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其实明白凌卿蕊说不要他再来皇宫,并不是讨厌他,而是关心他害怕他被皇宫侍卫抓住,这让他心中很是高兴,只是他也同样清楚,凌卿蕊并没有对他说实话。
和凌卿蕊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凌霄就扶她躺下,让她好好休息,毕竟她刚才昏迷中苏醒过来,身子还是很虚弱。
看着她渐渐进入梦乡,凌霄唇边的笑意一点一点的在减少,飞身出了凌卿蕊所在的殿宇,凌霄来到了一处。
“阁主。”星陨从暗中走了出来。
“她醒过来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凌霄今日是得知凌卿蕊苏醒,急匆匆的赶回来的,尚且没有与星陨碰过面。
星陨微微一愣,才明白过来凌霄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回道:“皇上在蕊小姐醒过来之后来过,当时房间内只有皇上和蕊小姐以及陈德布三人,所以究竟皇上对蕊小姐说了什么,无从得知。”
“再加人手!若是她有一丁点儿闪失,凌霄阁也就不必存在了。”
凌霄的声音带着极度的冰寒之意,让星陨仿佛瞬间回到了他刚刚认识阁主的时候,而且阁主话中的意思……
星陨震惊的抬眸,试图从凌霄眼中找出哪怕任何一丝玩笑的意味,但是没有,他看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星陨蓦然间想起了,被阁主“流放”去西北的星澜,临走之时对他说的话,他恍惚间明白了一些什么。
“阁主放心,属下必当安排凌霄阁最精锐的人手,保护蕊小姐的安危。”
凌霄点头,却是没有再说话,许久之后挥手让星陨退了下去,然后他走入了一间屋子当中。
须臾之后,一道人影从那处殿宇飞跃而出,在皇宫之中娴熟的闪转腾挪,躲避开了所有的侍卫,来到了一座恢宏的殿宇前,居然没有任何一个皇宫侍卫发现他。
只是,当他刚刚要推开殿门之时,另外一道青色身影,立即闪现出来,拦截住了之他,两个人急速的交手了几招,青色身影竟是被生生击退了好几步,那青色身影正欲再上,从殿门里面就传来了一道声音:“让他进来吧。”
青色身影捂着胸口消失在夜色当中,而之前那人推开了殿门,只见一人端坐于案几后,头都没有抬,只是看着手中的奏折,正是当今皇上。
许久,不见来人说话,皇上缓缓放下手中的奏折,说道:“你终于肯来见父皇了,墨风。”
来人正是五皇子景墨风,他的唇边勾起一抹冷讽的笑容,面庞淡漠而孤傲,与他往日总是带着暖暖笑容的温润样子大相径庭,而端坐于上面的皇上,却是似乎并没有一点儿吃惊的模样,仿佛早已知晓一切。
十余年了,自从柔妃去世之后,一开始景墨风还会到他的跟前哭泣,后来却渐渐的被他的冷漠伤到,再也不曾单独见过他,然后景墨风开始沉默,无论人前人后,他都不再如原先那般神采飞扬。
忽然有一天,景墨风又变了,他开始笑,对着每一个人笑,无论面对什么人什么事,他的面庞上都带着那种温和却平淡的笑容,幼时的惊才绝艳渐渐的被平庸无用所取代。
或许,只有皇上能够明白他的变化,只有皇上看着他是如何一步步的成长到了如今的模样。
见景墨风不说话,皇上道:“怎么,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看看父皇的样貌,有无变化吗?”
“你的样貌有无变化,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你的心早已变了,变得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皇上脸上的淡笑微微一僵,继而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墨风,你还是在怪父皇,你恨父皇。”
皇上的语气很肯定,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疑问句,不想景墨风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因为他清晰的听到了一个“不”字,他不禁微有些愕然的看向了,这个十余年都不曾在人前好好看过的儿子。
景墨风唇边的笑意在扩大,他笑着说:“不!我不恨你!因为……没有爱哪里来的恨意?在母妃发生了意外,你却流连在美色当中不肯来见母妃最后一面的时候,在你根本不相信母妃是被人谋害,不肯去调查真相的那一刻,在你下旨草草埋葬了母妃的那个瞬间,你已经将你的父爱和我对你的濡慕之情,一起永远的埋葬在了地下,永世不会重见光明!”
而且,这还不包括这个曾经那般宠爱他的父皇,对他不闻不问任由宫人欺辱他,放任他自生自灭这样的事情,因为与失去母妃的同时也丢掉了父皇这件事相比较,剩下的事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墨风……”皇上神情动容,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你不会明白的,父皇只是想……”
景墨风却是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冷漠的打断了他的话语,说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皇上眸中的光芒微微颤动着,仿佛带着泪光,但是却在下一瞬全部收敛了起来,他忽然笑了开来,只是这样的皇上,让景墨风有一种想要揍他的冲动。
揍他,不是因为恨他怨他,而是单纯的想把他脸上的笑给打掉!
皇上手指微微握紧,语气却极为轻松的问道:“那么墨风,你今日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总该不会只是为了来说这些话给朕听的吧。”
他已经用回了“朕”这个字,就代表着此时此刻,他是天璃王朝的天子,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而不是一位父亲。
景墨风并不在意他态度的转变,只是紧紧的盯着皇上的双目,沉声问道:“你究竟让她去做什么?”
“她?”皇上目光中闪过了一抹玩味,“你在说谁?”
皇上口中问着,实际上却早已心知肚明,之前他曾经听闻景墨风与那位安瑾县主走的比较近,是以在寿宴之上他特意看了看那个孩子,发现她聪敏有趣,却不明白如果单纯只是这样,如何会吸引了景墨风的目光。
只是,在她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的挥手打了融胜杰之后,皇上忽然有一点儿明白了,而且她做了皇上想要做却又不能明面上做的事情,所以当时皇上对她的态度很是温和。
及至太后与皇上毒发之后,皇上清晰的看清楚了,安瑾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坚强果决,她的医术等等,一一展现在了皇上面前,皇上才渐渐明了。
只不过此时,皇上并没有想到景墨风居然会为了她,而在这十余年之后,与他如此见面。
此时,景墨风的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不要去动她!”
“因为她,你动怒了。看来她在你的心目中,的确很不一般,她也确实与其他女子不一样。”
皇上似乎看见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笑了出来,只是无人看见的案几之下,皇上手指颤抖着,甚至已经狠狠的掐在了自己的腿上。
眸中闪现着危险的光芒,景墨风再次重复道:“不要动她!否则……”
说到这里,景墨风看到皇上感兴趣似的望着他,景墨风忽然就沉静了下来,他的唇边缓缓绽放出一抹极为瑰丽的笑容,在这暗夜烛光下,显得那么的灿烂与耀眼,看的皇上微微怔住。
“父皇,如果你非要动她,你会看到整个天璃王朝颠覆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儿臣想父皇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的,父皇你说是吗?”
笑着,留下这么一句话,景墨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这座殿宇,这几乎是他在母妃去世之后,唯一的一次在私下里称呼皇上为父皇,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充满煞气。
当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于黑夜里,皇上忽然重重的咳嗽了起来,直咳得声嘶力竭,直咳得接续不上气息。
陈德布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的手中端着一个瓷碗,里面不知装着什么,幽黑而苦涩,那种苦涩的味道甚至都散到了空气当中,空气的味道都跟着变得异常的苦涩。
皇上却仿佛察觉不到那苦涩一般,用力的才案几上捶了一下,待咳嗽渐渐减少了,皇上将瓷碗端起一口饮尽了其中的汤汁。
陈德布接过瓷碗,小声的说道:“皇上这是何苦呢?看五殿下的样子,势力发展的必然不会差,皇上何不将真相告知殿下呢?”
皇上再次咳嗽了几声,极为痛苦的捂着胸口,陈德布放下瓷碗,上前不慌不忙而又娴熟的点按着皇上的几处穴位。
半晌之后,气息终于平稳的皇上才开口说道:“时机未到,墨风不是他的对手,朕不能让她唯一的孩子惨死!何况……”
一滴泪,缓缓的从皇上半阖的眸中滑落,一声极为轻微,轻微到只有他能听到的呢喃,又仿佛是一个人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吐出。
“苒薇……”
听到皇上呢喃着这两个字,陈德布无声的叹息着,却知自己根本劝不了皇上,只能给似乎是沉睡了的皇上盖上厚实保暖的披风,轻手轻脚的准备离去。
只是,就在陈德布的脚步即将踏出殿门之时,身后的皇上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惊得陈德布脚步微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