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来,三人围桌而坐。
与杨老师干了一杯之后,牛天苟主意道:“既然是您说的那样,那就干脆来个实名举报,直接把材料寄给县委书记和县长,让他们转给教育局长,看他们还查不查?”
“实名举报?”杨老师愣了一下。
“对。”
牛天苟干脆地道:“他们既然作出了要查的姿态,那我们就推他们一把,索性把那12名老师的姓名、参加工作的时间、所读师范学校的名称和现在的工龄教龄一一列举出来,然后举报上去。我想,既然县委书记和县长都知道了这事,如果坐实了,他们也许会以此为突破口,对全县的教师来一番彻底清查的。”
“这个……我也想过,但这样做……会得罪很多人,毕竟大家同事一场,今后怎么见面?”杨老师听后却一副顾虑重重的样子,脸上为难地道,“那得挨多少人的骂?这样做值得么?”
“当然值得。”牛天苟放下筷子,脸色凝重地道,“您想,如果放任他们这样下去,您这辈子会过得舒坦么?肯定会一想起来就生气,说不定因此而患上抑郁症,对自己的身心健康是不利的,这不是在拿‘杂毛’会计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么?
“再说了,您手上有确凿的证据,又不是无中生有,故意诽谤,您还怕什么?大不了不落您自己的名字,来个匿名举报。”
说到这里,牛天苟叹了口气,感叹道:“现在的人们哪,说起外面的大.头头是道,唾沫四溅,口里发牢骚,心里怨社会风气不好,可是面对身边的小.却三缄其口,不敢说,更不敢举报、不敢作坚决的斗争,怕惹事,怕得罪人,怕遭报复,怕吃亏,怕这怕那,明哲保身。
“好像造成这社会风气不好的所有责任都在政府,而与自己无关。其实,我们每个人扪心自问一下自己,自己平时都与身边违法乱纪的事情作过斗争吗?如果人人都与身边的小.作斗争,还会滋生出大.来吗?
“造成现在的社会风气,与我们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正是因为我们大多数人在违法乱纪行面前瞻前顾后,一味地忍让,才使得那些违法乱纪的人胆子越来越大。
“诚然,社会风气不好,政府有一定的责任,但有很多时候是我们大多数平头百姓害怕、麻木不仁和纵容的结果。
“就像在公共汽车上遇到小偷一样,就像在大街上遇到持刀抢劫的一样,有几个人敢于吱声?有几个人敢于站出来奋不顾身地作斗争?就像我们学校现在这样,‘杂毛’会计造假都造到了这种地步,全校150多名教师,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揭发制止,真是我们这些当教师的悲哀。
“社会风气不好,有很多时候也是我们大多数平头百姓忍让甚至参与和推动的结果。
“就像人事调动中的.一样,人人都痛恨,人人都不齿,但是,有几个教师的‘逆向’调动没有向管人事的干部行过贿?从乡镇调往城里的教师我就不说了,就是从各乡镇调来新星镇的教师中,有几个是没有行过贿的?我承认我调到新星镇来曾行贿2000元,如果我们平头百姓都不行贿,那些管人事的干部从哪儿受贿去?
“社会风气不好,不仅关系到社会,也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甚至关系到我们自己的切身利益。
“就像在公共汽车上遇到小偷和在大街上遇到持刀抢劫的一样,这次你是没遇到,但是你能保证你下次不遇到?就算下次不遇到,你能保证你的亲人、你的儿孙将来也永远不会遇到?
“就像我们学区‘杂毛’会计造假一样,如果有人在三年前就把他为那几个老师教龄造假的事揭发了,他还敢在这次评高级教师中造假?如果他不造假,就不会占用那个高级教师的指标,如果不占用,那个指标说不定就是杨老师您的了。
“学校里的风气都成了这样,社会风气能好得起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社会风气,人人有责啊。”
一番话说得操正东沉默不语,杨老师若有所思,似有所触动。
牛天苟接着道:“您不敢实名举报,怕得罪人,怕同事今后不好见面,怕挨别人的骂,但您想过没有,与您一样资历的老师硬要比您多出两年教龄来,这对您公平吗?‘杂毛’会计在教龄上公然造假,以造假来回报人情往来,这是典型的假公济私、以权谋私,这种卑鄙龌龊的小人勾当难道不应该被举报吗?不应该受到惩处吗?
“还有这次评高级教师,您在讲台上呕心沥血地干了30年都没有评上,而‘杂毛’会计连一天粉笔都没摸过竟然评上了,这样颠倒黑白的事情活生生地发生在您面前,您咽得下这口气吗?
“您不实名举报,局财会室里那帮龟儿子就不查,您不实名举报,这样颠倒黑白的事情就永远不会解决,您愿意就这样忍气吞声憋屈地过完下半辈子吗?如果憋出病来,您值得吗?”
说到这里,牛天苟气势突然一变,脸色森然,斩钉截铁地道:“您不举报,我来举报!要不是去了滨海,我早就忍不住动手了,我就不信他‘杂毛’会计还能一手遮天!”
见牛天苟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杨老师脸上涩涩的,沉吟了一下,仿佛下了最后的决心似的:“好!那就听你一回,实名举报吧!事情既然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别无选择,与其这样憋屈地容忍下去,让自己气闷一辈子,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站出来斗一斗,扬眉吐气一回!”说罢,一口干了杯中酒。
“早就该这样!”
见杨老师终于想通了,牛天苟点了点头,也一口干了杯中酒,情绪有些激动:“像‘杂毛’会计之类的人,之所以敢于这样胆大妄为,就是因为我们这个社会中怕这怕那、看起来‘聪明’实则懦弱的人太多了。
“对身边的这种小.,就应该有人‘冒傻气’站出来揭发斗争,光发牢骚生闷气有屁用?不斗就没有公平,没有公平心里就有怨气,大家心里都有了怨气,这个社会还能和谐吗?
“社会风气的好转,不是‘聪明人’发牢骚发出来的,不是‘老实人’生闷气生出来的,而是敢于‘冒傻气’的人斗出来的,如果我们身上没有一丝正气,连身边的小.都不敢反,像狗一样地活着,甚至对搞.的领导低眉顺眼、摇尾乞怜,我们还有脸发牢骚?还有脸对外面的.说三道四?还有脸怨社会风气不好?这社会风气不好不都是你我他胆小怕事给纵容出来的吗!”
见牛天苟越说越激动,操正东连忙给他斟满酒,小声提醒道:“别扯远了,还是说眼前的事吧。”
听操正东这样说着,牛天苟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这才朝杨老师道:
“‘杂毛’会计瞒报那12个老师师范两年的事就交给您了,您回去后再暗地核查一下,确凿无误后,再仔细写份材料,至于他造假评高级教师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反正还有一段时间的公示期,回去后我就写材料。
“我写完后,明天交给操老师,然后您把这些材料一起举报上去,就用我的名字实名举报,我过两天就去滨海了,不怕他们报复。我就不信这个邪,这样公然造假的事会没有人管!”
“还是匿名吧。”杨老师看着牛天苟,似有所担心,“我是说,被举报的那些教师用实名,举报人用匿名。”
牛天苟摆了摆手:“都用实名吧,这样才能引起上面的重视,藏头露尾的容易让人产生质疑。”
“可是……万一……”
“没什么万一的。既然铁心举报,就得有人站出来硬碰硬,让上面觉得这事再也压不住了。”
“这样实名举报而且证据确凿,上面肯定会管的,只是……”听到这里,操正东放下酒瓶,神情幽幽地道,“就怕上面避重就轻,敷衍处理。”
见牛天苟似乎不解,操正东补充道:“比如说,上面只是对被举报的12名教师的教龄进行更正,对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杂毛’会计不作任何处理。毕竟,‘杂毛’会计在这里干了几十年,上面肯定也有些关系的。”
“是呀,这正是我有点担心的,这就像除草没有除根一样。”听了操正东的话,杨老师似乎也有些担忧,“上次我写的那封信还不是被上面敷衍过去了,最后不了了之?”
“我想不会的,那上面的人也不是傻子。”
话虽这样说,但似乎觉得操正东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牛天苟沉吟了一下,然后冷哼一声: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的话,那你们就把材料再写一份寄给我,我直接寄到市纪委、省纪委,直至发到网上去,让‘杂毛逼’的这些小.也见见阳光,让那些不作为的领导也‘露露’脸!”
“那行!”见牛天苟已有了打算,杨老师重重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办,要么不出头,出头就要斗出个公平来,伸出个正义来,否则,我们以后的日子就更不会好过了。”
“嗯。”牛天苟这才满意地道,“凡是.的东西,你不斗,它就不垮,这也与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垃圾不会自己跑掉。只有我们人人从我做起,勇敢地站出来同身边的.行为作斗争,.现象才会一天比一天减少,社会风气才会一天比一天清廉,人们的关系才会一天比一天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