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凄惨的叫着,左手紧紧的捂着正在流血的右手手背,目光惊恐的望着悠然扔下半块碎瓷的凌卿蕊,喉中发出“嗬嗬”的怪声,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等人齐齐变色,谁也没有想到在府医明明说过这只瓷碗已经成为剧毒之物的情况下,凌卿蕊会直接将瓷碗磕碎,划伤了府医。
“蕊儿你……唉!”老夫人颤颤抖抖的指着凌卿蕊,最终长叹一声。
柳文哲深吸一口气,冲着宁峰喝道:“宁峰,把她送去祠堂,再取家法来!”
听到柳文哲要动用家法,老夫人忍不住出声:“哲儿……”
“娘亲,非是儿子心狠,实在是蕊儿做的太过了,闺阁女子怎可如此的草菅人命,若不责罚,以后如何了得。”
柳文哲一向淡漠的脸色此时也阴沉沉的,他既震惊于凌卿蕊的心狠手辣,又惋惜凌氏呵护下长大的女孩,变成了如此的模样。
柳文哲冲着老夫人说完这句话,就要拂袖而去,只是他的脚步还没有迈出去,就因凌卿蕊的话而停止。
凌卿蕊拍了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冷然的说道:“府医不是说此毒是见血封喉么?府医见血之后却是这般生龙活虎,当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闻言,柳文哲霍然转身看向了府医,只见府医虽然右手鲜血直流,却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更不要说什么见血封喉了,刚刚府医之所以说不出话来,恐怕也只是恐惧过度而已。
柳文哲的目光猛地爆发出一阵骇人的光芒,直直的盯向了府医以及沈姨娘。
感受到了柳文哲的目光,沈姨娘心中不禁“咯噔”一声,暗骂府医这个蠢货,不是吩咐他一定要在瓷碗里下毒么,怎么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只是此时她还在装虚弱中,不好开口说什么,只得暗使眼色给府医,盼着他能聪明点,把这事给圆过去。
府医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背上的伤处剧痛,且流出的血都是鲜红色的,哪里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此时的府医已经无暇顾及柳文哲的目光,他无比震惊的看着摔碎在地上的瓷碗,他确确实实在碗里下了剧毒,怎么会这样?
从那碎瓷上将目光挪向了凌卿蕊,他完全不敢相信对方这么一个小小女子,能在瞬间就将这毒解了,她又不可能提前知道自己下的是什么毒。
府医当然不知道,当他刚刚把那只瓷碗拿出来之时,凌卿蕊就已然察觉到他下的究竟是什么毒,而且很不凑巧的就是,凌卿蕊手边刚好有可以克制此毒的药粉!
当凌卿蕊拿起那瓷碗将它磕碎之时,沾染了药粉的手指,顺势就在那碎瓷片上抹过。
药粉无需多,只需要能够让凌卿蕊在用碎瓷划伤府医的时候,毒性不会蔓延出来即可。
如果此时有人再拿起那些碎瓷查看的话,一定还是能查出有剧毒的。
可惜,不等府医想明白,手臂上就传来了剧痛,紧接着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却是宁峰上前将府医擒住按在了地上。
“府医,你如何解释?”老夫人的声音充满了严厉。
“老、老夫人……”府医被按在那里抬不起头来,声音都打着颤的说:“碗里确实有剧毒啊。”
柳文哲有些面色疲惫的挥挥手,宁峰当即不顾府医的挣扎和求饶将他拖了下去。
不多时,宁峰带着一身血气的走了回来,在沈姨娘心惊肉跳的目光注视下,宁峰低声在柳文哲耳边说了几句话。
除了柳文哲谁也没有听清楚宁峰究竟说的是什么,只见柳文哲脸色阴沉的看了一眼沈姨娘,却是没有对她说什么,只是淡淡吩咐茗烟扶沈姨娘回房休息,然后就让大家都散了。
沈姨娘不知道府医究竟说出了什么来,却情知此时多说多错,只得胆战心惊的被扶回了房间。
没有人注意到凌卿蕊此时的双眸中,有若刮起了一阵暴雪一般,冰寒漫天。
凌卿蕊想起之前在送走魏嬷嬷,她回房之时无意间听到的,两个丫鬟在那里嘀咕的话来。
“你知道什么呀,我那天亲眼看见沈姨娘和老爷分开之后就去见了夫人。”一个声音有些嘶哑的丫鬟说道。
另外一清脆的声音问:“你看错了吧?蕊小姐查问的时候,我可是亲耳听到她们说夫人一直在房间里,没有见过任何人呢。”
嘶哑声音见她不信,急急的说道:“你不知道,夫人当时自己一人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鲜少有人去的海棠花树下,然后就撞上了刻意等在那里的沈姨娘。当时沈姨娘与夫人说了几句话,夫人就脸色特别不好的离开了,当时我就在那树丛里,看的真真的。”
“那你听没听见沈姨娘和夫人说了什么啊?”
嘶哑声显出了几分犹豫,说:“我和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和旁人说啊,我隐约听见沈姨娘说什么劫匪,还有什么不交出来就别想再看到蕊小姐。”
清脆声疑惑的问:“沈姨娘让夫人交出什么啊?”
那边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声音嘶哑的丫鬟在摇头。
“后来呢?”清脆声追问。
“后来不就是蕊小姐那天真的遇到了劫匪,老爷可是连问一句都没问过呢,说不定这劫匪的事情就是老爷吩咐的。”
清脆声不敢置信的说:“不能吧?”
“那有什么不能的?府里谁不知道老爷最宠的是大小姐和二小姐,蕊小姐可是半点儿都没被老爷看在眼里。”
“你说的也是。哎,那天你跑树后面做什么去了,是不是又和你的情郎厮混去了?”
“你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个丫鬟笑闹着离开了那里,可是这一番话却是留在了凌卿蕊的心里。
凌卿蕊知道,那一日沈姨娘撺掇自己去上香祈福,为的就是方便劫匪将她挟持走,最终目的是想以她来威胁凌氏交出那件祖传之物。
沈姨娘在见过柳文哲之后,刻意在等待凌氏的到来,加上之前魏嬷嬷的话,让凌卿蕊不得不怀疑,这一切背后的主使之人就是柳文哲!
而此时府医明显是招供出来一些什么事情,柳文哲却是一点追查下去,或者怪责沈姨娘的意思都没有,似乎更加的佐证了凌卿蕊的猜测。
许是凌卿蕊盯着柳文哲的目光太过冰寒,让他有所察觉,柳文哲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凌卿蕊,那目光幽深的似乎饱含着某种深意。
凌卿蕊袖中的手指用力的收紧,紧到骨节都发白,她忽然上前一步拦在了想要离去的柳文哲面前,甚至因此差一点撞在宁峰的身上,如果不是宁峰闪避的足够快的话。
“慢着!沈姨娘和她身边的茗烟,连同府医都众口一词的指证我下毒谋害沈姨娘,二妹妹更是声声哭诉让我放过沈姨娘,当真是令我百口莫辩,怎么此时真相即将大白,柳大人就这般轻松的让人散了?”
“蕊儿想要如何?”柳文哲的话波澜不兴。
面对柳文哲近乎质问的语气,凌卿蕊却忽然笑了,她缓缓说道:“我不想如何,只是希望有些人明白,事情可一不可再,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无论是任何人再胆敢算计于我,就做好以性命做赔礼的准备。”
说完,凌卿蕊转身离去,瘦弱的背影孤寂而傲然。
当夜,凌卿蕊再次身着夜行衣,孤身一人悄悄潜到了柳文哲书房的后窗之处。
恐怕没有人知道,今天她拦住柳文哲说了那一番话,并非仅仅是在警告某些人,她更重要的目的,其实是要在宁峰身上做手脚。
差点撞上的那一下是凌卿蕊刻意为之,在那一瞬间凌卿蕊将沾染在手帕上的绕月香,撒在了宁峰的身上。
绕月香,并非什么毒物,普通人甚至可以用作熏香,但是练武之人却不能沾染,一旦沾染上身,在八个时辰之内武人的敏锐与警惕性会降低很多。
就比如此时,凌卿蕊已然潜在了窗外,宁峰却是丝毫没有察觉。
“老爷,府医已经处置了,他的家人属下已经派人送回了家乡。”是宁峰的声音。
“嗯。”柳文哲似乎很是疲倦,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宁峰再次开口:“属下查清楚了,沈姨娘腿痛异常,只有喝了小姐送去的莲子羹才有所缓解,沈姨娘这次行事就是为了小姐手中的解药。沈姨娘身边的小花不知被小姐用什么手段所伤,一直全身酸软无力瘫在床上。另外,小姐今晨已经把魏嬷嬷送走了。”
听到这里,凌卿蕊的心中不禁一凛,原来她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宁峰的眼中!
里面沉默了半晌之后,只听见柳文哲叹息般说道:“蕊儿将魏嬷嬷送走也算是上佳的选择,魏嬷嬷留在柳府,徒添一条性命罢了。”
“是,小姐很聪慧。”宁峰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老爷,要不要将实情告知小姐?”
“再等等吧,沈氏现在我们还不能动,何况倩涵临去之前曾经千般叮嘱……”
柳文哲的话刚刚说到这里,就猛地听到宁峰厉喝一声:“什么人?”
一道寒光“噌”的一声从房内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