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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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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众人把那个叫五多的小厮抬走,凌雄健不放心地回望着可儿消失的方向。他注意到,她并没有回偏殿,而是向后花园方向走去了。

    这nv人在搞什么名堂?凌雄健锁起眉,她应该回他们的房间换衣f才是。她这是要去哪里?

    凌雄健招手叫来小林,让他看着清理现场,自己则跟在可儿身后,追踪而去。

    春喜并没有陪着可儿。她独自撑着一把纸伞慢慢地走在小径上。她似乎在专心地想着什么事情,一点儿也没有发现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止住了。

    望着前方那个纤弱的身影,凌雄健也陷入沉思。

    这nv人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重要起来的?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还没有觉得她有那么重要。

    回想起她跪在危墙下的情景,凌雄健仍然有种手脚麻痹的感觉。即使当初太医们宣布他的腿已无y可救时,他都没有过这样的害怕与担忧。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起来的?

    凌雄健默默地思索着,跟随在可儿身后。

    一开始,他只是对她有些好奇而已。渐渐地,随着两人越来越熟悉,他发现,在她聪明能g、热情果敢的面具后面,还隐藏着一个胆小怯懦、害羞敏感的小nv人。而奇怪的是,他发现他喜欢这样矛盾的她,而且是越来越喜欢——可以这么说,自从娶了她的那天起,他就没有后悔过这个决定。

    只是,即使是在那个时候,他也没有认为她有多么重要。他喜欢她,这种喜ai就跟他喜欢“月光”,或是喜欢某个淘气而机灵的小兵没有什么区别。这就只是一种单纯的喜ai而已……

    一个老婆提着食盒拦住可儿的去路。可儿并没有站住,只是让婆随她同行,两人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继续向拱桥方向走去。

    ……她是什么时候超越了这份单纯的喜ai,而变得重要起来的?

    凌雄健回想起替她戴上斗笠时,心头掠过的莫名情愫。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自从可儿宣称她是多么不情愿成为别人的新娘后,他就本能地把她当作是一个有待攻克的城池。对于他来说,她应该只是游戏的一部分。她又是什么时候超越“游戏对手”的角se,而成为了那个“重要的人”?

    凌雄健不自觉地摇摇头,不再去费神想“什么时候”的问题。这种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很难去判断它到底发生在哪一时哪一刻。也许,它发生在遇到可儿的那一天,在吉祥客栈那间昏暗的小屋里。也或许,它发生在他们还未出生之前,在上一辈里。也或许,它发生在创世之初,在那块三生石开始记录誓言之前。总之,这件事是发生了。不管它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可儿,那个倔强的、固执的、好管闲事的小寡f,竟然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

    他远远跟着可儿走上那座连接后花园的半圆形拱桥。刚跨上j级台阶,一阵熟悉的紧绷便从左腿传来。凌雄健警觉地站住,伸手使劲地挤捏揉搓着大腿。

    被伤疤拉扯着的痉挛肌r及时得到了舒缓,那份紧绷很快便消失了。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有伤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儿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回响起来。

    凌雄健皱紧眉,昨夜那种无所遁形的无措又萦上心头。他一直知道她是聪慧的,却从来没有意识到她竟如此聪慧。她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让他对她陡生一份惧意。正是出于这份自保的本能,他才选择了她的软肋攻击她。

    他摸着鼻苦笑。擅长观察的不仅仅只有可儿一人。他早就注意到她对他怀有的一份情愫。只是,她就像是一只初生的小鹿,既好奇地想要接近他,又警觉地不信任他。而他昨晚的一番“教训”恐怕正好证实了他的不可信任。

    凌雄健抬起头,意外地发现原本一直走在前方的可儿竟然突然间不见了踪影。

    春雨浸润后的花园弥漫着一gcs泥土和花c树木混合而成的特有清香。在一排刚刚冒出新芽的银杏树缝隙间,凌雄健眼尖地看到一抹熟悉的青绿se闪过,他忙追了过去。

    银杏树间是一条不引人注目的石小径。那个曾经跟在可儿身后的老婆怀抱着一堆东西,正低着头向他走来。

    可儿呢?凌雄健打量着老婆身后的土包。这才发现,在土包前,还有着一间不起眼的小石屋。

    可儿是在那里面吗?

    他横跨一步,拦住老婆的去路。

    那老婆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不由吓了一跳。

    “将军。”她失声叫道。

    凌雄健点点头,望向她身后的石屋。

    “夫人在里面吗?”

    “是……”

    老婆犹豫着,不安地摆弄着手的衣物。凌雄健立刻认出那是可儿的衣物。

    可儿的衣物在这里,人却在石屋。这石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这不禁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走过老婆的身旁,冲她挥挥手,c促她离开,然后仔细地打量着石屋的门。

    显然,这门是最近才新修的,还未来得及上油漆。

    他将手放在那锃亮的铜制兽头上,犹豫了一会儿,小心地推开门。

    木门发出“呀”的一声轻响,一gs热的雾气从门缝间漏出,在他眼前弥漫开来。

    ***

    可儿打发走老婆,从食盒拿出糕点,一一摆到池边的一个木制托盘。

    她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地咬着,将全身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那因为没有及时吃早饭、又受了一些寒凉而隐隐有些chou痛的胃部立刻得到了抚。

    她手指上的糕点屑,任由披散着的黑发像绸缎一样在水飘浮着,唇角露出一丝惬意的微笑。

    可儿喜欢水。生在水乡的她却从来没有过在水嬉戏的经历。她总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有太多的规矩要守,以至于根本没有那样的时间和机会——如今,也算是一补当年憾事了。

    她微笑着蹲下身,看着水面渐渐升高,直到没过整个头顶。

    虽然没有机会下水,可儿却在调p小叔的指导下学会了闷水——她曾偷偷在脸盆练习了很久。让她自豪的是,她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在水睁开双眼。

    她张开眼,看着自己的头发像有生命的物一样在四周飘动着。这新奇的经验远远要比偶尔在澡盆一试身手强太多,她不由咧开嘴笑了起来。这一笑,却让憋着的一口气跑了出来,她连忙钻出水面。

    可儿微笑着仰起头,将乱成一团的头发浸在水,胡乱地理了理。想到等春喜拿着衣f回来后,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才能梳顺这头乱发,不由又笑了——她j乎已经听到了春喜的抱怨声。

    她愉快地转身,将肘部伏在池边,下巴搁在肘弯上,拿起另一块糕点懒洋洋地咬着,一边心不在焉地反踢着腿,验着水的浮力托住身的奇妙感觉。

    望着屋内弥漫的水雾,她的思绪也自由地散漫开去。

    可儿这一生总是在关注着他人的需求。她早就习惯了人们总是依附于她,总是当她是万能的。而且,有时候甚至连她都相信自己是万能的,是不需要别人的拥抱与关怀的……直到凌雄健紧紧地抱住她。

    当凌雄健将她拥在怀的那一刻,可儿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她也是需要一个人来疼惜和保护的。而……让她无措的是,那个人竟是凌雄健,那个才跟她吵了架,并且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的顽固家伙。

    斗笠下,两人相缠的目光突然闪过她的脑海。可儿的呼吸不由为之一窒。她猛然意识到,凌雄健从她这里赢得的不仅仅只有信任,还有一份不甚明了的情愫……

    可儿摇摇头。她想,她一定是把从小对父兄的渴望强加在了他的身上。这个男人,是她遇到的最好的一个男人,她自然会对他有些幻想。然而经过昨晚,她已经认识到,在不知不觉她走得有点太远了。他并不是她的“父兄”,如果她再不小心一点,只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这么想着,他将她从桌下拉出来时那紧张担忧的神情,仍然让她心如同倒了一坛香甜米酒一样,有些醺醺然、晕晕然的。

    可儿学着春喜的样撅起嘴,却忍不住还是笑了。

    看着凌雄健那么紧张她的样,不知怎的,昨夜的委屈难受竟在突然间全都化为了乌有。她发现,此刻的她心情极其的愉快。j乎是从来没有过的愉快。

    她想,昨夜凌雄健之所以那么恼火,除了她踩到他的痛脚之外,可能还有一大半的原因在于她b着他重新审视了自己。

    可儿知道,从十五岁起,凌雄健便开始了他的将领生涯。在他的身后,总是有着太多的人在依靠着他。这样的使命迫使年轻的他不能容忍自身存在任何一点小瑕疵——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为他的一个失误而导致别人丧命——于是,他便下意识地b迫自己成为一个“强者”,成为一个毫无瑕疵的“完人”。

    然而一个身受重伤,以致于都不能重返战场的将领又怎么能自称是一个“强者”呢?

    可儿看着捏在指尖的糕点皱起眉头。她意识到,凌雄健恼火的正是这一点,他无法接受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完人”的事实。

    承认自己是有缺点的凡人,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很容易,而对于他,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将军来说,可能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高高在上——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这也正是他对待她的方式。

    可儿在突然间有点明白了。原来凌雄健一直在把她当作某个游戏的对象。她可以在他的规则里任意而为,但一旦她犯了规,便会让他茫然不知所措,甚至触怒于他。

    她猛然意识到,她与凌雄健之间是多么的相像。他们都是那种喜欢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的人。

    她学着凌雄健的样挑起一边眉。

    他喜欢占据优势,她也是。他希望她能按照他的规则来玩这场游戏,她却不打算让他如愿。迄今为止,她让他占了太久的优势,以至于都让他小看了她——与凌雄健所习惯的明枪明箭式正面战斗不同,可儿一直是在夹缝求生存的,更加擅长暗巷作战。

    她将最后一口糕点扔进嘴,扯过放在一边的布巾擦擦手。

    且让他去明修栈道,她尽可以暗渡陈仓。至于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她再次沉下水,惊奇地看着水不一样的世界。直到一口气用尽,才重新浮出水面。

    正当她将披拂到脸上的长发拨开时,石屋的门发出“呀”的一声轻响。

    “春喜吗?”可儿抬起头来,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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