工作就完成了。
看看手表刚好卡在下班时间,苏潜走到还在不停敲键盘的涂然身边,在他肩膀上一拍,“好了没有,吃饭去了。去晚了食堂又没饭了。”叫外卖又不给报销。
涂然却因为刚才不小心碰到电源导致电脑关机而文档又没有保存,正在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敲。苏潜ai莫能助,自己一个人奔去了食堂。
凌城最近治安貌似不错,没有出什么大案子,局里的同志们基本都在,因此虽然刚刚到下班时间,食堂里却已经是人声鼎沸了。苏潜进了食堂从消毒柜里取了一个餐盘,跟j个认识的警官打个招呼,就站在队伍后面排队。
苏潜排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的前面恰好是两个刑警队的警员,其中一个苏潜还认识,正是那个小李警官。
另外那个警官正对话,“这么说就结案了呗,结论是什么呢?”
小李回答他,“分赃不均导致冲突杀人。”
“就这么结了啊。”
小李点头,“那个抓回来的混混头子都这么说了。”
苏潜听了一会儿,有点模糊,终于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小李警官的肩膀,“你们说的是前些天我尸检的那个吗?”
小李回头看见是他,叫了一声“苏法医”,然后点头,“就是那个案子。昨天下午有人举报城南有一伙黑社会,我们去抓了回来之后发现其实就是一帮混混,第二具尸上的纹身和那伙黑社会是一样的,那个混混头子说了,知道宋nv士一个人住,而且开了两个米线店肯定很有钱,就让那两个人趁她不在家去偷东西了。”
“那个年轻男孩子是怎么回事?”苏潜又问。
“哦,那个,说是有一天那个男孩子自己找到的他们,说是要加入,为了表示诚意主动跟着去的。”
苏潜皱眉,总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可是哪里说不通又想不到。
食堂大妈盛菜的速度很快,j分钟而已原本十多个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了三四个人。就在马上轮到苏潜的时候,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震天的哭声。苏潜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搀着一个中年nv子从一辆警车上下来,那位被搀扶着的中年nv子已经哭得腿软,如果不是被人搀扶着,恐怕已经瘫坐在地上了。
外面哭天抢地,食堂里出了j个工作人员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并没有人抬头。在场的无论文职警员还是外勤警员,这种场面没少看过,屡见不鲜,或者说,麻木了。
☆、12|chaer 11
r11
苏潜一个人默默地吃完了饭就回了办公大楼,恰好在楼门口遇到邢队长送刚才那对中年男nv出来,苏潜侧身让他们先走,自己则在楼门口停了下来。
看着邢队长将那两个人送上车又走回来,苏潜一直站在那里没动,眼睛一直盯着载他们的警车离开直到看不见。
邢队长走过来再他身边停下,沉默了一会儿从k兜中掏出烟盒敲出两支烟,一支自己点上,一支递给了苏潜。苏潜接过了香烟却拒绝了邢队长送过来的打火机,就那么夹在手指中把玩。
邢队长夹着烟用力吸了j口,吐出一p烟雾,似乎想把x口中的抑郁全都随着这篇烟雾吐出去,消散在空气中。
“十九岁,大一。”
邢队长站在身边突然开口。苏潜转头看了一眼邢队长,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那个年纪小的死者,确切来说,其实应该成为“嫌疑人”。他没有做声,又把头转回来,院子里一排排的警车,像是收了翅膀的鹰,随时等待起飞。
“父母忙着做生意,经常不着家。春节后独自去了医院,开学的时候就去办了休学手续,给大人留了一封信就出走了,然后就找到了那帮混混说要加入。”邢队长蹲下身将快燃尽的烟在地上摁灭,“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那个帮派。”
苏潜站在一旁没做声,怎么找到的有关系吗?人都已经没了。做了七八年的法医,苏潜依然不习惯看到年轻的生命逝去。苏漠曾经说,他并不适合做法医,心太软易伤感,还不如跟着苏漠做生意,商场虽然肮脏龌蹉了些,但是总是不会出人命。苏潜是怎么回答的呢?苏潜当时说:杀人不见血。
这个社会,总是有我们看不到的黑暗。
“行啦,”邢队长拍拍苏潜的肩,“你也别站在着当守门神了,回去休息吧。”转身走了两步又转头叮嘱他,“记得把烟灰扫了啊。”
苏潜蓦地转头,什么意思,凭什么你chou完的烟让我扫烟灰?!
然而抗议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一辆黑se奥迪停在门前,市局局长从车里下来,看到门前站着的苏潜、苏潜手里拿着的烟,还有地上的一堆烟灰和一个烟头,皱着眉板着脸看向苏潜,“罚款一百。”然后大步流星地上楼了。
留下一脸懵b的苏潜: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扫g净了楼门口的烟灰,去了顶楼纪委处j了一次罚款,苏潜怏怏地下楼,正好下楼又上来的邢队长,立刻冲上去抓住胳膊,“还钱!”
邢队长一本正经一脸严肃,“还什么钱,我怎么不知道我跟你借钱了。”
“别装傻!你自己在楼门口chou烟还甩锅给我,被局长看到了让我j了一百块的罚款。我这是代你受罚。赶紧地,还钱。”苏潜一副赖p地样子,拽着邢队长不让走,却看到邢队长一个劲儿对他挤眉弄眼,立刻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局长没下来。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邢队长身后有隐隐地笑声。
苏潜向楼梯拐角看去,这一看却吓到了他:j步外的台阶上,宋浅抬头正看向他,虽然已经收敛,脸上依然带了笑容。
苏潜立刻松开了紧紧抓着的邢队长的袖子,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对着宋浅露出一个憨傻的笑来,“你来啦。”
宋浅也对着他微笑,“嗯,我来啦。”
邢队长看着两人,宋浅还好得地露出一个微笑,苏潜简直不忍直视,一副傻呵呵的样子。邢队长决定拯救他一下,不然长得再帅人家nv孩子以为他是个傻子他就更追不到了。
“咳咳。”邢队长咳了两声,“苏潜,到上班时间还不回去工作?等着再被局长抓吗?”
苏潜转过头瞪了邢队长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一会儿再找他算账,然后对宋浅笑笑,下楼回了自己办公室。
邢队长带着宋浅继续往楼上走,一边儿回头跟宋浅介绍苏潜,“刚那个是我们局里的法医,苏潜,住在你隔壁。”
宋浅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
“苏潜这个人呀,你别看有时候憨憨的,其实聪明的很,二十二岁就硕士毕业了,工作认真负责,受到好多次市局和省厅的表彰。人长的帅气,却从来不沾花惹c惹是生非,生活习惯良好,不chou烟不喝酒,是局里公认的好孩子……”邢队长介绍了一路苏潜的优点,一直到局长办公室门前,才停下来回头深深看了宋浅一眼,这才敲门进去。
宋浅在邢队长身后哭笑不得,现在不止中年fnv喜欢做媒,连中年男人都有这种ai好了吗?
苏潜回到办公室就盯着手表看,不知道他们谈事情要谈多久。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下楼的动静。二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下楼的动静。三十分钟过去了,终于有动静了,不过不是楼上,而是法医科的电话。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苏潜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他的视线从手表上移到电话上,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果然,接起电话的科长李远很快面se从平静到严肃,苏潜就知道,有事情要做了。
“半个小时前,凌平高速上发生一起j通事故。”李远看着苏潜和涂然j待,“j警队人手不足,让你俩去支援。”
苏潜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j通事故。”
李远听他这么说,瞪了他一眼。苏潜自知失言,立刻闭嘴,认命地站起来带上自己的解剖工具箱,和涂然一起下楼出发去案发现场。
开着车往事故现场赶,苏潜眼睛盯着路况,问坐在副驾驶位的涂然:“你真的不打算再去考个驾照吗?”
涂然摇头,“不考。每次倒车入库都过不去,我烦了。”
苏潜也很无语,“谁让你每次方向盘都大那么猛,就不能小心点吗?”
说这话就到了事故现场。j通事故地点说是在凌平高速上,其实没有上高速,而是是在距离凌平高速入口j百米的地方。一辆中巴车侧翻在路边,玻璃碎了一地,已经被现场的j警扫到一起堆在路边上。
看到苏潜也跟着到了现场,j警队队长一愣,“你怎么也来了?我以为你直接去了法医鉴定中心呢。”
苏潜点头,“那我一会儿再过去。”然后看了一眼侧翻在路边的中巴车,低声问j警队队长,“什么情况?”
j警队长想着也不是外人就把事情大概地跟苏潜说了一遍:一所高中的高二学生,乘坐中巴车去邻市参加竞赛。在上高速之前不知道为什么车胎爆胎了,司机慌乱中把油门当成了刹车,车子不受控制侧翻在路边。
“包括驾驶员和带队老师在内,一共二十二个人无一生还。”j警队长有些唏嘘,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学生,正是花样的年纪。
二十一二个人,无一生还。这是一起特大j通事故。
“对了,你来的正好。要不然我还打算再给局里打个电话派一个司机,”j警队队长对苏潜说:“既然你来了,就开车把尸送过去吧。”
苏潜转头看向他,“为什么是我?”
j警队长指指远处一辆公j车,“殡仪馆的车装不下,就借了一辆公j车,刚司机看了一眼说什么也不开,这不你刚好来了……”
苏潜无语。今天是什么日子?替人背锅了不算还要替人开车,我不是老司机呀!
不过心里抱怨归抱怨,苏潜还是上了公j车。公j车里的景象却让苏潜石化。车厢里横七竖八地停放着尸,统一的校f已经被血染透,有些人的脸上头发上也沾染了血迹。这群少男少nv就这样猝然死亡,让看过无数尸的苏法医也心里发堵。苏潜转过头不在看车厢里的尸,坐到司机位子上发动公j车,返回法医中心。
法医中心的室内解剖室肯定放不下这么多尸,尸就只能摆放在解剖室外的院子里。小小的院子里二十多具尸一字排开,触目惊心。已经接受过冲击的苏潜还好,乍一看到这样景象的叶子却是无法忍受,捂着嘴跑到一边去吐了。
过了一会儿叶子回来,满脸羞愧地对苏潜道歉。苏潜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叶子也不过就比这些遇难的nv孩子大j岁而已,心理上肯定能收到冲击,有些难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时间已经不早,苏潜和叶子立即进行尸检。
二十多名死者都是去临市参加比赛的,身上都有证明身份的证件,因此身份识别简单了不少。尸表检验迅速地进行着,22个人,司机的死因是被卡在座位和方向盘中间,另外一部分死者是因为猛烈撞击导致颅骨、肋骨骨折内出血而死,还有一部分是被碎玻璃茬扎在动脉或身其他部位导致失血而死,其中最惨烈的是和司机并排坐在副驾驶上的老师,因为猛烈撞击车,头p被碎玻璃整个儿掀到了脑后。
苏潜和叶子一声不吭地埋头进行尸表检验,心情都非常抑郁。这些孩子才十七八岁,正是人生最美好最快乐的年纪,而且,按照最初的调查,这些孩子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如果没有这次事故,他们以后也许会是公务员会是科学家会是外j官会是企业家……可惜,这样一次事故,葬送了他们的梦葬送了他们的生命,也葬送了二十个家庭的幸福。
二十二具尸的尸表检验,至少也要五六个小时,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工作。因为天渐渐黑了下来,后来的尸检都是苏潜和叶子一个一个抬进室内检验的,这样一来更费时间。等工作全部做完,已经晚上八点多。
苏潜打车送叶子回家,并叮嘱她不要多想,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去帮着j警队接待死者家属。”也算是分散一下她的精力,不然总想着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