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他抬起眼睛审视着我,似乎想研究这一声“嗯”里隐藏着的别的东西。
我望着他笑了笑。
没错,他很聪明。这声“嗯”便是我回报他的决心,老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打算尽我所能对他涌泉相报。
他家竟然与蒋世杰家住在一个小区,只是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一间不大的客房便能容纳下我。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端端坐在餐桌前,正握着刀叉切一个煎鸡蛋来着。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起床,就没做你的!牛奶、鸡蛋、面包都在冰箱里,你自己慢慢弄吧!会弄吗?”
他边问边望向我。
我这几天被累坏了,其实还没睡够,之所以挣扎着爬起来,可不是因为怕自己吃不上早饭。
我用力握了握拳头:“你之前说的那个事情,就按你提议的办吧!”
“什么事情?”他故意装糊涂还是真忘了。我有些迷糊,不过这都不要紧,重点是我已经下定决心。
我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呃……就是假结婚那事儿……”,怕他不明白,又鬼鬼祟祟补充:“就是分房子!”
他没看我,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只有一瞬间手上因忽然用力而骨节暴起。
“好!谢谢你!”
我以为他会对我说一堆感激的话,至少向我投过感激的眼神,结果他没看我一眼就走了!
有些失落,但一转念,大约这也算不得什么大恩惠吧!他帮我这么多忙,不也只字未提。
胡昊然出了门,我望着窗户撒下来的阳光,微微有些眩晕。脑海中忆起第一次穷途末路是被阿雄丢在高速路边,穿过了树林荷塘,遇到了山野人家客栈的阿香和翠娥姐。第二次穷途末路是为了躲避朱老五跑去投奔羊肠村阿香的父母。
命运如此玄妙,总是在绝望中又给予我一线光明;也总在我饮下一杯苦酒后赏赐一道甜点。
随便我如今声名狼藉穷困潦倒,人生却也因此收获了翠娥姐、阿香一家人、茶厂同事的缘分而倍感丰盈。
我烤了片面包咬了一口,有点焦,和着牛奶勉强可以吃。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算起来这大概要算第三次穷途末路吧!可看起来却是一副因祸得福的样子。
胡昊然家与蒋世杰家在一个小区,户型无二致,只是房屋坐落庭院于左于右的区别。那天去蒋世杰家,只呆在一楼客厅,没上楼,也不知上面有多少房间。
我上上下下转了一圈,三楼和二楼一样,都是两个房间一个露台,每个房间都有独立卫生间。只一楼不同,是厨房加客厅。想起天冷的时候,阿香家独立于屋外的厕所,就会不由得一哆嗦。不禁慨叹,有寸长必有尺短,这里硬件比阿香家好太多,却大的冰冷。阿香家多温暖、多热闹、人多饭都香、话多烦恼少……我想着,大约这胡昊然总端着一副高冷的模样,怕生生是给寂寞折磨出来的。
寂寞这种东西很可怕,基本所有的忧郁症都源自于此,忽的有些同情起住着豪宅开着好车的胡昊然来。
又想起蒋世杰家,也不是所有的大屋子都冰冷,算起来蒋世杰家的房屋分配大约是老董事长夫妻一间,蒋世杰一间,蒋佳怡一间,那就也才空了一间做客房,若姑姑和姨妈都是外地人,还有点紧凑,应该很热闹。
真搞不懂胡昊然一个人住这么大栋房子做什么,钱没处使吗?
我如今住三楼的客房,二楼是他的领地,其中一间门锁了,应该是卧房。还有一间没锁,大约是他的健身房吧,摆放了些缠手带,杠铃,拳套,头盔,沙袋,速度球,手靶之类的。
昨晚到的太晚,没看清楚。这会儿走出去往里看,简直吓一跳。
院里杂草丛生,仿佛置身于山壁后的黑诺族神庙。连黑诺族神庙都比不上,那儿虽是荒芜,却清新灵秀,这里除了荒芜,还堆了几大块装饰废料,积满了灰尘。大约弄块木板,写上刚劲有力的繁体字:“兰若寺”,更为贴切。
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住多久?这个周期应该是他完成整个申请房屋的过程,一个月?三个月?理论上讲,我们打了结婚证,他作为附件提交给上级,然后审批,批了就可以去离婚了!可主要是这审批是多久,我拿不准,还是等他回来商量一下。
若需要半年以上,想将这个小院整理成我喜欢的样子,如今没有钱,象蒋家那般山水石刻、梧桐、银杏自然买不起。但我可以种些醡浆草,记得村头打谷场后面就长了大片,小灰最喜欢在那些堆叠得厚厚的倒心形叶片上来回打滚,用身躯可恶的碾压一众粉丝小花。那些不要钱,我可以挖一些来种。
总之,胡昊然是个怪胎。院子这么脏乱,他的衬衣衣袖却总是雪白挺括。这种奇怪的反差,是否也会映衬在他的性格上?
……
胡昊然果然雷厉风行,晚上回家来一本正经与我商谈起假结婚的事宜来。他仿佛在开会,一本正经又简明扼要。
“基本要点有三:其一,报告若再晚就赶不上趟了,明天就得去把红本拿了,后天就得报上去;其二,为了装成全套,周末需要举行简单的仪式;其三,在这期间,互相尊重各自的**,不刺探、不胡说,保证为对方守口如瓶。”
“其一、其三我能理解,这其二,有些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个仪式呢?”心里有些打鼓,莫不是得穿上婚纱,那可不行,洁白的婚纱于我而言,那是对感情最真挚的期许,只能在真婚礼上穿,也只能穿给真丈夫看。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了然于心,淡淡笑了笑:“不用这么紧张,婚纱不用,别穿运动服,稍微正式点的装扮就可以,只是请队上的同事和几个好朋友们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