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视频在雪花点与黑白影像之间频繁切换着,但终究无法阻止大家眼中希望的光芒转瞬消逝于脸上失望的表情中。
“真见鬼,还是没有发现。”大嗓门的韩兴发泄道。
“不,至少我们可以怀疑,有人对监控录像动了手脚。”邓浩然说,并特意看了龙熙蕊一眼。
“大霍,那天你的口供说当晚值班的保安是你和武笔两个人。”史明珠翻着她的笔记本说,“你说那天夜里你没有发现小区有什么异常,只是清晨6点多有人发现了皮箱中的受害人,你们才赶到现场。”
“是不是你对监控做了手脚?”韩兴bi问道。
大霍一下子紧张起来,战战兢兢地说:“不……不是我!那……那天……有人报案后,你们一来不就把所有东西封锁了吗?虽然经理没让你们调监控,但东西都上了封条,而且不是你刚才亲自揭开的吗?”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史明珠。
“那当天3点到6点这段时间呢?”邓浩然说,“你完全有充足的时间做些事情。”
“我……我……”
“你那段时间在干什么?”邓浩然目光如炬,大霍竟不敢与之对视。
“算了,我说,死就死吧。”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低下了头,缓缓说道,“那天是我和武笔值夜班,我最不愿意跟他对班,别看他名字起的好像能文能武似的,其实就是个垃圾,人特邋遢,尤其他那双香港脚,脱了鞋屋里就简直没法呆人。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晤大粪维奇。”
旁边的韩兴禁不住“噗呲”一笑:“晤大粪维奇!还是个南斯拉夫式的外号!”
“对!他们国家的人都是‘这维奇’、‘那维奇’的。”大霍接道。
史明珠轻推了一下韩兴,提醒他看到邓浩然严肃的表情,笑容在他脸上嘎然而止。
“还是谈谈你们那天都干了些什么吧。”史明珠说。
“那晚我们俩照例十二点左右巡视完小区,之后开始看球赛。小区的大门是24小时开放的,虽然要求我们保安上夜班不能睡觉或者干别的事,但因为小区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我们也就没那么认真。我们俩都是球迷,那天的比赛是意甲莱切对ac米兰……”
“没错,那场比赛我也看了。”韩兴插口道。
“ac米兰让1球,我本来觉得号称小辣椒的莱切是块难啃的骨头,但武笔非说ac米兰准会大比分取胜,劝我把注压到ac米兰身上,结果那场球踢的,ac米兰比晤大粪维奇还晤大粪维奇,最后比分3:4,害得我输了好几百块。”
“ac米兰赢球了你还输钱?”史明珠问。
这时韩兴解释道:“赛前开盘让1球,得赢2球以上才算赢。”
“让他继续说下去。”邓浩然示意二人住嘴。
“我输了钱,心情很烦躁,可武笔倒睡得像个死猪一样。但他一上床,我就没法睡了,实在太味儿了。”他的形容让在场每个人都不禁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只好拿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坐到窗口边上网。后半夜,我渐渐困了,不过,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声音。”他说话的语气突然紧张起来,周围的人也聚精会神竖起了耳朵。“我坐的地方离监控视频的显示屏很远,当时心情又很坏,所以我想叫醒武笔去看看监控。叫了几次,他光答应不动地方,反而叫我去看监控。我对他说‘你不去我也不去’。后来我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6点多的时候,小区里一阵骚乱,我和武笔过去才知道出事了。再后来你们都来了,监控设备也都被你们给封了。”
“你说曾经听到外面有声音,是在什么时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龙熙蕊开口问道。
“3点15分,对,我记得当时曾经看过我笔记本电脑上的时间。至于什么声音,那是一种……”大霍皱起了眉头。
“是脚步声吗?”邓浩然问。
“不像,窗口离大门不近,就算是脚步声也不容易听到。那声音好像……好像一种摩擦的声音,有点儿像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但又不一样。”
“可能是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邓浩然略带兴奋地看着龙熙蕊说,“装皮茜的箱子是那种坐飞机常用的带拉杆和轮子的皮箱。”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对了,你们还没盘问武笔呢,说不定就是趁我睡着的时候,他对监控动了手脚。”
“你放屁!”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胖子站在门口。刚才众人听得过于专注,以至于没人留意到他是何时来的。
“反正就我们两个人,不是我,那就是你啊!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幸亏我来得及时,在我背后,你能说什么好话?所有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武笔越说越气。
“还用我扣屎盆子吗?你本来就是一坨屎,奇臭无比(武笔),瞧你那破名字起的。”大霍说着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武笔说。
“你名字起的好,大祸(大霍)临头!对,你就是要大祸临头了。经理,炒他鱿鱼,他一值夜班就上黄色网站,还赌球,整夜摆弄他那台破笔记本电脑,监控肯定是他动的手脚,你等着坐牢吧。”
大霍听得火冒三丈,抡起右拳就要向武笔脸上打去,却被身边的韩兴一下抓住胳膊。
武笔也不示弱,右手糙起一把椅子想要冲过去,结果被邓浩然一把拦住。
两个人行动受限,唇枪舌战却仍在继续。
“看我不打烂你那张臭嘴,奇臭无比!”
“你才大祸临头,你祸不单行!”
“够了!有理不在声高,你们俩都闭嘴。”邓浩然大喝一声,“真相是删不掉的,我们的法证可以将录像带还原,到时候是谁动的手脚自然真相大白。当然,如果现在有人愿意坦白,我们一定从宽。”
两个人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彼此仍怒目而视,以一种不共戴天的眼神。
“经理,我们得把整套监控设备带回去。”
“没问题,邓队长。”
“到时候,如果有任何发现,可能还得请几位协助调查。”邓浩然说完有意分别看了大霍和武笔一眼。
“刚才警官都说了,抗拒从严,识相的就赶快老实交代,省得警官们费事。”武笔冲大霍喊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少在那贼喊捉贼。”大霍回敬道。
“行了!还嫌丢我的脸丢得不够啊!都给我滚回去。”沉默已久的经理终于爆发。
“经理,今天又是我们俩值夜班。”大霍说。
经理看了一眼手表,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时间还来得及,你们俩赶紧出发吧,可能还赶得上球赛的开场哨。”
邓浩然让韩兴和史明珠用警队的面包车把监控设备送交法证部门,接着只剩下他和龙熙蕊两人。此时,两个人不只是一个警察和一个私家侦探,更多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头顶的夜色显得宁静而安详。
“我送你回去吧。”邓浩然拉开了他轿车的车门。
她回以月光般爽朗的笑容,告诉他她没有拒绝,更使他的身体无法拒绝一种如愿以偿而怦然心动的快感。
车速很慢,仿佛这样可以把时间拉长一点,而略显尴尬的沉默似乎令时间更显漫长。
夜瞳消失已久的电子音在她耳边响起。“希瑞,他不是在等着跟你说晚安吧。刚才又天使又魔鬼的,花言巧语上天入地,现在变哑巴啦。”
“别多嘴。”她声音很小,但不可避免地让他听到了。
正准备开口的他一脸疑惑:“但是至少我应该问上一句你住哪里吧。”前方是个丁字路口,刚好后面有车在鸣笛催促,他不得以选择了右转。
“百卉林,是在另一边。”她说完扭过头,又声音极小地说,“被你搞砸了。”后一句是说给夜瞳听的,但还是没逃过他机敏的耳朵。
“当年哥伦布就是因为走错了路,才发现了新大陆。既然浪费了你的时间,不如找个有意义的话题赎回这些时间。关于那段消失的影像,你有什么看法?”
“sorry!”
“好像该说sorry的人是我。”
“好吧,让我们言归正传,如果凶手只是一个人,那便不是大霍或武笔。”
“理由?”
“他们俩看上去像骨科医生吗?”
他笑着点头。
“他们俩想掩饰的只是工作上的失职,而不是真相。还有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可以证明他们俩不是凶手,以后再告诉你。”
听到“以后”两个字,他先是有些心急,但随即开始窃喜。
“凶手出现以后,他们俩应该都睡着了。但如果是凶手自己做的手脚,完全可以直接偷走监控录像带,而没必要也没时间只删除那段影像。”
他佩服地点着头。“所以你认为凶手不只一个人。”
“同样的道理,如果大霍或武笔是帮凶,可以偷走或者干脆毁掉录像带,不需要只删除部分影像,给自己增加嫌疑。”她顿了一下,说,“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那段影像是如何被删除的,也许我们该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她说着扭了妞胸前钮扣上的针孔摄像窃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