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轮朝阳升起。
遥望着东方天际布满的金霞,孙七指眯着双眼,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
身为血煞组织中的最长者,他对逍遥自在的生活非常向往。
今天是最后一次出手了,一向以诚信服众的魁首,想必会放过自己这具已经用处不大残躯。
厮杀几十年,双手不知沾染多少血腥,想到以后就能安享晚年,静静地度过余生,孙七指激动的想要长啸一声。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不能再有其它奢望了。
几十年来,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自己苟活到了现在,虽然已经显出老态,但身体依然康健,只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当年的雄心早已不在。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被成为三当家,是因为血煞乃是他一手所创,不过如今,已经全部被魁首那个恐怖的人攥在手中了,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过孙七指不在乎这些,如今自己在万里之外的枫林城有家有业,更有一个幼孙,自然不愿再过这种厮杀不息的生活。
岁月的消磨,让他早已没有了探寻天地大道的疯狂念头。
自己只适合于草木同朽,所谓大道长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这一刻,孙七指感觉自己顿悟了生活的真谛。
等去了枫林城,就无需时刻警觉周围的敌意,不会再从噩梦中惊醒,就此安度余年,享受天伦之乐。
遥望晨曦的光芒,沐浴在温暖之中,孙七指总会觉得,他能从温暖汲取力量,让体内灵力充沛,气血更加旺盛,从而能多活几年。
虽然老了,可他不想死。
孙七指迷醉般的再次深吸一口血腥的气息,心想着以后就要于这种生活诀别,心中突然间竟然有些舍不得。
就在他为自己这种想法哑然失笑的刹那,一道闪电,直奔眉心而来!
金霞满布的天空,自然不会有什么闪电,那是一道剑光,一道闪烁着森森杀机的剑光!
孙七指双本能的反应,怒吼出拳,拳劲刚烈,化为猛虎,迎向那道凛冽的剑光。
虽然已经苍老,气血衰退,但筑基境修为仍在,刺杀他的人只要不是同境强者,他就有把握挡住这一剑。
心神的恍惚之后,孙七指应某般的双眼恢复清明,心里涌起久违的战意,桀然奸笑起来。
“如果实力超过我,何须用偷袭手段!这个皮肤黝黑,容颜普通的青年,必是我多年杀戮留下的余孽!”
暗杀这种事情,孙七指不是头一回碰到,早就已经习惯了,更何况自己年轻时候做的就是暗杀的买卖。
带着怜悯,孙七指耻笑道:“不管是谁,老子都会让你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年没死!”
灵力幻化的猛虎拳劲与剑光交织到一处,发出一声脆响。
神魂之中,一股剧痛瞬间传来。
在孙七指愕然的神情中,长剑轻而易举的穿透了猛虎,连同他的右拳,钉入他的眉心。
长剑末端,那名皮肤黝黑,容颜普通的青年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并不魁梧的身体却稳如泰山,迎着孙七指疑惑的目光,寒声道:“二爷说过,斩草需除根,你死之后,我会杀掉你的心腹,你的孙子。”
二爷?哪个二爷?
孙七指迷惑的看着青年,眼神渐渐失去光彩,生机流逝,神智渐渐混沌,想要求饶,想要青年放过自己的孙子,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血头陀亡命飞奔,用最快也是最狼狈的姿势在山林中狂奔。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次心血来潮的狩猎,竟成了绝望的逃遁。
自从血煞成了落灵城最大的黑暗势力,他就再也没有如此狼狈过。
整个落灵城,十几年了,从没有人敢和血煞作对,哪怕是落灵城城主,也不不愿招惹他们。
安逸的日子久了,血头陀很享用这种拥有威势的感觉。
这次入山狩猎,只不过想要缅怀一下曾经厮杀的岁月罢了。
更没想到的是,妖兽没找到,却碰到一个妩媚美女!
那美女水汪汪的眉眼勾人心魂,一举一动都带着令人血脉喷张的诱惑,令人的灵魂都为之迷醉。
至于她的脸,血头陀根本没看清。
不是因为女子的脸上遮了一卷轻纱,而是女子突然间释放的冰冷入骨的杀意,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血头陀,我来杀。”
从那句话开始,血头陀就不断在逃,尽管他有着筑基后期的强大修为,但厮杀多年的本能直觉,自己不是女子的对手,留下来,只有死!
亡命奔逃,却无处可逃!
很快,他就陷入绝望之中!
十几名随身武者,被女子一个接一个击杀,没有人可以对抗哪怕一剑。
女子不紧不慢的追击着,屠戮着,仿佛收割的不是一条条人命,而是一只只蝼蚁,冷漠而精准。
更令他胆寒的是,那女子自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微笑,微笑中媚意勾魂。
身后,惨嚎终于彻底消失,随从已经死光,血头陀也变得越发惊慌。
相对于死亡的恐惧,他更惧怕等待死亡的滋味。
他了解那种滋味,还曾经无数次欣赏别人是如何在那种恐惧下崩溃。
现在,轮到他来品尝。
只不过,这个过程更加漫长!
不用回头血头陀也知道,女子正在靠近,正在用她那妩媚的目光看着他,如芒刺在背,冰寒彻骨。
前方的道路还很远,血头陀眼中泛起绝望,索性放弃逃走的奢望,霍然转身。
“你是谁!”
血头陀没有问女子为什么要杀他,他明白那没有意义。
他杀的人太多,仇家遍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一个孽种,让自己遭受着生死之祸。
“二爷说过,斩草需除根,你死之后,我会杀了你的心腹,杀了你的儿子。”女子的声音犹如甜腻的糯米一般,动听而麻酥人心,但话语却令人如坠冰窟。
一道剑光眼前放大,死亡的气息更加浓郁,血头陀没时间思考二爷是谁,狂吼一声,挥刀猛劈!
“轰!”
一声爆响,灵气四溢,掀起阵阵飓风,大地龟裂,方圆百丈内的草木化为齑粉。
风静,石落,血头陀身形飞起,落地,尸首两处......
石烈站在黝黑深邃的密道前,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炽热和傲然。
密道窄小,石烈魁梧的身体不时与石壁摩擦一下,发出金石交错的刺耳声音,直到前进百丈,打开玄精铁所浇筑的大门,才豁然开阔起来。
占地方圆百余丈的巨大密室内,堆积着数以十万计的灵石,更有无数灵药,灵材以及各种灵器。
石烈轻轻抚摸着一块人头大小的紫云晶,目光温柔,嘴角带着笑意,仿佛抚摸着美人的玉臂。
密室内的财富,是他十余年来的积累,每三天一次的清点,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受到一丝满足。
“少爷即将来宗门修炼,手上资源紧缺,只要把这些送过去,想必少爷会为我求情吧!”
就在石烈沉浸在自己遐想之中时,一柄万斤巨锤,突然毫无征兆的从空中砸了下来!
“鼠辈!好胆!”
石烈怒吼一声,双掌化为铁拳,猩红的眸子透出的怒火与凌烈,仿佛连空气都为之点燃,周身煞气汹涌,宛如一尊杀戮魔神。
手持巨锤的身影仿佛被石烈的气势所摄,松开巨锤,身体倒飞,迅速隐没在一堆灵材之中。
“嘭!”
石烈双拳震飞巨锤,翻手取出一把长刀,带着浓郁的杀气,向黑色身影隐没的灵材堆走去。
“嗡嗡!”
突然,阵阵嗡鸣声从灵石堆中传出,紧接着,数以千计的银尾蜂铺天盖地般将惊骇中的石烈淹没!
成年的银尾蜂修为堪比筑基境,体魄坚若精铁,低阶灵器难以灭杀,更可怕的是,银尾蜂的毒素十分剧烈,可腐化肉身,侵蚀神魂!
石烈没有丝毫犹豫,怒吼一声,无数灵气灌输到长刀之中,引爆其中的禁制,以灵器自爆,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然后,令他绝望的是,密室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闭,整个密室,成了囚笼!
狂暴的灵气在密室内肆虐,死伤了数十只银尾蜂的蜂群顿时暴怒起来,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向石烈扑杀而来。
石烈怒吼一声,金丹初期的修为轰然爆发,一杆长枪祭出,紧握手中,长枪挥舞,犹如出海的蛟龙,将靠近的银尾蜂尽数绞杀!
石烈的疯狂绞杀,更加刺激银尾蜂,随着蜂王的一声嘶鸣,上千只银尾蜂组成一个巨大的帷幕,将他笼罩其中。
“爆!”
石烈睚眦欲裂,将手中长枪再次引爆,狂暴的灵气夹杂着万千灵器碎片,将蜂群淹没。
然而,凭借着强悍的体魄,大部分的银尾蜂扛过了灵气暴动,闪动着青玉般的翅膀,再次扑杀过来。
在绞碎了不知多少银尾蜂后,石烈已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他的身上,更是刺入了数十只银尾蜂的毒针,不断的侵蚀他的神魂血肉。
那些失去毒针的银尾蜂,自知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竟是以殉爆的姿态攻击,让石烈艰难维持的灵气防御,雪上加霜。
更让他绝望的是,自己锤炼了两百余年的体魄,对银尾蜂有着莫大的诱惑,随着身上流出的鲜血越多,剩余的银尾蜂也越来越疯狂。
战斗陷入胶着,每时每刻都有银尾蜂死去,同时石烈也变得更加虚弱,脸色惨白。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隐藏在灵材堆内的身影再次显现,手持巨锤,一言不发,决然轰杀而来。
在往日,筑基后期的修为还不被他放在眼里,但此时,看着即将落下的巨锤,石烈眼中满是悲愤,强行调动体内残余的灵力,拍出右掌,以血肉之躯,与灵器对轰!
悲愤之余,更有悲凉!
自己堂堂金丹强者,竟然沦落到以肉身对抗灵器的下场,更有可能成为灵虫的血食,怎是凄惨可以形容。
悲凉之后就是绝望,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石烈几乎魂飞魄散,口中再次发出尖叫。
“噬魂......”
只见一抹幽光,瞬间突破他的防御,在石烈极度惊骇和恐惧的眼神中,没入他的眉心。
石烈的双眼瞬间呆滞,空洞无神,浑身灵力的运转,也出现停滞。
刹那间,无数银尾蜂将他包裹,迅速啃食他的血肉。
“啊……”
一团不似人形的模糊血肉在地面翻滚,不断发出凄厉的哀嚎。
那已经不能算做人,他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上半身只余一小半,五官尽毁,银尾蜂从四面八方扑上去,从他的七窍钻进,从他的伤口窜入,大口吞噬。
最让石烈绝望的是,自己的神魂竟然真的无法遁出!
果然是噬魂虫,不但可以无视普通修士的神魂探查,还能吞噬生机与神魂!
逃不出,走不掉,只能绝望的哀嚎。
“杀了我!”
心中带着不解与困惑,交织着悔恨与绝望,石烈挣扎着,翻滚着,哀嚎着,祈求着……
黑色身影站在一旁,将脱臼的右臂续接上,然后将密室内的灵石等全部收入乾坤戒中,对于石烈的哀嚎视而不见。
等密室内空空如也的时候,黑色身影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二爷说了,斩草需除根,你死之后,你的心腹,你的家人,都会死!”
“谁是二爷?”石烈艰难的问道,双眼死死的盯着黑色身影!
“二爷就是二爷,还能是谁!”黑色身影淡淡道,然后走到密室的一面,打开一个密道,消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