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爷突然象定住了一般,他的脸微微的颤抖,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他的手紧紧的抓住长椅,仿佛当年的恐怖情景还延续在眼前一般。
秦千叶感觉到了他心中的恐惧,知道他肯定是又想起了什么,看他的神色,当年定然是发生了让人心胆俱裂的事情,这不由让秦千叶又担心起来,他连忙轻轻用手安抚赵三爷的肩,让他的情绪稳定一些。
良久,赵三爷终于又道:“当时我们还未走到门口,便只听到一声厉啸,外头突然呼呼地卷起一阵阴风,削肌刺骨,转眼间,就看见一个马身人面,虎纹鸟翼的怪物一闪而入,可是它刚一落地,竟又化成了一个俊美中年男子,他双眼耀耀生辉,身披血红大氅,全身散发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邪之气。那种威压,仿佛就是魔王临世一般,随便一道气息就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当初我们心中很是惧怕,以为是仙人显灵,怪我们妄闯他的居所,便连忙拜倒在地,求他宽恕。”
“那怪物像是不曾看见我们一般,根本就不看我们,只是自己喃喃的道:‘难道是我弄错了,那阴阳二玉明明是往这个方向而来,怎么却没见到。这里又只有凡人,量也动不得那种神物。’他想了片刻,突然问我们是否见到过阴阳玉,可是我们见到这等怪物,早已吓个半死,况且又不知道他所说的阴阳玉是什么东西,如何敢答话。独你父亲是条铁铮铮的汉子,面对这样的妖怪,却还有几分胆气,虽然兀自被那威压所迫,跪倒在地。只听到他对那妖怪道:‘我们只是上山打猎,碰巧来到此地的猎户,你刚才所说的什么阴阳玉,我们实不知道是什么宝物。’那怪见他说话平静有力,面无惧意,像是十分讶异,盯着你父亲瞧了许久,好似他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凡人一般。如此对看过了半晌,他突然喋喋地阴笑起来,那声音听起来尤鬼哭狼嚎一般,震得我们双耳生痛,一阵神魂摇曳。待他笑声一落,只见他对着我们衣袖一挥,便立时有一股黑烟射出,腥气扑鼻,我们顿觉身子一软,竟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瘫倒在地。”
“那妖怪走到你父亲面前,仔细看了他半晌,又在他身上的骨骼处四处摸索了一番,脸色一时凝重,一时诧异,突然又欢喜起来,笑道:‘好,果然是资质绝佳,竟是天生阴阳圣体!想不到在这种地方,也能碰到奇才,真是天佑我教。虽说年岁大了些,但若是费些天地奇物来培养一番,说不定中州又要再起风云了吧!哈哈哈!’然后他问你父亲,是否肯拜他为师,你父亲是个血性汉子,见他满身邪气,猜他定非善类,自然不肯拜他为师。那魔头倒也不急,只对你父亲说他是什么万圣教第三大长老马云,不但法力无边,上天入地,更能长生不死之类的话。他本以为烦人尊崇仙魔,说这些话必能引得你父亲答应,谁知我那义兄只是冷脸相对,尤其马云说到长生不死之时,你父亲更是冷笑不已。
“马云见状,喝问道:‘你为何冷笑,莫非你觉得我说的是假话么’。义山大哥大笑道:‘不错,你说的正是假话,既然你法力无边,想必也是神仙一流的人,又岂能不知世间万物必入轮回之理,如今却在这儿欺骗我们这些荒野村夫,说什么能长生不死,不让人觉得可笑么’。”
“也许是你父亲说出了实情,那怪竟没有立刻反驳,反而呆呆的立在那儿沉思。过了许久,它终于道:‘你不过一介凡人,怎会知道我们修道者的手段,须知这浩瀚大地,无穷无尽,即便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中州,就已经不知道有多广袤。更不用说整个神州大地,有多少大能者,可以倒转乾坤,颠倒阴阳,寿元无穷尽,与天地同辉,日月同寿。我们修真者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证道,修道的极致,就能进入九天仙界,成就仙位,长生不死。
“你父亲兀自只是冷笑,任他说的天花乱坠,却不理他。马云见费了诸多口舌依然不能说服你父亲,不由十分恼怒,便威胁你父亲说若是不拜他为师,他就要将众人统统杀死。过得片刻,他见你父亲依然闭口不言,益发盛怒,只见他抬手之间,凌空抓起一人,随手一挥,那人便像有一股无形巨力引导一般,撞在了数十米远的石岩,顿时摔的血肉模糊,生死不知。如此被他抛了三五人,你父亲实在不忍,连忙止住他,说只要他肯放了大伙,便答应做他徒弟。那马云闻言大喜,立时便答应了,他挥手解了禁制,让我们恢复自由。大是得意,说他这次出山虽未寻着阴阳玉,但总算收了个绝佳的徒弟,也算为宗门立了大功一件。说罢,红光一闪,顿时消失不见,你父亲也跟着不见了,想必是被他带走了。”
听到此处,秦千叶立时惊喜地问道:“如此说来,他竟可能还活在世上么?”
“不错,你父亲的确可能还活在世上,只是以他的性子,虽然勉强做了那魔头的徒弟,想来也是生不如死啊!过了这么些年,我真不知义山大哥到底如何了!”说罢,赵三爷长长的叹了口气。
秦千叶闻言,原先的喜悦之意也消了几分,他突然问道:“三叔,既然那妖魔已经放了你们,那你们怎么还会有危险呢,莫非是后来又来了什么厉害的妖怪么。”
突然,赵三爷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怒道:“不错,那魔头言而无信,原本我们见他走后,都以为已经没事了。谁知就在我们刚要离开之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倒在地方翻滚悲号,样子十分痛苦,接着大家也纷纷觉得肚子奇痛无比,方才明白定是那妖怪给我们解了禁制之后,又另外对我们做了手脚,想要害死大家。我当时也是肚子奇痛,倒在地上翻腾,不想这时放在胸口的盒子突然掉了下来,里面的青玉也跟着摔了出来,我因为那是你父亲托我保管之物,不敢有失,当时也没多想,奋力一把将那玉攥到手里,便立时只觉得一股奇寒袭向全身,顿时昏了过去。等到我醒来一看,只见大伙个个都脸色黑绿,躺在那动也不动,我走过去一看,竟然一个不剩,全然死去。我突然觉得手中一阵奇寒,才发现那青玉正握在我手中,流光四射,寒气逼人,难怪我能一人独活,想来竟是为它所救。”
“可是我那时虽然靠这青玉躲过一劫,却也为它那冰寒之气所侵,回来便大病一场,落了个终身寒疾的下场,以至成了如今这个模样。想当年我也是一条铁一般的汉子,沦落到今日这种生不如死的田地,可真是报应啊!”说罢,赵三爷不由摸住了自己那张被寒症折磨的不成样子的脸,苦笑起来。
秦千叶见状,顿时心生怜悯,实在不忍再问去,连忙安慰道:“三叔,当年之事怎能怪你一人,若是当时大家肯全力阻止你,怎么又会制止不住呢?肯定是大家也都有像你一般的想法,只是你比他们先下去罢了,你不用太过自责了。”
赵三爷道:“千叶,你不用安慰我,这确实是我的错,当年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便不会有那等惨剧发生,还害得那许多兄弟白白送了性命!如今我只要一想起此事,便恨不得立即去死,早些向那些死去的兄弟赔罪啊!当年若不是你爷爷定然要我等你长大,亲口将此事告知于你,我恐怕就撑不到今日了。”他说完这些,神情顿时轻松下来,仿佛做完了一件郁结心中许久的事情了一般。
秦千叶又将手中装玉的盒子递给赵三爷,道:“三叔,既然此物乃救你性命之物,而且也本非我父亲之物,我决不能要,你还是自己留着。”
赵三爷连忙挥手推开,道:“不错,此玉当年的确是救了我,但也仅仅是当时有用,况且此玉奇寒,我这一身寒症本就是因为受了它的寒气所致,近来它的寒气越来越强,这盒子好像已经难以抑制它的寒气外泄了,实在不宜再留在我身边。何况此物是你父亲所取,交于我保存的,算来也是你父亲的遗物,这是不会错的。当年那万圣教魔头马云到万壑崖就是为了找什么阴阳玉,我看青红二玉不同寻常,估计正是他口中所说的阴阳玉,以他的神通,能这么看重二玉,想来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只是那红玉由你父亲自己保管,已经被那魔头连人带玉一起带走。如今你手中持有此玉,将来找你父亲时兴许还会有些用处,因此你还是拿着,不要推辞。”
秦千叶见他说的如此坚决,况且听到这可能会帮助他寻到秦义山的行踪,便不在推辞。
说了这许久苦痛的往事,赵三爷的脸色更加显得苍白,似是刚才讲了那许多往事费了他太多心神,加之那些本是悲痛之事,如今虽过了这么多年,但仍旧伤人心肠,赵三爷本已是病入膏盲之躯,如何还经得这等悲痛。秦千叶见他实已心神俱疲,便不敢再轻扰他,顾自悄悄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