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他身后穿梭而过,由于速度极快而产生数个残影连接着移动的行迹,当众人的眼睛都还来得及跟上这种疾风般的影像时,一位高挑的年轻女将低着头,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骑狮将的眼前:与其他将士配置的厚重硬铠明显不同,她不仅没戴头盔,身上穿的还是轻薄的黑色皮制软甲,看上去极其贴身,没有任何脱离身体的多余装饰,并且在上臂、腰间和大腿部位系上了紫色的紧束带,双脚穿着及膝的高筒长靴,手掌戴着露指的狩猎手套,背后的黑色披风跟她的身躯一样纤细,这一切的着装特点似乎都是为了提高她的行动速度和降低声响而.的,右手反握着一把漆黑色,一尺长的锥刺,刺刃上还沾染着鲜血,看来正是这把利器击倒了红缨军士兵。
她缓缓抬起了头,让人渐渐看清了她的面容:被雨水淋湿了的齐脖乌黑短发,微卷的发梢紧贴着洁白如雪的脸,参差不齐的刘海下隐现一对上挑的柳叶眉,细密的眼睫毛和深色的眼线环绕着那双阴郁却又无比凌厉的眼睛,散发着一种似乎为了某种执念而经历了痛彻心扉的遭遇才会有的冷漠眼神,让人内心隐隐作痛,而左眼眼角下方的一颗泪痣,更增添一丝凄凉。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城里面可是有你最亲近的人在啊,你应该保护她不是么?”骑狮将皱着眉头,平和地向女将质问,似乎有种劝退的意图。
“我问你,”女将没有丝毫表情的看着骑狮将,紧抿的朱唇微动几下,发出了冷若冰霜的话语,“至亲和至爱之人相互敌对,你会怎么选?”
“这……我……会选……”骑狮将对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感到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地答不上话,这个问题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艰难的。
“你犹豫了,在战场上犹豫,会死……”女将轻描淡写地说完后再次消失。
“等等!”骑狮将还想做最后的挽留,但是他周围的雨水已经开始异动。
长靴踏过充满积水的地面,溅起一朵朵圆盘似的的水花,跟随着她的脚步落地而生,天空中落下的雨水,在她的眼里悬浮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所有人的动作都放慢了十倍,仿佛成了插到田地里的稻草人一样可以任其宰割,而只有她依然健步如飞,穿梭在这个几乎静止的世界里如入无人之境。
骑狮将握紧金瓜大锤,屏息凝视,女将的身影再次消失,这也意味着她的攻击已经开始,周围哗啦啦的雨水声越来越刺耳,一种无形的杀气在四周蔓延。
“沙沙!”伴随着一种诡异的声音,一个由雨水以不规则的交汇方式凝聚成的透明人形突然在骑狮将面前出现,轮廓看上去与女将非常相似,跃升在空中,握着锥刺的右手高高举起,正要向其刺击而来,他镇定自若地向后小退,提起大锤横扫过去,“雨人”的身躯在被接触到的一瞬间就像粉末被大风吹过一样灰飞烟灭,消失于无形,重新化作雨水落在地上。然而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更多“雨人”从各个方向相继袭来,一个被击破,下一个便接踵而至,尽管骑狮将挥舞手中的大锤如同普通长枪一样的迅猛,但是毕竟这种钝器在攻击“雨人”这种虚无缥缈、毫无实感的目标时重量得不到承受面释放,致使他需要用更大的力气去平衡反冲力才能立刻迎击下一次的袭击,如此十几个来回,一直被动防御的他也不禁开始喘起气来。
“沙沙沙沙沙沙……”没等骑狮将有丝毫休整的机会,一波近十个“雨人”以合围之势同时向他群起而攻之。
“喝呀!”骑狮将卯足全身的力气,弯下腰,双手靠背交替舞动金瓜大锤,使出一招“风卷残云”,旋转的钝器发出“轰轰”巨响,劲风四起,将“雨人”群大面积击破,粉碎的水花向四面飞溅,如同海浪被拍碎在礁石上一样壮观。
“咚!”就在大锤扫击到最后一个“雨人”之时,发出了一声闷响,坚硬的触感从锤头传到了骑狮将的手臂上,他顿时心里一怔,急忙收力,定睛一看,被最后击倒的不是“雨人”,而是全身都是由冰凝结而成的“冰人”,此时已经变成四分五裂的碎块,虽然不是真的肢体,但是酷似人形的轮廓还是让人感到不安。
“呼……”骑狮将才刚舒了半口气,就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梁窜上脑门,一只手掌从身后伸出,将自己的下巴托起,纤细而冰凉的手指按压着他的脸,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咽喉被一种尖锐的金属利器顶着,刺痛感越来越强,似乎在下一刻就要被穿刺而入了。
“我提醒过你,为什么还要犹豫?你是来送死的么?”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话语从耳边传来,这是女将的声音。
“真是惭愧啊,我的决心与你相比实在不堪一击,”骑狮将似乎很快接受了这个被制服的状况,坦然地说,“也许死在你手里也是不错的结局。”
“为什么?”女将不解地问。
“你刚才问我,至亲与至爱之人为敌,要如何选择,”骑狮将面露微笑,双眼眺望天空,平静地说道,“我的答案是,谁都不选……”
“嗖!”没等骑狮将的话音发完,女将握着锥刺的手毫不犹豫地使出了劲,沉重的金瓜大锤从他的手中脱落,砸在满是血水的地面上,雨水顺着长柄流到圆滚滚的锤头上,像是人的脸庞在流泪一样。
城池东门。与其他城门的激烈战况截然不同的是,东门门前显得异常平静,没有任何交战的迹象,红黑缨两支军队摆好阵型对峙而立,中间隔着一条不足一丈的小巷,双方的主将站立其中,似乎在做最后的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