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众人已经纷纷起身,车夫们用沙土埋灭了篝火,几个镖头拿着铲子麻袋等家伙小心的处理了一行人昨夜扎营的痕迹,便是附近的车辙和驴马的蹄印子都尽量用树枝扫去。
这年头天下不宁匪患丛生,这些个不起眼的炭灰痕迹要是落在有心人眼里,不但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此扎营,便是他们一行的人数和马匹也能大致的推算出来,行走江湖一星半点的大意有时候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这些走镖搏命的汉子是从来不会嫌弃自己太过小心的。这等事情肖遥等人都是司空见惯了的,只那两个小家伙分外的好奇。
又将镖车和货车都套上了牲口,肖遥等人纷纷上了自己的坐骑,趁着早上天气凉爽就这么上路了。
眼看一天马不停蹄的又赶了几十里的脚程,却是出了怀庆的地界眼见一大片密林在望,说起来这处林子却是绵延甚广,又恰好的横在取道黄龙山的大道上。
总镖头方长启抬仰脸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盘算了一下时辰又问了一下铁腿左司晨这林子得情况。
只听这左司晨答道:“这前面的林子方圆十几里又密又乱方向难辨,被当地人唤作.岭偏偏又卡在重山之间是往来的要道,本来咱们这样的生人须得靠熟络的当地人带路才能畅通,倒是前些年为了方便向朝廷缴纳税银贡品,山西当地的官衙征调了数千民夫在这密林里生生开出一条道路,虽说死伤无数劳民伤财倒也由此给往来的脚夫商旅提供了不少便给,只是此处林密深幽常有匪患埋伏洗劫过望商旅,咱们倒是要多多留神才是。”
方长启闻言点了点头,派了手下三个马快的镖头先车队一步赶去那林子里探查情况,而众人则在后面押着镖车缓缓前行。
那三个探路的镖头一马当先顺着这边的官道驰入了.岭,这一下众人便在.岭前足足等了一刻的功夫,说起来按这.岭林子的大小,先前的三人马快现下便是直插一个来回也该差不多了。
正在肖遥等人等的不耐暗自警醒林中是否有变的时候,那先前被派出去打探情况的三个镖头中那个年岁最小的姓张的镖头骑着马出现在了林子的边缘,冲着肖遥等人做了一个事先约定过的手势表示林子并无异常后,骑着马又钻回了林子里。
总镖头方长启看到这姓张的汉子出现,终于放开了紧绷的神经松了一口气,一挥手众人押着十几辆镖车便向.岭行去。
肖遥却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一时又说不上来,他江湖经历尚浅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就在众人押着镖车正要入林的时候。
.岭林子边缘突然窜出一个提刀的汉子,冲着众人的方向狂奔过来,一边喊道:“三山镖局的兄弟们,这.岭进不得,有埋伏!!”
肖遥被这人的喝声惊醒,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方才觉得那姓张的镖头哪里不对了,这姓张的镖头先前被总镖头方长启派去探路的时候明明骑得是一匹白马,但是方才在给众人做手势的时候骑得却是一匹花马,而且另外两个镖头没见到人不说,那姓张的镖头探完了路为什么不和众人汇合反又进了林子。
想明了关节处,肖遥赶忙一边拍马疾驰几步,一把拉住了方长启坐骑的缰绳,一边挥手命后面的人停下。
就这时,只听.岭中嗖嗖嗖的声音响起,一波狼牙箭如雨点般遥遥的向护着镖车的众人射来。
却说先前插翅虎段三山含泪收了肖遥等人义助的银两,黑风寨粮草已尽耽搁不得,赶忙带了几个手下投往别处郡县采购粮草,几个人各骑了马匹足不粘地疾驰了半日,走了跑出了足足百余里的路程,眼看着照这样下去再往前走出个几十里地便有人烟聚集,到时候先购得几车粮食运回去也好缓解下黑风寨的断粮危急。
插翅虎几人没有镖车的拖累又都是骑马,虽然早先有些耽搁但这时却是反倒走到了三山镖局一行人的前面。
眼见日头西沉,胯下的马屁已经累得嘴角流涎,段三山心知当下再着急也无用,便勒停了马匹,选了一处密林歇息,而他们此时选作歇脚的山坡密林便恰好在三山镖局众人歇脚的乱石林西北方向几十里处。
段三山先安排了两名机灵的手下在此处收拾营地,他领了另外一个身手好的弟兄带了家伙便在林子里四处寻摸些野果又或者野味之类的好用做晚饭充饥。
段三山常年在林里厮混,寻摸了没多久便有了收获,借着几颗被啃食过的野菜寻到了一处兔子爬过的痕迹追了下去。
这时段三山正趴在一处灌木丛中一动不动就盯着远处的一只大灰野兔。若说这黑风寨的大当家段三山除了一口泼风刀使得虎虎生威,另有一向绝艺便是*子打得极好,否则那孤儿虎子也不会有样学样的整日带着把木弹弓。
这样手艺,却还是段三山小时候偷鸡摸狗练就的,长大后被逼官府逼迫不过杀官落草学了手泼风刀不说,打弹子的功夫这些年倒也没有阁下。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了柄铁弹弓,从怀里摸了一枚*出来按在皮套上,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皮套把这铁弹弓拉展了开来。
他这一手*子虽然算不上什么绝艺,也没有多少繁复的花样,就占住个劲头大打得准,就这一下只要打中便包这大灰野兔死在当场。
就在段三山趴在草丛里拉展铁弹弓瞄准了准备松手发弹之际,不知从哪射来一只快箭先一步朝那野兔射了过去,只是这箭力道倒是足了准头却是差了些,正中了那野兔藏身的灌木上的一节枯枝。
这野兔受了惊吓电也似的跑了出去,段三山却急忙缩头伏在原地,只见一个青衣打扮面目凶恶的汉子大喊一声晦气一步窜了出来朝那野兔跑的方向追去,段三山一眼瞅到这青衣汉子裸露的臂膀上刺了一个湛青的鬼头,心下一惊这才知道这汉子竟是鬼门关的山贼。
段三山正奇怪这鬼门关的喽啰不好好呆在那鬼阴山里享福,怎的有闲情逸致跑到这怀庆一带钻林子打野兔。突然心念一动却是想到了三山镖局一伙人保着的重镖货物,暗叫一声不妙,若是今天遇到肖遥等人之前也还罢了他也不会好心到为不相识的人多沾是非,现下见过了肖遥等人如此仗义,这神拳方长启慷慨赠粮又于他黑风寨有大恩,他段三山自问是个好汉子从未失了节义,这事既然他遇上了于情于理都必须帮上一帮,他想通了关节连忙矮身潜了回去和几个手下汇合。
所幸他们这边人少,这处林子占地颇广又大又密,除了打理营地的两个汉子另一个去抓野味的汉子也没被鬼门关的喽啰撞上。段三山赶忙吩咐了一个身手麻利儿得手下骑了马先回黑风寨召集全部的人马过来,又让另外两个手下兄弟带上了所有的银钱,趁着夜色抄小路摸过这处林子,连夜赶去前面的镇甸采购粮食运回山寨。
而段三山自己却是舍了马匹,蛇形鼠步的悄悄朝林子里摸去,没过多久果然又发现了一个鬼门关的喽啰,段三山多少在山西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也知道这鬼门关贼人势大难惹,当下不敢丝毫大意只能一路小心翼翼的远远跟着这人。
这被段三山缀上的鬼门关汉子只是个小喽啰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倒是没有发现段三山悄悄的做了他的‘尾巴’。便宜了段三山一路直跟着这汉子潜到了鬼门关众贼人聚集的地方,发现在这.岭聚集的鬼门关贼人仅此一处便有足足数百之众。
只见这时天已入暮,这数百个鬼门关的贼人也不生火做饭,也不忙着安顿休整队伍。反是各带了罩灯分成了七八队在这处密林正中道路左近的各处来来往往搞得尘土纷扬,有的拿着铲子挖洞,有的在树与树之间拉上涂抹了黑油的钢索,更有的将锋利的钉板藏好再撒上树叶掩饰,段三山自己也是翦道劫路的行家,哪里还看不出这些人在分头挖掘布置陷阱陷坑,先前他还只是猜测这鬼门关是为了三山镖局的红货而来,如今看来更是确信再无旁的可能。
这年头开山立柜的当家们大多是迫于无奈落草为寇的穷苦人,聚众剪径呼啸山林也多是为了活命混口吃食,纵是那贪婪的又有野心的也多半不肯把事做得太绝总要留几分转圜余地,可现下他看这鬼门关一众人的做派,恐怕不是谋财这么简单,分明便是打算将这三山镖局的上上下下连同车夫挑子全都害了才肯罢休。
这鬼门关来历神秘,插翅虎段三山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具体来历,只知道乃是盘踞鬼阴山的一伙强贼,为首的几个首领武功手底下很硬,喽啰们也多极为凶狠嗜杀,在这河套一带乃是说一不二的大贼。
平日里遇到这群鬼门关的疯子,大多的山寨都是选择避让,但现下涉及到对他段三山黑风寨有恩的三山镖局一行人却不得不让插翅虎犹豫了起来,想想黑风寨那数千流离的百姓,又想起先前饶过自己一命的那个手握梨花点钢枪的少年,再想到神拳方长启最后说的那几句肺腑之言,插翅虎段三山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