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秦黎跟在马舒舒背后,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沉默着坐电梯下楼,一直到没人的地方,马舒舒才开了口,“黎姐,我的情况你和严森都知道了吧?”
秦黎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沉默着点了点头。
马舒舒嘴巴一瘪,突然拉住秦黎,哇一声哭了出来,“黎姐,我,我这辈子算是毁了,我该怎么办?”
她脸上的伤还没好透,颧骨有点肿,眼皮上还有乌青,看上去好不狼狈。再加上现在哭的那么伤心,那一句我该怎么办简直可以用撕心裂肺来形容了,任凭谁都会动恻隐之心。
人家都这样了,秦黎总不能无动于衷吧,就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事情已经这样,再难过也于事无补。”
马舒舒抹着眼泪道,“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留下来,不想回家受气被利用,就这么窝囊地过一辈子。我只是想过得更好,这有什么错?我又没有破坏人家的家庭,也没有给谁造成伤害……”
说到这里,她似乎更觉得委屈,痛定思痛地大哭起来。
发生这事后,秦黎一直觉得马舒舒很可怜,对一个尚未结婚的姑娘来说,很容易在心理上留下阴影。要是再钻进了牛角尖里,一个想不开,弄不好就是自杀。想说几句好听的安慰她,可又无从下口,多说多错。有时候她是好意,可在对方听来,却不一定当情领了。再说,换做自己身上摊到这种事,她宁愿打落牙齿烂在肚子里。她不是专业心理辅导师,劝的好也就算了,劝不好反而遭人记恨。现在,马舒舒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时间会抚平一切创伤。
秦黎沉默了一会,道,“其他都没错,可你不该扔了护照。”
子不嫌母丑,这撕了护照不就等于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了?这一点秦黎最无法接受。
马舒舒无奈地道,“我也不想扔掉护照,可是我的条件不具备申请难民,我也是没有办法。”
秦黎,“为什么非要申请难民?”
马舒舒,“除了申请难民,还有其他什么办法能留在这?找人假结婚吗?可那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她的话让人没法反驳,却字字句句都很招人嫌,可现在讨论孰是孰非,也没什么意思,秦黎就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作案者是一个普通德国人,那还可以向法院提出经济赔偿,可那是个难民,要钱没有,烂命一条。对那种亡命之徒来说坐几年牢,根本是不痛不痒,像玩一样。
马舒舒道,“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秦黎想不通她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就问,“你为什么会去申请难民?”
“那天,寄宿家庭不肯帮我延续签证,我就跑了出来,阴差阳错到了市政厅。看见那里有人在申请难民,我就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当时我只是自暴自弃地和自己赌气,压根儿没想真申请。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接受我的申请。我,我以为这是一条捷径,就没思考那么多……黎姐,我现在才知道,一步错步步错,一个失误会把人推进什么样的绝境。”
秦黎听了她一番话,心里百感交集,既觉得她可怜,又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怜她一个人孤身在外,无亲无故,遇到事也没人能出主意。可恨她唯利是图。
两人闭口不提被强的话,但不说并不代表没发生,身上的伤会好起来,心里的口子恐怕会一直裂着。即便是她自作自受,这个惩罚也太重了,以后恐怕有一段时间都会带着阴影过日子了。
“我已经弄成这样了……”说到这里,她咬着嘴唇看秦黎,一脸犹豫。
秦黎见她欲言又止,便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马舒舒道,“你能不能别拆穿我的身份?你和曲丹妮都是对我知根究底的,要是你们去难民营揭发我,那我……”
这话让秦黎觉得有些无语,打断她道,“放心,难民营那种地方我没事不会去,就算哪天去了也会装作不认识你。”
不过,别人她就控制不住了,比如严森。但她也没告诉马舒舒,移民局的人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可能会去找大使馆对证。
马舒舒松了口气,瞥见秦黎脸色略有不耐,就道,“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都不是我,我不求你们理解,但是也别鄙视我。我也是无可奈何,要是我有一双疼我的父母,就不至于弄成这样。”
她的话触动了秦黎的心境,不由联想到自己的父母,在出国前,母亲是如何将自己逼上绝路,顿时一阵心塞。
两人一时无话,只听到马舒舒抽抽噎噎的声音,气氛有些沉闷。
秦黎想到躺在医院里的托马斯,便问,“那你和托马斯是怎么回事?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马舒舒,“你给我电话号码之后。不过,之前一直就在手机上发短信联系,那天我知道他来慕尼黑,就约他出来。”
“你把这事告诉他了?”
马舒舒摇头,“我没有。是他自己发现的。”
秦黎,“你脸上这么大一摊淤青,他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不发现。”
托马斯本来就是个二愣子,特别容易被煽动情绪,再加上对马舒舒很有好感,见她被欺负了,肯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冲而上。
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马舒舒这女孩太会耍心机了,之前她明明说对托马斯毫无感觉,摆着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现在弄成这样,反而主动接近他,明摆着是就把他当备胎用了。
之前,看她利用完那个富二代后一脚踢,秦黎没放心上,毕竟那人她不熟悉。而且给她电话的时候,自己和严森的事情也没闹明白,所以没想那么多,可现在情况日日在变。她和严森如胶似漆,连带着爱屋及乌。托马斯是严森的弟弟,是自己所熟识的人,这就不能再别人事头顶过了。
秦黎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警告她几句,谁知,话还没到嘴边,就听马舒舒在那边道,“黎姐,我和托马斯的事情你和严森能不能别插手?”
见她皱着眉头,马舒舒干脆把心一横,放开了胸怀,有话直说道,“如今托马斯是我唯一的希望,要抓不住他,我就去死算了。”
秦黎道,“我可以不插手,但严森什么打算我管不着。舒舒,我就劝你一句,在越来越离谱之前,还是回头是岸吧。”
“可我不觉得哪里有错。黎姐,你要是指申请难民这事的话,我是不会也不能回头了。你要是指托马斯,我是真心喜欢他。”
秦黎见和她说不到一起,也就不浪费口舌了,道,“好吧。那你好自为之。”
***
送完马舒舒后上来,托马斯和严森在玩跳棋,看见秦黎进来就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秦黎,“没什么。”
托马斯不依不饶,“你走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没说什么?”
秦黎没好气地道,“她让我别去难民营揭穿她。”
托马斯点头,“对啊,她也不容易。”
秦黎带着几分嘲讽地道,“你支持她申请难民?我以为你不希望她回那个魔窟。”
托马斯,“我是不希望她住在难民营里,但并不反对她申请难民。既然走了这一步棋,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一走到底了。”
秦黎,“她不住难民营,那住在哪里?该不会真想把她接去农舍?”
她只是随口一句,没想到他真的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秦黎还没说话,严森就斩钉截铁地道,“不行,我不同意。”
托马斯一怔,他哥虽然为人冷淡,却一直站在他这一边。从小到大,他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反对过。可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说no,不由愣愣地问,“为什么?”
严森,“这个女人心思不纯。”
托马斯急着辩驳,“就因为她申请了难民?这有什么,我们这是一个开放自由的国度,追求美好的生活是每个人的权利,我不觉得哪里不对。再说,她又没伤害到谁!”
严森没有他伶牙俐齿,所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女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很做作,托马斯hold不住她。而且,最关键是她不是真喜欢托马斯。因为她每次说话的时候,都会向自己抛媚眼,或者故意制造一点互动,只是碍着秦黎在,他不知道怎么说。
严森道,“反正我不答应你把她弄回来。你要是喜欢她,就在外面租房子。”
托马斯叫道,“我还没毕业哪来的钱?”
严森,“这是你的问题。”
托马斯,“你太无情了,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弟弟。这房子是父亲留下的,我也有一份。”
严森,“所以你住可以,但不能带外人回来。”
托马斯一听,顿时炸毛了,指着秦黎道,“你带她回来的时候,我也没反对。”
严森更正,“不是我带她回来是,是你冒充我去报名参加节目。”
托马斯被气得伤口痛,抓起桌子上的苹果就往严森身上扔,严森向后一避,轻轻松松地躲开了。
见兄弟两人就这么闹起来,秦黎急忙插到两人中间,道,“行了,行了,你们几岁啊,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不停?托马斯,你给我躺下好好养伤,不然没有饺子吃。还有你,严森,就不能让让你弟弟吗?他是病人。”
托马斯哼了声,“听见没。还是黎说了句人话。”
秦黎将严森拉出病房,这家伙也太实诚了,就不能学学中国人的高情商吗?先说好话哄着托马斯,等移民局去使馆调查了,到时候马舒舒没身份也留不下来,她不信托马斯还真会和马舒舒结婚。
谁知,严森听了她的话后,摇头道,“你不了解托马斯,这个二愣子真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