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春宵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身体虚弱,又长期服用了寒食散等药物,所以身子骨……不过身病易除,心患难解。皇上精通医术,一定明白治病要先治心。皇后娘娘现在这个状况,依微臣来看,是皇后娘娘自己不愿醒来。"
"寒食散?皇后怎么会服用那种东西?"
"这,微臣就不得知了。"
"无论如何,朕要她醒来,就算是死,她也要先醒来。"
"这,微臣尽量。关键,还是皇后娘娘自己。"
脑子里突然响起断断续续的对话,我不免掀动了下眼皮。心口蓦然传来一阵阵悸痛,像是被人狠狠地抓着,难受得要死。嘴唇干涩,我微微嚅动了下嘴。
"我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妾不见妾,共饮一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妾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琴声悠扬,歌声嘹亮。柔中带刚的琴音从他缭乱的指间如潺潺流水般缓缓流出,一直流到我的心底,不是扰乱,而是彻底地融合。
我的心,猛然地开始颤动,一点一点,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无意中跑进来了一只不乖的兔子,一直在我的心口上嚷着要出来。
这词,这歌,这琴,是巧合?
还是那天晚上,他根本就听到了。他根本就记下了。
"姬妁,你给朕听好了。就算是死,你也要先醒过来。你想就这样撒手人寰,朕不容许。其实朕,老早就猜到了一切。朕知道,你不在乎你一个人的命。"琴声突然卡住了,歌声戛然而止,只留下长长的韵味以及我心里赶不走的涟漪。
其实朕,老早就猜到了一切。朕知道,你不在乎你一人的命。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做什么?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惊恐。
"不!皇上,姬妁求求你,要罚要处死都是姬妁一人,就让我像姐姐一样在宫中病死便可,不要牵扯到姬家,姬妁求求你,不要!"我一激灵便坐了起来,手死死地抓住了被褥,不顾三七二十一便大声喊道,"不要,真的不要!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连累那么多人。不要,真的不要!"此时的我头脑涨痛,而心里更是传来一阵阵剧痛。而我的意识,我的嘴却仍在喃喃嘀咕着。
安乐死,懿妃说得没错,我就应该在凤鸾殿中安乐死的。
"姬妁,你终于醒了。"玄熵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他扶着我的肩,开心得什么似的。他灿烂的笑容,着实刺伤了我的眼。
他,也为我是否清醒而雀跃,我的意志略微地有些模糊。
而脑子里,闪现的却是他搂抱着懿妃的关切之意。
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帝皇。
而帝皇,永远不会专注于一人,更不用说我。
我狠狠地别过头去,不理会他粲然若神的笑容。临近的距离,紊乱的气息让我能感受到他待发的怒气。向来都是无人敢反抗他的,我无声的反抗理所当然地会触动他的怒火。
这一切,我早就知道。
"皇上,臣妾性命无关重要,不要伤害臣妾周身的人!姬妁求您,念在我们……念在爹爹昔日的情分上,还有我大姐……"在帝王面前耍小性子等于是拔老虎的胡须,而我,自然不会做如斯愚蠢的事情。但我的心,是真的乱了。
"姬妁,不要再跟朕玩什么花样!"什么温热潮湿的东西忽然贴上我的唇,柔软得好似鲜嫩的花瓣,满是芬芳。我陡然睁大了眼,心中一阵耸动,整个人几乎要窒息。玄熵如鹰般地撷取住我的双唇,他的吻霸道至极,带着强烈的攻势气息。他噬嚼我唇上的润泽,霸道的舌尖早已登堂入室,强行唇齿交融。
我措手不及,生涩地想要抵抗,却反被将一军。他突然用大掌紧紧地握住了我的纤纤细腰,劲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百骸一般,开始发狠地吮吻着。
天昏地暗,我的世界突然一片混乱,我仿佛,仿佛能看见时光在悄悄地流着,而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一切或许是虚假的,但是我的眼泪,我滚烫的泪水,是那样真实。略带咸味的泪水滑过我的脸庞,路经那唇齿交界处,落进了我的脖颈里,把我的身子也捂得滚烫滚烫的。
"不——"如娇嗔般的呼声情不自禁地从我的喉咙口溢出,身子原本就弱已经支持不住了。玄熵突如其来的一吻,更是如抽丝般抽走了我身上仅剩的力气。
一股异常的香气扑鼻而来,纷纷钻入我的鼻里,原来燥热的环境一下子变得更缠绵迷离起来。而我的心里,下意识地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下辇更衣入洞房,洞房侍女尽焚香。"皇上临幸之所照例焚香,而那香气便是如此般异常。
洞房,多么陌生的字眼。
洞房,我们的洞房早已经在冷寂中度过,悄然而逝。
我以为我永远都不再可能有洞房。
而现在,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有一天,天子会真的降临在我的身边。这条不羁的龙,也会服服帖帖地待在我的身边。一切皆如梦幻般不可思议,可一切,却是着着实实地发生了。
锦衾还略带暖意,可是碰上我滚烫的身子便变得冰凉冰凉的。玄熵直直地望着我,我惊恐地望着他眼里黯然流动的欲火。微微地别过头,彻底窘了,刚欲说些什么,他便以吻缄口。不同上次那样强烈,他温柔地对待我,好似我是他的珍宝。他的唇瓣像是我爱吃的冰糖葫芦,晶莹剔透,红红火火,甜中微微带点酸,酸中又夹杂着甜,有着不可抵抗的诱惑力。
一吃上了,便会上瘾。
玄熵深邃的眼如星般迷人,却是那么遥不可望。繁星永远盈满天空,光彩照人,凡人可望却不可即。而现在,他离我如此之近,如梦幻般的距离,吞噬了我所有的思想。
"咳咳咳——"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紧缩,玄熵早以察觉我的不适,他的手脱离了我的腰,他的唇也迅速抽去。我的脸涨得通红,一半是因为剧烈的咳嗽,而一半是因为玄熵注目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