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巨犬曾经被炭坤打活靶一般三轮连击,早已周身伤痕累累,刚刚后腿又中了一枪,如今诚然一条惶惶丧家之犬。看见面前的龙熙蕊,它立刻停下来,吐掉口中的骆驼猴子,汪汪叫了两声,虽然是在壮声势,不过明显有黔驴技穷之意,眼中的光芒早已凶狠不再。
见龙熙蕊站在原地不动,从巨犬身后赶到的一点红也收住脚步,冷冷地说:“这一次你又要坏我的好事?”
龙熙蕊淡淡地道:“我只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并不属于你,你也更不应该为此而滥杀无辜。”
一点红冷笑一声:“如果我不杀他们,现在躺在地上的就该是我。狭路相逢勇者胜,这里没有无辜的人。”
两个人面对面地对话,那条巨犬夹在中间,竟奇怪地拖着一条伤腿围着骆驼猴子走圈,虽然听不懂二人在说些什么,但一对狗眼一会儿看看龙熙蕊,一会儿瞧瞧一点红,仿佛是在守护着骆驼猴子,无论两人中哪个上前一步,它都会以死相拼。
“既然你永远那么仁慈,我们不妨做个交易。”一点红将长锥收起作短锥,说,“你把骆驼猴子让给我,我就不杀那条废狗。”
龙熙蕊浅笑道:“这好像并不是一桩公平的交易!”
“但是可以让你继续去作一个乐善好施的人。”
龙熙蕊摇头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说什么?”一点红莫名其妙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条军犬耳朵后面的标志和你胸口的纹身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你和它都是为那个标志所代表的组织服务的。”
一点红知道龙熙蕊指的是纹在她胸口的那个“亻”型标志,脸上即刻变色,说:“妙花神探果然心细如尘,既然你我相识一场,我也不妨奉劝你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就算你无所不能,今天可以阻止我,但是你终究对抗不了我们。”“我们”两个字是她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能够在云中山一下子埋伏上百条军犬,龙熙蕊当然晓得那个组织势利之大,所以给这样一个组织找麻烦,需要面临的危险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她从来不会做知难而退的事,反而是一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
“你这样说,倒让我更有兴趣多了解一下你们。”“你们”两个字,龙熙蕊也是一字一顿说出口的。
一点红听罢脸色一沉,掌中短锥骤然化作长锥,不发一言便向那条巨犬奔去,而军犬无论视觉、听力都优于人类,顿时趋利避害,叼起骆驼猴子朝龙熙蕊那边逃去。
龙熙蕊也丝毫不慢,指间的龙币已蓄势待发。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龙熙蕊身边闪过,只见一个人抡起木棍就往狗头上砸去,巨犬惊慌之中猝不及防,结果被结结实实来了个本垒打,咕噜一声,骆驼猴子从它口中落下。
眼见天价玉雕即将玉碎在地,龙熙蕊玉指急弹,一枚龙币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击中路边垃圾箱里一支废弃的网球拍的手柄,于是网球拍一转,骆驼猴子刚好落到平铺在下方的球网之内,就势向上弹起。
意外出现的那人对巨犬一击得手,随即便攻势大开,舞动木棍暴风骤雨般朝巨犬劈头盖脸地打去。
龙熙蕊眼睛余光一扫,已认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她一路上急于找寻的华崽儿。
在云中山,华崽儿水嫩的脸蛋被野猿帮帮主侯金刚以金刚右勾拳打飞的巨犬的利爪所伤,故而留下心结,猴子与狗不可入眼,所以发现嘴里叼着骆驼猴子的巨犬便一路尾随,一心为脸报仇,但可惜脚力太慢,迟到许久,而此时却是疯子一般痛打“落水”狗,把新仇旧恨都一股脑发泄到了那条巨犬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骆驼猴子向上弹起至最高点便开始下落,一点红腾空而起,伸出左手去接,而对面的龙熙蕊也已玉臂轻展。
一点红知道龙熙蕊出手如电,即使自己有长锥在手,真的硬碰硬争夺起来也未必能占到几分便宜,于是右手向外挥出,长锥直刺华崽儿的后颈。凭她对龙熙蕊的了解,龙熙蕊一定先出手救人,那样一来,骆驼猴子便唾手可得。
结果果然不出一点红所料,龙熙蕊收回右手,同时左手一扬,一枚龙币射出,在锥尖即将刺中华崽儿的瞬间,击中了长锥,于是长锥一偏,锥锋从华崽儿脖子旁边划过。
一点红并不意外,那一刺也本是虚招,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左手去接骆驼猴子。她本以为龙熙蕊只能“舍鱼而取熊掌”,哪知龙熙蕊本来收起的右手又忽然一抖,一枚龙币划出一道弧线,不早不晚立在她的手掌和下落的骆驼猴子之间,结果骆驼猴子在龙币上一弹,延缓了下坠的时间,而一点红五指一收,却刚好握住了那枚龙币,但骆驼猴子已从指边溜走。
龙熙蕊这一手正应了龙鳞飞花四句口诀的最后一句——花开不败,实际上是形容暗器技术的最高境界,手随心动,指哪打哪,不偏不倚,不急不缓,百发百中,弹无虚发。
此刻一点红和龙熙蕊的身体都借着惯性不由自主往前冲去,就在一点红惋惜自己与骆驼猴子失之交臂之时,龙熙蕊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自背后伸出右手接下了骆驼猴子。
一点红并未就此罢休,脚一沾地便立刻回身送出长锥,刺向龙熙蕊的后脑,没想到龙熙蕊像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一歪,闪过她的锥锋,随即左手两指一合,已牢牢夹住锥尖。
一点红奋力而拔,那长锥竟纹丝不动,不禁暗叹龙熙蕊指力惊人。情急之下,她只好按下机关,锥尖迅速回收变作短锥,才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她正自欣喜,忽觉左手吃紧,转眼间那枚握入她掌中的龙币竟从指缝间蹿出,应声飞入龙熙蕊左手的唤龙匣。
一点红心里清楚,骆驼猴子落入龙熙蕊手中,无异于石沉大海,但就此离开又心有不甘,于是呆立原地,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时龙熙蕊开口道:“如果你真想和我做笔交易,我倒有个提议。”
一点红心头一动,急道:“说来听听。”
“我想用骆驼猴子交换你从风月宫带走的那个女孩。”龙熙蕊口中的女孩指的正是童舒阳。
“成交!”一点红没有多想便道。
看到一点红脸上喜出望外的表情,龙熙蕊又道:“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从我们手中劫走她。”
一点红笑了起来:“因为我发现风月宫的人和警察都很想得到那个女孩,所以她身上就有着很大的利用价值。”
“那你现在搞清楚她身上的价值了吗?”
一点红哼了一声:“那死丫头嘴巴紧得很,而且浑身是伤,背着她一个废人东躲西藏的,倒是把我累得不轻。”
龙熙蕊右手托起骆驼猴子,问道:“你们又是用什么办法让那些军犬对这尊骆驼猴子如此执着、趋之若鹜的?”
一点红微微摇头:“这一点我也很纳闷,否则我也就不用辛辛苦苦来追杀那条废狗了,或许这也正是骆驼猴子本身的价值所在吧!”
“刚才被你杀死的两个男人又是什么人?”
“你是说那两个说韩语的短命鬼,我想应该是首尔泰丰组的人吧!”
“可以告诉我你当天是怎么带着那个受伤的女孩离开风月宫的吗?”龙熙蕊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恕我无可奉告。”
“那么你和庞贝古城的杨蔚雪又是什么关系?”
面对龙熙蕊一连串的发问,一点红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真是懒得回答你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废话少说,明晚十二点,还在这个地方,我一手交人,你一手交玉。如果你想耍任何花样,就等着给那女孩收尸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着话,华崽儿却仍在那里孜孜不倦地对巨犬抡着木棍,一点红对华崽儿道:“妹妹,打狗也得看主人啊!”
华崽儿终于直起身来,怒道:“就冲我的脸,今天我谁的面子也不给,我管它的主人是谁呢!”
一点红笑道:“你可以不管,但你千真万确是惹不起它的主人的!”
华崽儿最讨厌别人说大话压她,正要怒目发作,却被龙熙蕊叫住道:“让她们走。”
那条奄奄一息的巨犬挣扎着爬起身来,想从一点红身旁溜走,哪知一点红右手一横,短锥破空而出化身长锥,瞬间从侧面刺穿了巨犬的喉咙,结果立时血溅满墙。
“你这又是何必!”龙熙蕊说。
一点红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就没有必要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了。别忘了我们明晚的交易,我想在我手里那女孩也熬不了太久的。”
说完,一点红转身跑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望着她的背影,华崽儿丢掉手中的木棍,叹道:“早知道她有这么一出,我又何必自己动手呢!刚才差点儿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