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此事竟和姜汉有关?”正德瞠目问道。
“不能说绝对有关,但姜汉是脱不了干系的,此事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相信不久便将水落石出。”
徐光祚冷声道:“还无真凭实据,宋大人有怎能断定和姜汉有关?”
宋楠回敬道:“我说了姜汉脱不了干系,难道我会信口雌黄不成?自然是有证据直指此人;今日若不是要推荐姜汉为兵部尚书的人选,我自然可以等全部的证据搜集完毕再来公布,可如果我不提前说明,将来在姜汉若任了兵部尚书,真相再公布的话,岂非是我大明朝廷的一大丑闻么?故而我必须提前说明此事。”
群臣暗中点头,无论如何,姜汉既然被锦衣卫认定与袭击三边总制官杨一清有瓜葛,那在此事澄清之前绝非兵部尚书的合适人选,关于姜汉任职推荐也算是到底为止了。
刘瑾恨不得扑上去咬宋楠一口,姜汉是刘瑾的人,授意姜汉不要理睬杨一清,给杨一清使绊子的也是刘瑾,以姜汉的性格和脾气,便是真的暗中宰了杨一清也毫不奇怪,刘瑾并不震惊于姜汉对杨一清动手,而是对姜汉的不慎重而被锦衣卫盯上甚为恼火。要做便手脚做的干净些,哪有做不成却惹一身骚的道理。
眼下却是骑虎难下的局面,刘瑾暂时无法顾及其他,既然姜汉不成,那也不能让外廷推荐的陆完得到兵部尚书的任命,最好是今日大家都无法决定人选,回头再各自物色人选重新提起廷议,再来争夺一轮。
想到这里,刘瑾定定神道:“宋大人,关于定国公对陆完在军中表现的指责,不知你身为其当日上官可有什么细节要补充么?”
徐光祚附和道:“是啊,姜汉之事的始末尚未可知,但陆完之事可是板上钉钉的,老夫有人证可证,宋大人可不能包庇。”
宋楠微笑道:“我自然不会包庇。”
此言一出,杨廷和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站在人群中的陆完的头也垂得更低了,虽然事实并非如徐光祚说的那么严重,但如果宋楠再坐实指责之言,那便是无法辩驳之事,因为没有谁比宋楠更有发言权。
“我不会包庇陆大人的。”宋楠微笑重复。
“因为陆大人无需我的包庇,他也没什么让人包庇指责的地方。”宋楠微笑着继续。
“啊?”群臣张着嘴巴发呆。
“宋楠,你这是罔顾事实铁了心的包庇陆完,我有人证证明,这些人证可都是跟随剿贼的有功将领,你睁着眼说瞎话可不成。”徐光祚叫道。
杨廷和冷笑插话道:“徐老公此言差异,宋大人是剿贼主将,对属下将领最有发言权,他的话难道不是最好的证言么?本官倒是有些不明白,徐老公爷为什么要探听宋大人领军出战之事的军中之事,需知这可是不合规矩的,他们虽是你都督府所辖卫所兵马,但既已调拨出征,便不再受都督府节制,难不成老公爷是在暗中遥控不成?”
徐光祚吓了一跳,怒道:“你血口喷人,老夫岂会做这样的事,老夫也是为了朝廷着想。既然内阁票拟推荐陆完为兵部尚书人选,老夫自然要了解一番陆完的所为和能力,我乃大明国公,这是为大明社稷负责之举,也是替皇上分忧之行。”
杨廷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徐光祚这番辩驳倒是在情在理,亏得他急中生智反应够快。
正德开口道:“宋楠,照你这么说,定国公了解到的情形都是捏造咯?”
宋楠微笑道:“启禀圣上,倒也并非捏造。”
正德愕然:“朕可是被你弄糊涂了,既非捏造,你又说他无过错,那是怎么回事。”
宋楠笑道:“那是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的,也是我一手安排的,陆大人只不过是忠实的执行了我的命令罢了,不但不该受到指责,相反我还要亲自向陆大人表示感谢。”
宋楠说罢,转身寻到在人群中同样张口结舌的陆完,走上前去深施一礼道:“陆大人受委屈了,没想到这些事让你蒙受委屈,实在非我所愿。”
一大群官员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眼珠子在地上乱蹦的声音都似乎清晰可闻,陆完自己也手足无措,但好歹他还算明白宋楠这是在寻自己做戏,于是忙还礼结结巴巴的道:“侯爷多礼……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正德抹掉嘴角流下的口涎,喘了口气道:“到底怎么回事?”
宋楠笑道:“放刘六走是我给陆大人的授意,刘六一个人走脱不算什么,关键是他的手下兵马被我们在微山湖上尽数歼灭了;之所以让陆完大人故意放刘六走脱,实际上是要借刘六之手得知西路贼兵的具体位置。臣知道刘六逃走之后必会与刘七回合,而茫茫太行山方圆数百里群山万壑,我怎能知道他们藏身之处?只能靠刘六带路了。”
群臣长透了一口气,心道:原来如此,宋楠胆子可真大,放谁走也不能放刘六走啊,那可是罪魁祸首,他也不怕走脱了抓不回来。
正德哈哈笑道:“原来是放线钓鱼之策。”
徐光祚紧皱眉头道:“不对,放刘六逃走又何须让陆大人背上名声?”
宋楠嗤笑道:“做戏要做全套,总的有人假装带兵围得天罗地网一般,刘六才不至于起疑心,否则以匪首刘六的奸诈,他洞悉了我的想法,焉肯赶去跟刘七回合?他们之间定有约定的联络标识,刘六必定可以找到刘七的藏身之处。”
“还是不对,那为何在进山之后,身为剿贼副都督的陆完却被许泰取而代之?”
“哦?那只是因为陆大人受凉生病的缘故罢了,许将军,这事儿你跟国公爷说一说。”
许泰应声而出,嗡声道:“是啊,陆大人生病打摆子挺严重的,大都督又自带了一百人在侧翼清扫贼兵暗哨,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倒不是陆大人有什么过错。”
徐光祚张口结舌,居然如此轻描淡写的便解释了过去,宋楠微笑道:“老公爷还有什么疑问么?对了你定要问攻打贼兵之时陆大人的什么贪生怕死之行,那是我们既定的方略,本就是佯攻外围,让我和王勇千户率两队精锐偷入贼兵兵营来个里应外合,佯攻你国公爷不会不懂吧,便是做做样子,避免损失,那可不是贪生怕死。”
“还是不对,那为何这一切你下属的将领都不知情?老夫询问的可是你营州中前卫的两位指挥使,是军中的高级将官。”徐光祚涨红了脸,美髯乱七八糟被吹得飞起。
宋楠脸色变冷,冷冷道:“未知定国公是剿贼大都督还是我宋楠是剿贼大都督,这话问的当真可笑;我如何用兵,如何计划,难不成还要按照你定国公的意思来办不成?您的办法若是奏效,又何须我宋楠出马?”
“你……老夫提出疑问难道也不成?皇上都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倒来指谪老夫的不是。”
宋楠道:“我可没空指谪你定国公的不是,只是想告诉老公爷一声,管好你自己的事,我如何领兵,如何打仗,无需老公爷操心。我只肯将计划在小范围内公布,便是不想身边有那么多眼睛和耳朵都知晓,然后来坏我剿贼大事,这么说老公爷可满意了?”
定国公气的几乎要晕过去,宋楠说的很明白不过了:我知道你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我领军的失误之处,你的人我就是保密,不让你有机会,我就是防止你对我使绊儿。
群臣中有人掩口窃笑,笑声虽轻,入徐光祚耳中不啻为狠狠的几个大耳光。
杨廷和长舒一口,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宋楠的设计,什么隐秘的计划云云都是胡扯,在军中宋楠压根就是排挤陆完,让陆完干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便是将来在论功行赏的时候进行打压,因为陆完是外廷的人,就是这么简单。
而现在这个局面,宋楠自己被勋戚侯爷们排挤,无奈之下寻求自己的支持,陆完自然也就成了交易的一环,从那日他闯到自己的府中开始,宋楠便清楚的知道,自己必会为了陆完帮他说话;宋楠的这一套说辞也是早就编好了的。
杨廷和额上见汗,他再一次领教到了宋楠心思的艰深之处,这样的人迟早会是自己的劲敌,比刘瑾更加的可怕。但好在,目前的局势已经对外廷相当有利,陆完兵部尚书之职已经算到手了,这可比宋楠捞到手的那个什么神枢营要重要的多。
虽然自己也不愿意宋楠的权力越来越大,但毕竟这样的交换外廷所得之利要大的多。管你什么提督什么总督,兵部永远是你的上级,没有兵部点头,什么事你也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