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readx();</script> “我有异议!”一声朗声大吼差点没把我从椅子上给震下去。
我擦,这哪来的陈咬金啊。目光朝着堂下逡巡了半天,堂下的众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都是一脸无辜的样子。
正说着,一个浓眉大眼的老者全身披挂齐全的闯了进来,这老头看起来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头上戴着冲天盔,身上挂着明晃晃的战甲,胸前的护心镜擦得锃亮,手中还拿着马鞭,随着他进来的,还有一帮子看起来如狼似虎的亲卫兵。
这摆明是来打架啊!正打算呵斥,身后的雨若立刻拉住了正打算爆发的我,接着低声在我耳朵边低语了一句:“他是登州副总兵南宫俊!”
看着南宫戒一脸不可思议,还奶声奶气的的喊了声:“爹!”,我立刻把我满肚子的火给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这半路杀出来的陈咬金还真是够分量啊。
登州总兵自戚继光以后便一直空缺,实际的登州军事最高长官就是这个一直挂在别人嘴上我却从来没见过的的登州副总兵南宫俊,据说他率兵北上防秋去了,今天可算是见到本尊了。说起来,这老头的官衔比我和李光忠的都高,我是小小的登州卫指挥使,只负责管理登州卫,他可是登州副总兵,正二品的高官咱惹不起啊。
本来以为登州的事情可以我随便说了算,没想到这老头半路杀出来,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
虽然是一肚子不爽,但是谁让人家是上官,看着老头的样子,明显不是那种很好糊弄的主,我不敢怠慢,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到堂下给这位副总兵行礼。
“下官登州卫指挥使张子云,拜见南宫大人!”
南宫俊挥了挥马鞭,算是回礼,眼睛却完全不看我,这谱不是一般的大,虽然我来到这里后的确没见过什么大官,但是好歹宋应龙也是京城来得兵部大员,也没见他怎么拽,这眼前的南宫俊简直是眼睛直接朝天看,完全目中无人啊。明朝的武将除了前期的常遇春,后来的李如松李成梁,就没听说过有嚣张的,毕竟明朝的政策是以文制武,同级的武官在待遇和行政上是要受同级文官节制的,这老头这么厉害,这和平级的官员能搞好关系吗?
“爹,你怎么在这?您不是去了蒙古边境吗?”南宫戒似乎也对父亲这种态度很不满,不过让他更不满的似乎还是自己的父亲反对我军制改革的缘故。
南宫俊微微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手中的马鞭指着儿子,冷冷的道:“百户南宫戒,你这是和总兵大人说话的礼数吗?”南宫俊说话的时候,气场十足,让人不得不被他这种气势所压制,虽然不是说我,但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连站在旁边的我都感到了十足的压力。不光是我,连一向什么都不怕的雨若也是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总兵大人来得正好,张指挥使让我们商议更改卫所兵制,我等官微言轻,实在是不敢反对指挥使大人,既然总兵大人到此,我等不敢多言其他,就请总兵大人决定”所谓墙头草,随风倒,这还没怎么起风,眼前这帮老头就完全转了风向,尤其是那个刘潜,说话的时候一脸得意,眼角还在不停的瞄着我,似乎是在等着看我出丑。
“南宫大人!此事……”我双拳一抱,就想解释,这个南宫俊虽然看上起凶神恶煞,但是却远不是那种迂腐之人,相信身为一个职业军人,他应该有基本的判断力,也应该会同意我的这个意见,可是还没等我开口,他已经挥手示意我住口了。
“这件事我已经知晓了,刚刚你们在商议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门外了!”南宫俊看了看堂中那些卫所兵的将军们,脸上的表情比刚刚还要恶狠狠。“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各位身为大明臣子,吃着大明的俸禄,可曾想过为大明,为圣上做过一丝事情。不做事也就罢了,竟然还看不得别人做事,百般阻挠,百般刁难。这种人,可比边境上的那些蒙古鞑子更加可恶!”
南宫俊话说一半的时候,我就已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知道这位总兵大人之所以这个时候出现,完全不是想来拆我台,而是想要在关键的时刻给我来一锤定音,甚至是给我锦上添花也说不定了。
正这么想着,南宫俊却已经走到了上首的桌子上,从桌上拿起了那套账本,随手翻看了几页,那张脸立刻变得比刚才铁青十倍不止。
“刘潜,当年你我同时从军,同在戚家军中效命,出生入死多年,也算是沙场中滚出来的,今日你就是用这种东西来告慰当初戚家军的那些同袍们吗?”南宫俊恶狠狠的将手中的账册给摔在地上,看着一脸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好得刘潜。
原来如此!我突然恍然大悟,难怪李光忠一直都没有处理这些卫所的军官,原来这群看上去黑心的卫所军官以前全都是戚家军的老兵,大概是退役之后跟随着以前的老长官来了登州,在这边安家置业,渐渐的也就失去了当初横扫东南的那种锐气了。
再强大的战士也挡不住糖衣炮弹的腐蚀啊,这种东西,不论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总是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刘潜和一众的卫所军官被南宫俊这句话弄得老脸涨红,尤其是刘潜,更是一脸的惭愧,他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任由南宫俊痛斥。
“前些日子我听闻登州倭乱,我以为只要遇到倭寇,你们作为戚家军的血液会沸腾起来,因为不管何时何地,我们戚家军只要听到倭寇二字,必定是首先挺身而出,可是今日看来,却是让人失望透顶,日后我们要是死了,不知道还有何面目去见戚将军。老子我丢不起这个脸!”南宫俊越说越气,手中的马鞭让他甩的呼呼作响,看起来要不是他刻意控制,他大概就会用手中的马鞭把这些人给活活抽死。
一听到倭寇,这些老戚家军们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刘潜涨红了老脸,双拳一抱道:“南宫大人您说我们爱钱也好,说我们怕死也好,我们都认了,唯独这个我们不能忍,我们再怎么说,也是老戚家军,只要是戚家军,听到倭寇,怎么能当缩头乌龟,可是上次倭寇来袭,我们连着打了几仗,每一仗我们这些人那个不是效力死战,但是结果了,我手下的那些个窝囊废,只是几个来回便被杀的人仰马翻,我们这些老东西就算再想战也战不动了啊!”
刘潜说的是实话,上次倭寇之乱,卫所兵的确和安藤指挥的那群倭寇打了好几仗,可是每次结果都是被对方以少击多,打得人仰马翻,损失惨重,如果不是实在没辙,他们最后也不会跑到李光忠那求救,自然也没有我什么事了。
一想到这,原本对这些卫所指挥的愤怒顿时就消了很多,这些戚家军的老兵以前大概是个个勇猛善战,可是自从来到这卫所以后,渐渐也就染上了卫所的陋习,即使如此,他们依然对倭寇这两个字天生抵触,只要一听到倭寇二字,戚家军的血就会沸腾起来,但是无论他们怎么热血,光靠自己很明显是赢不了安藤那群人的。
没有实力,再怎么热血也是白搭,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训练出一批能打的士兵来,这样才不至于要到用兵的时候无兵可用啊。
南宫俊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看着刘潜,缓缓的道:“刘潜,卫所兵打成这样怪谁,还不是怪你这样的人,一入卫所便想安享晚年,不知道整训士兵,才使得卫所兵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当初戚将军北上,起初手下的边兵不也是和这些卫所兵一样废弛武备吗?戚将军是怎么做得,是像你这样心灰意冷,只知道捞钱享乐,你不记得我们那时候就这样站在大雨中一夜未动,让那些边兵佩服的五体投地吗?兵不锐,将之过,你们现在还要将自己的无能推卸给自己的部下吗?”
刘潜一脸呆然,老头子的脸上仿佛是被谁定格了一样,似乎是回忆起当初自己是如何在那些边兵面前表现的,然后又回忆起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
“戚将军,刘潜对不起您,让戚家军的英名受辱了,刘潜该死!”刘潜突然一声咆哮,不由分说便拔出了腰间佩剑往脖子上抹,在场所有人都被南宫俊的一番话说的羞愧万分,却谁也没料到这个刘潜自尊心这么强,竟然要抹脖子自杀,就连我也就只是“哎哟”一声,想要出手阻止却已经是迟了。
眼看刘潜就要血溅七尺的时候,一直站在他面前的南宫俊大手一挥,马鞭狠狠的抽在了刘潜握剑的手上,只听“啪”的一声,便将刘潜手中的剑打落在地,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南宫俊却是抬起一脚,狠狠的将刘潜踢翻在地。
“刘潜老儿,你就这么点出息了吗?不是苟且偷生就是受辱自杀,你除了这个就不能干点有用的事吗?”南宫俊看着地上的刘潜,眼神出奇的恶毒。“你就不能做点日后对得起戚将军的事吗?”
“南宫俊,你到底想说什么?”刘潜似乎是被激起了血性,他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然后翻身而起,完全直视着南宫俊,完全无视南宫俊的总兵身份:“老子虽然是老了,但是老子当年也是戚家军的人,你别以为自己现在是总兵就可以为所欲为。”
南宫俊看到刘潜发飙,不怒反喜,他笑着拍了拍刘潜的肩膀:“这才是我认识的猎户刘三,不畏上官不畏生死,当初戚将军把你一直带在身边,不就是赏识你不怕事,你现今的指挥使张子云,不也和当年的我们一样,不畏生死,不畏上官,他之所以那么做,不就是想要训练出一支新的戚家军吗?你这老小子,为什么不帮人家一臂之力,反而要如此阻挠他的这番雄心壮志?难道你在戚家军待了那么久,连戚将军是什么人都忘了吗?”
刘潜默然,我也默然,没想到这个南宫俊此时出现,竟然是要助我一臂之力的。
沉默片刻,刘潜缓缓来到我的面前,然后双拳一抱,郑重的向我行了一礼,接着缓缓道:“张指挥,在下当初听闻暗岛大捷,真心佩服,今日老朽不堪,竟做些混蛋劳什子的事,还请指挥使海涵万千。刘潜全心支持指挥使大人的计划,不过老朽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得指挥大人应允,老朽不胜感激。”
既然知道刘潜是戚家军的老兵,我对他已经生出了许多敬意,当下连忙抱拳回礼道:“大人请说!”
刘潜看了看我,缓缓道:“大人既然这样说,老朽斗胆,请大人不嫌弃老朽年迈,让老朽在大人军中担当职务,老朽愿跟随大人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知道这个刘潜是戚家军老兵之时,我就想请这些老兵担任这些卫所兵的训练官了,要知道这些老兵当年可是在东南沿海跟着戚继光横扫倭寇的主,这样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放在那都是一块宝,难怪李光忠那货怎么都不愿下手惩罚这些人,原来还暗藏着这么一层意思啊。
“刘老将军过谦了,就算老将军不说,我也有意请老将军来帮我整训这些卫所兵,希望老将军能多多费力,在下不胜感激!”
有刘潜这个领头的表态,其他的戚家军老兵也自然不甘示弱,至于其他卫所的指挥们,自然也不会反对。
如果不是南宫俊,今天还真不会有这么大的收获,心里这么想,便来到了南宫俊面前,想要向他称谢,可还没等我开口,南宫俊却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轻轻的道:“张子云,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