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街头灯红酒绿,但在兄妹俩看来,这些都胜于黑夜中那一双双发着寒光让人毛骨悚然立刻就会猛扑的几天没进食的大灰狼的眼睛。阿旺看了看对自己满怀希望的芯兰,又摸了摸北上的火车票,心理既高兴又犹豫;他知道只要能离开深圳,无论到哪,就是沿街乞讨跟这里比,都是一个天一个地。他能带着妹妹离开深圳一个人间地狱吗?他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可以,那会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8岁的小孩子,而妹妹却把所以的甚至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真的很担心,怕万一将来芯兰跟着自己吃苦,更怕被他那没良心的伯父把他俩揪回去,那他真是死一百次也对不起妹妹。
阿旺紧张的观察着候车室里的每一个人,生怕常在候车室里活动的伯父一伙人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把他带走,他是真的不想再过那种担惊受怕如地狱一样的生活了。早晨六点钟,这个时间阿旺伯父一伙人应该还在睡觉,所以阿旺才会冒险带着芯兰来到他们的活动范围逃命。阿旺已经很小心了,他直到发车前20分钟才带着芯兰进候车室;没想到他们屁股还没有做热,几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门口飘了进来。直吓的阿旺如临世界末日一般,马上把早已准备好的报纸蒙住脑袋;芯兰不知原由的问阿旺:“哥哥,怎么了,干吗蒙着脑袋啊!”阿旺凑到芯兰耳边小声的说:“不好了,我伯父他们来了。”
“啊!”芯兰如五雷轰顶,吓的心都快跳到嗓子里来了,她不知所措,惶乱的学着哥哥用报纸蒙住头,阿旺急的嗓子都快冒烟了,他没想到芯兰会这样笨,他轻声朝芯兰吼道:“傻瓜,你怕什么,他们又不认识你,还不快把报纸扔掉,你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吗?你就当没事一样,你不要怕啊!这里有保安,他们如果敢动你你就大叫,他们不敢把你怎样的。”
芯兰慢慢的放下报纸,紧张的洒射着候车室里的每一个人,在一个角落,她看见几个和阿旺长的很像的人,其中一个小男孩正在偷别人的钱包;其他几个正在四处搜寻着,每一个人的眼睛都贼亮贼亮的,好像能看穿别人的心。其中一黑胡子朝他们走了过来,阿旺吓的心惊肉跳,他每走一步阿旺都要抽搐一次,他举报纸的手抖的非常厉害,这种反常的主动引起了黑胡子的注意,他上下左右见不到小孩的脸;但越是看不到他就越想看。
芯兰被吓得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鼓着一双惊恐无助的眼睛盯着黑胡子的一举一动;当黑胡子准备伸手去揭开阿旺的报纸时,芯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再不能畏缩了,一但这层报纸被撕开,他们就完了。她鼓足十二分的勇气,朝黑胡子大声喊道:“你干什么啊!没看我哥哥在睡觉吗!我爸爸上厕所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如果是坏人我就叫警察。”小女孩的话惊动了许多身边的旅客,他们都上下打量着黑胡子。”
黑胡子被小女孩底气十足话语震住了,立马把手缩了回来,他看了看门外的保安,见没什么动静后,轻声细语对芯兰说:“小妹妹,你误会了,叔叔不是坏人,叔叔只不过是想看看报纸上的新闻,你不要怕啊!”芯兰又壮着胆子说:“新闻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要看报纸吗!我这里也有一张,你拿去看过够吧!”说着把手中的报纸朝黑胡子一扔,黑胡子笨拙的接过报纸,很懊恼的走开了。
阿旺一直用报纸蒙住头,几分钟的时间对他来好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伙人一直在候车市里活动,阿旺知道进站时他们会特别活跃;所以一直到排队进站都一直用报纸罩住头。他的这一主动反而引起了他伯父的注意,黑胡子紧盯着阿旺,他恨不得自己有透视功能,这样就能看清报纸下的庐山真面目。临到阿旺检票了进站了,他蒙着头一边掏出两张票给检票阿姨一边迅速的把芯兰推了进去,检票阿姨很是奇怪,她俯下身子问道:“小朋友,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蒙着头呢?你不热吗?”阿旺突然放下报纸,嬉皮笑脸的冲一百五六十斤的胖检票阿姨做个鬼脸说:“阿姨你好漂亮啊!害得我都不敢看你了呢!”检票阿姨被这个蓝眼睛小孩逗乐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小孩说她漂亮呢!她高兴的连票都没看就把票还给了他,阿旺想这下他们终于安全了,他大松一口气回过头来想再看一眼伯父那伙人时,一双大手正如鹰爪一样的朝自己的小脑袋抓了下来。阿旺惊恐之余脑袋还没糊涂,他顺势往地上一倒,黑胡子刚碰了一下阿旺发尖就被检票阿姨拦住了;她粗壮有力的手臂如一根大柱子一样死死的把黑胡子挡在外面,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常见的小偷很是愤怒,她加高八度嗓音朝黑胡子喊道:“你干什么,要杀人啊!”
黑胡子忙解释说阿旺是他的儿子,阿旺见伯父被拦住,急忙趴起来拉着芯兰往站台边跑边大声喊:“他是人贩子,他是人贩子,漂亮阿姨快拦住他。”他俩就这样一路狂奔上去了站台。
车上人山人海,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他们两个小孩被大人的屁股挤来挤去,芯兰一直紧紧的握住哥哥的手,她怕万一被分开了,万一没有了阿旺,她就是死路一条。阿旺警惕的四处张望着,虽然看到的都是屁股,但他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因为他知道伯父一伙人精的很,简直可以用无孔不入来形容;虽然车内的人很多,伯父他们一时很难找到他们。但同时阿旺也看不见他们。他生怕他们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把他们俩再揪回去。所以他要股足精神,即使他只能看见对方屁股,阿旺也要分析出哪个是伯父的屁股。
阿旺见一些小孩在座位下睡觉,他灵机一动,和芯兰一起钻到座位底下藏起来,相对他们俩来说,俩张并排的六人座位下已经是很宽敞了,而且四周被大人的脚遮的严严实实的,阿旺觉得很安全、很塌实。进站时他们买了满满一袋的零食和矿泉水,俩人在下面有吃有喝,像突然找到了家一样,芯兰一边吃着麻辣鸡爪一边和哥哥打闹着,好不快乐,好不幸福。
“哥,要是我们能躺在下面永远永远不出去就好了。”
“傻丫头,哥哥也想啊!但这可能吗?不过你放心,哥哥一定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住下来,再也没有人贩子,再也不用讨饭,再也不用受人欺负,那个地方有鸡有鸭、还有很多漂亮的小鸟。”
“哇,太美啊。像做梦一样,我太幸福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再也没有人逼着我去讨去偷了,再也不用被人打了,这是真的吗?”芯兰激动的热泪盈眶。
“傻丫头,这当然是真的,我们现在离深圳越来越远,而幸福生活离我们却越来越近,哥哥也快乐疯了,但这千真万确是真的,我们的确从地狱爬出来了。”
芯兰拨弄着阿旺胸前的拉链说:“哥,真的没有人欺负我们了吗?”
“对,哥哥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说着兄妹俩流着泪紧紧的抱在一起,这些年他们两个孩子实在经历了太多煎熬,所以他们才会更珍惜生命的可贵,无论过去如可苦,无论命运对他们是多么的不公,现在他们都要活下去,无论是微笑还是流泪,他们都要坚强的在这繁华似景的太平盛世找一块净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