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打了开来,呈现在凌卿蕊眼前的是一小块绢布,上面隐约透着墨迹。
蓦然间想到了什么,凌卿蕊的手几乎要颤抖起来,急忙将那块绢布拿了出来,只是还未来得及看清上面的字迹,就先从绢布当中抖落出来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东西也就手指粗细,形似半月,似玉非金,通体纯白,仿佛是一个坠饰,也就是这个东西的存在,才让凌卿蕊察觉荷包之中的异样。
弄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凌卿蕊暂且将它收了起来,展开了那一小块的绢布,上面写着漂亮的簪花小楷,是凌氏的笔迹。
“卿蕊,我的女儿”,看到开头这一句,凌卿蕊的心不知为何微微震颤了一下,难道她的名字不仅仅是蕊儿,也叫卿蕊么。
信中,凌氏告诉凌卿蕊,那块形似半月的东西,是凌家的祖传之物,她希望凌卿蕊能够将它收好,切勿遗失,也万万不可让旁人看到。
信末,凌氏只说希望凌卿蕊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那样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手,终究颤抖了起来。
颤抖着将凌氏的遗书又放回了荷包内,凌卿蕊忍了许久的眼泪扑簌簌落下。
本就虚弱的身体,在遭遇了劫匪之后又骤然听到母亲去世的噩耗,然后又是一番耗尽心力的查找,此时终于承受不住了,凌卿蕊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鲜血,到处都是红红的鲜血。
闪着寒光的刀剑,不绝于耳的惨叫……
飞溅的鲜血,就那样“噗”的喷洒在脸上,染红了她双目中所有的一切!
漫天的红色,有如火焰一般灼烧着她的心。
疼……
疼的她几乎要晕过去,耳边却清晰的传来一声声婴儿的啼哭!
寒光扑面而来,一柄长剑就那样直直的刺来!
一个高大挺拔却看不清面目的身躯,猛然挡在了身前,长剑透体而出,剑尖就那么停在了眼前。
那人遒劲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抓的她生疼,却是猛地将她远远的扔了出去。
水瞬间淹没了她,冰凉刺骨亦如她的心,目光急切的搜寻着什么,却赫然发现那水也是鲜红鲜红的,好似流淌的鲜血……
“啊!”
凌卿蕊猛地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刚刚那个梦境,仿佛是亲身经历过一般,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和极度的恐惧,一时间让凌卿蕊也回不过神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可是做噩梦了?”
初雪闻声走了进来,看到凌卿蕊的模样急忙倒了一杯温水给她,拿着手帕帮她轻轻擦拭着汗水。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感觉到初雪的妥帖照顾,凌卿蕊醒过神来开口问着,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的嘶哑。
“已经是卯时了。”
凌卿蕊的心中微惊,自己晕过去这么久,那母亲那边呢?
初雪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一般,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小姐放心,夫人那里有魏嬷嬷照看,不会出问题,灵堂也已经设好了。”凌卿蕊喝掉杯中的温水,想要起身,谁知身体却传来一阵虚弱就又倒了回去。。
初雪连忙扶住凌卿蕊,说:“小姐不要着急,先用点什么再去灵堂吧,小姐这样,就是夫人也不会安心的啊。”
凌卿蕊心知现在不是急躁之时,便也听了初雪的劝,勉强用了一些膳食。
命初雪在外面等候着,凌卿蕊拿出装有凌氏遗书的荷包,郑重的将那封并不长的遗书看了又看,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一般。
凑近烛火,凌卿蕊将那封遗书点燃。
虽然,她很想将这封遗书保留下来,但是潜意识告诉她不能留下来,否则也许会带来什么难以估量的后果。
看着那一小块绢布烧成了灰,凌卿蕊细心的把凌氏留给她的那块半月形坠饰,穿了线戴在脖子上又收在了衣服里面,这才走出了碧霞阁。
不过,凌卿蕊所去的方向并不是灵堂,而是柳文哲的书房,她要去问一问他,为何要对母亲如此心狠,他又知不知道母亲是中毒身亡。
只是,到了书房外凌卿蕊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宁峰将凌卿蕊拦在了书房门外。
“小姐请回,老爷说谁也不见。”仆肖其主,宁峰也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凌卿蕊目光充满冷意的盯着宁峰,举步向前。
“小姐请回。”宁峰依旧是这句话,拦在了凌卿蕊面前一步都不肯退让。
凌卿蕊抿着唇角,素手微扬,一团粉末直冲宁峰鼻端,然后她的右手也是动了起来。
大约是宁峰根本没有想到凌卿蕊会对他动手,猝不及防下吸入了少许的粉末,猛地传来一种昏眩感,身形就开始不稳起来。
大惊之下,宁峰用力的摇了一下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却没有想到就在这一摇头之时,一支发钗就那么抵在了他的身上。
顺着准确的抵在他胸前膻中穴的发钗看过去,就见一只芊芊素手稳稳的握着它,精准的刺了进去。
那是小姐的手。
这是宁峰昏过去之前最好的念头。
之前准备给那些劫匪的迷药,用在了宁峰身上,而且抵在他膻中穴的发钗,刺入的不多不少,却也正好加速了他的昏迷,没有解药他大概会睡上一整天。
在初雪惊讶的目光中,凌卿蕊走到了书房门前,猛地推开了房门。
书房中的柳文哲霍然转身,看到门外的凌卿蕊之时,双目中的复杂情绪一闪即逝,快的让人根本捕捉不到,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柳文哲缓缓的将手中的一卷书册放了下来,仔细的抚平那上面的折痕,这才漠然的开口说道:“我不是说过谁也不见吗?谁让你到这里来的,回去。”
“回去?父亲大人让我回到哪里去?母亲的灵堂么!”凌卿蕊的唇边带着一丝讽刺的冰冷笑意,走进了书房。
发妻去世,他居然还在这里看书?
“你只需为你母亲守灵即可,其余的事情无需你理会。”
“无需我理会?”凌卿蕊的声音不觉冰冷了起来,说道:“父亲大人,你究竟知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柳文哲微微垂眸,说:“我知道,而你终将有一天也会明白。”
“你知道?”凌卿蕊的双手情不自禁的在袖中握紧。
“是,我知道,所以你不必追查。”柳文哲的声音冷漠而空洞,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出来的。
在这一刻,凌卿蕊的目光中带着无比的寒意,她的声音也有如结了冰一般,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多谢柳大人的告诫,但是我一定会追查到底,无论是谁,我一定会让她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她不再称他为父亲。
转身,凌卿蕊离去,她没有看见在她转身之后,柳文哲复杂的目光,更加不知道那本书册上写着的赫然是“倩涵笑语”四个字。
倩涵正是凌氏的名字。
柳文哲有些无力的坐倒在了椅子上,此时从屏风后面却转出一人来,正是老夫人王氏。
“哲儿你……”王氏很是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柳文哲起身扶着王氏坐了下来,忽然跪倒在她的面前,说:“娘亲,是儿子不孝,让娘亲跟着担忧。”
王氏微微摇头,花白的头发轻颤,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柳文哲的头顶,犹如他儿时一般,语气坚决的说道:“儿啊,虽然我们柳家不是名门望族,但知恩图报是为人处事的根本。”
掌下柳文哲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王氏心知他的痛苦,却并没有说什么劝慰的话,只是继续说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柳家受凌家的恩情何止滴水,你没有做错。”
“儿子知道该怎么做,娘亲放心。”柳文哲不忍王氏忧心,收敛了情绪站起了身。
“我看蕊儿那孩子是恨上你了,不过她的性子似乎改变了很多,也不知是福是祸。”想到刚刚凌卿蕊离去之时的冷绝,王氏不无担忧。
柳文哲点头道:“她的性子确实变了,坚强了很多,倩涵泉下有知也该心安了。儿子看得出来,蕊儿虽然恨我却对娘亲依旧守礼,就请娘亲受累多看顾她一些。”
“这是自然,蕊儿虽不是我的亲孙女,可我从未把她当做外人,如果不是你叮嘱不可对她太过亲近,我又如何会冷待她。”
王氏说着就准备起身离去,灵堂那边她总该去看一眼,走到门口之时,王氏也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句:“哲儿,你能跟娘说说,凌氏到底是怎么去的吗?”
这件事,何止凌卿蕊怀疑,王氏也一样很是惊疑。
柳文哲唇角扯出一抹苦笑,声音艰涩的说:“娘亲,你也别追问了,行吗?”
闻言,王氏止不住叹息一声,却已不再追问,出了书房看见躺在地上的宁峰,又是一惊。
好在柳文哲跟在后面,见状走过去轻轻试探了一下宁峰的鼻息,手指感觉到他的气息,这才松了一口气,温言劝了王氏先回去。
柳文哲命人将昏睡过去的宁峰抬了下去,然后请了大夫来看。
当得知宁峰只是吸入了迷药,并无性命之忧,柳文哲垂眸盯着宁峰看了很久,然后转向了灵堂所在的方向,目光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