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名锦衣卫亲卫大喝上前,手中擎出宋夫人火铳,齐刷刷瞄准面前众人,缓步逼上。
朱寘鐇举手大叫道:“且慢。”
宋楠冷眼瞪视道:“如何?”
朱寘鐇道:“宋侯爷,本王最后奉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是拿不住本王的,何妨大家收手,本王放你和你的人离开宁夏,免的在此送了命。将来本王率兵攻入京城,你也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我瞧你是精明人,何必打生打死落得不可收拾。”
宋楠微笑道:“你这提议倒是不错。”
朱寘鐇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宋楠喝道:“我乃朝廷命官,受皇上之恩,食朝廷之俸禄,岂会同你这反贼做交易。况且你和我之间根本无调和余地,想要我饶了你,问问宁夏镇死去的十八名锦衣卫暗探答不答应,问问我手下葬身毒龙腹中,死于你卫士手里的兄弟们答不答应,问问在长街上被你斩首的宁夏镇锦衣卫千户所的官员们答不答应。”
朱寘鐇摇头道:“你难成大事,本王杀了你的人,你不也杀了我的人么?各为其主难免有伤亡,难道面对敌手还需手软心软不成?本王可不是怕了你,本王知道你手头火器厉害,但你若以为本王因此便惧怕与你,你便大错特错了。”
朱寘鐇一挥手,身后卫士忽然绕前来,手中多了十几张黑魆魆的大盾,朱寘鐇伸手敲了敲盾牌发出咣咣的响声道:“你的火器虽厉害,但这精钢盾牌便是火器的克星,本王命人赶工制造此物,便是怕你会忽然冒出来坏事;本王本以为你会聪明的蛰伏不动,但没想到你还是跳出来了,对本王而言,你这么做便是送死。本王之所以愿意放你一马,便是希望你能替本王效力,只要你替本王效力,将来本王登临大宝,你便是第一功臣,朝中官职任你挑选,本王全部答应你。”
宋楠见了那黑魆魆的十余张大盾,心中一紧,朱寘鐇确实是有恃无恐,火铳枪是绝对没法子穿透这些精钢盾牌的,心中思索着对策,口中不依不饶道:“原来王爷打着杀不死我便拉拢我的主意,你这是白日做梦,你那点叛军,连黄河也过不去,还妄想攻入京城,真是痴人说梦。”
朱寘鐇冷笑道:“你懂什么?我的兵马虽少,但我却有本事借来千军万马,不妨告诉你,鞑靼小王子已经答应本王的请求,本王只要放开贺兰山关隘和长城关隘,月余之内,十万鞑靼友军将助我夺取皇位。”
宋楠心头如一瓢冰水浇下,这老贼竟然要借鞑靼之兵引狼入室,简直丧心病狂。
“本王也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也不必说些什么大道理来编排本王,谁叫你们不给本王活路呢?本王别无它法,只能以此求生;当然,如果你宋侯爷肯助本王一臂之力的话,本王也犯不着去跟鞑子打交道了。”
宋楠知道朱寘鐇已经走火入魔,本来今日就没打算跟他妥协,现在更是坚定了要拿下他的决心。
“无论死活,今日定要拿下逆王。”宋楠低声吩咐道。
“遵命,那盾牌有些麻烦。”王勇低声道。
“挡东挡不了西,那盾牌可保不了他一辈子,要考虑的不是盾牌,而是他身后的那八名护卫,都是武功高强之人。”
王勇神色慎重点头下令:“四面散开,那盾牌只可挡一面,遇到空隙便以火铳轰击,无论死活。”
亲卫们轰然应诺,立刻呈扇形散开朝对方缓缓迫近,朱寘鐇脸色阴沉低喝道:“不识抬举,真是找死,保信,将他们全部杀了。”
一名身材瘦高神色木然的护卫无声拱手,手臂连挥之下,十余名卫士举起巨盾护在朱寘鐇周围,将朱寘鐇如一只乌龟般护在铁壳子里,于此同时,十几名卫士取出小型弓弩来瞬间朝四周爆发出一阵迅猛的弩箭。
“是十字连弩。”王勇大喝道:“注意躲避。”
连发弩箭不同于普通弓箭,在短距离内的威力比弓箭胜过数倍,因其可连发连射,故而在很短时间可形成密集的火力,这种弓弩制作工艺繁复,据说乃是当年诸葛亮发明的,也被人称之为诸葛弩;但这些年来民间军中早已绝迹,据称已经失传,却没想到朱寘鐇手下护卫中竟然持有这种弓弩。
连发弩箭嗤嗤作响,在夜空中像毒蛇般的啸叫,幸而锦衣卫亲卫呈扇形散兵阵型,相互间间隔甚远,才没有造成大的伤亡,但三名亲卫尚没来得及躲避便被弩箭穿身,大叫着仆倒在地。
王勇大吼道:“射击。”
亲卫们本想寻找更好的角度,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火铳轰鸣爆响,密集的霰弹铺天盖地覆盖过去,便听惨叫之声,叮叮当当铅弹碰撞钢盾之声不绝于耳,蹦出火星四溅,声势浩大之极,但却收效不大。虽成功的将发射弩箭的卫士们压制住,但只撂倒露在外边的七八名卫士;一轮轰击过后,缩在铁盾之后的卫士们又冒头开始射弩箭。
宋楠伏在突起的土坡背后观察着局势,若这样你来我往的远程射击,便是耗光了弹药也无济于事。王府卫士们似乎经受过对抗火铳的训练,十几只铁盾也忽开忽张,一听火铳声起,铁盾便将所有卫士护在里边,铁砂击打到盾牌上火花四溅,但却伤不到对方分毫。
宋楠所虑的是一旦所携弹药耗尽,到了肉搏的时候,那八名护卫可不是吃素的,叶保仁和叶保义的身手自己可是见识过的,这八人应该也是一个等级上的高手,锦衣卫亲卫们虽悍勇,但绝非他们的对手。
宋楠游目四顾,忽然招呼身边五六名锦衣卫亲卫来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几名亲卫点头会意,各自在腰间插了两把火铳伏在地上待命,宋楠缩头待头顶上的密集弩箭嗤嗤飞过之后,起身射出一枪,低喝道:“冲。”
亲卫们轰轰连击,将王府卫士压在铁盾之后,于此同时,几名亲卫腾身而起,飞奔穿过平坦地面,在火铳的掩护下,迅速冲到左边的一座房舍背后;亲卫们这才停止射击,开始更换弹药,王府卫士再次露头,他们也换好了弓弩的木匣子,探头来笃笃笃一阵乱射。
宋楠双目看着屋顶上方,几名亲卫从房舍背后攀上了屋顶,在屋脊上方露出头来,六名亲卫,十二只火铳缓缓从上方对准在铁盾之后的王府诸人,轰鸣之声骤起,铁盾后人仰马翻,卫士们纷纷遭受灭顶之灾,一名护卫眼疾手快,闻声行动,抄手夺过一只盾牌来护在朱寘鐇头顶,这才让朱寘鐇免于被轰击毙命的命运。
另一名护卫身子如苍鹰般飞掠而起,三步两步窜上右边的房屋顶端,手中寒芒闪动,只一瞬间便斩杀了三名房顶上的锦衣卫亲卫,当他跃起半空飞扑第四名亲卫的时候,三名锦衣卫亲卫刚好换好弹药,就听轰轰轰连珠作响,那护卫在半空中的身子如一只破口袋高高摔下,压碎房顶上的琉璃瓦,从房顶上翻翻滚滚落下尘埃。
“保礼……”举盾的护卫叶保信长声悲呼出声。
杵着盾牌的十几名卫士个个负伤,十几名弓弩手个个挂彩,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阵型大乱,前方宋楠王勇带着三十多锦衣卫冲了过来,火铳的怒吼声中,卫士们血肉横飞,纷纷毙命。朱寘鐇的贴身护卫就算本事再高也无法躲避这密集的轰击,继叶保礼之后,保孝、保智、保忠等三人也身中铅弹毙命。
剩下的四人举着铁盾上下左右的护住朱寘鐇,连头也不敢露出来半分。不久之后,火铳的轰鸣声停歇了下来,四周突然变的静悄悄的,护卫叶保信偷偷的从盾牌的缝隙里往外瞄着,就见三十多名亲卫正端着黑洞洞的火铳四面八方的围着自己等人,双目瞪视一言不发。
“王爷,一切都结束了,别躲着了。”宋楠的声音从盾牌外传来。
朱寘鐇长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来,身边四名护卫依旧用铁盾替他遮挡,被他摆手推开。
“你赢了,老夫就知道今日无幸,但是宋楠,你可知道你失去了一个权倾天下的机会呢。”
“王爷,机会永远都有,有些机会其实是身败名裂的陷阱,就像王爷认为这次造反便是一次机会,但可曾想到短短十几日便沦为阶下之囚呢?所以是不是机会,还需慧眼辨识才是啊。”
“谁说本王是造反?本王只是拿回我的东西罢了,本王也是太祖血脉,凭什么那纨绔小儿可以坐拥江山,老夫便只能在西北等死?凭什么?”
宋楠捏着下巴想了想道:“也许你有你的道理,但这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关心的是边镇稳定,社稷安稳,百姓不受苦安居乐业,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
朱寘鐇喟然长叹道:“运也命也,天数使然。”
宋楠摆手对王勇道:“绑了。”
叶保信等四名卫士跃跃欲试想要动手,朱寘鐇低喝道:“保信,住手吧,本王已然失败了,你们四个对我忠心耿耿,本王感激不尽,不要再枉自送了性命。”
叶保信等四人无可奈何,知道在火铳的包围之下,只要反抗便是死路,只得任由锦衣卫将王爷连同四人一起绑的结结实实。
到此时宋楠才算舒了一口气,正欲下令赶往前门处终止外边激烈的火拼,只听到后方一间房舍的们被推开,身材瘦削的少年王爷庆定王推门而出,口涎横流满脸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