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平安和水仙坐在屋里吃着早饭,平安狼吞虎咽的边吃边说道:“姐,待会你先收拾一下,我去后山再看一下回来咱们一起下山。”水仙皱了皱眉头,不悦道:“还去后山干嘛?好了伤疤忘了疼?伤口再裂开我可不管你。”
平安正色道:“最起码红牛现在是咱一家人了,它母亲还在荒山野岭了躺着,太不像话,上次因为手上有伤没能葬了它母亲,今天带上铁铲顺便把那老头也埋了,人都不容易,能帮把手就帮把手,是不是这个理?”
水仙沉吟了一下,沉声道:“那我也去。”平安摆手道:“那不行,我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危险,到时候保护不好你怎么办,你就好好呆在屋子里收拾好东西等着我回来就行了。”
水仙是真拿着男子没什么办法,而且平安说的也有道理,她只好点了点头,吩咐道:“那你小心些,早去早回。”
平安又扒拉一口饭,起身匆忙道:“放心吧,争取咱俩中午前下山到村子里,还能赶上午饭。”说罢,就跑到屋外,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拎着铁铲,招呼道:“红牛,走,去看你妈妈了。”院子里正躺在木盆里睡觉的红牛蹭的一下窜了起来,跟在男子的屁股后面往深山里走去。
水仙靠着房门,看着男子的背影,心中一种异样的情绪弥漫开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她揉了揉额头,自言自语道:“平安。”
平安一边走一边往后瞧了瞧,直到看不见木屋的影子才停下来,他在怀里掏出那本画着古怪招数的剑谱,轻轻摸了一下,他可不敢让水仙看见这本书,不然肯定就给他扔掉了,这书上的招式他虽然不懂,可据他所知这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故弄玄虚,其实什么用也没有,还有一种就是这的确是一本记录深奥剑术的秘籍,他小心的把古书又塞到怀里,继续赶路,由于有了目的地,身子也痊愈了许多,这次他刻意加快步伐,只过了半个时辰就到了那个地方。
平安喘着粗气抬头一看,地上还是一片狼藉,鲜血都渗入地下,变得黑乎乎的,那庞然大物还躺在原地,红牛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母亲,跑到成年虎夔身边,用脑袋不停的拱着母亲的身体,只不过它的母亲却不会再醒过来,平安四下张望,顿时感到大吃一惊,那黑衣老人竟然不见了踪影,登时头皮发麻起来,颤声道:“这是诈尸了?”
平安双手举着长剑,朝四周大声喊道:“喂,老头,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没了气息,你可别吓我啊,老头,你出来啊。”
平安喊了几声,也没人搭理他,他拍了拍胸脯,自言自语道:“可吓死我了,我说这倒霉催的事是不是都叫我赶上了,明明已经死了,尸体却不见了,也有可能是认识这老人的亲人过来带走了他的尸体?不像啊,那我还拿着他的长剑还有古书,他要是没死的话肯定会找我的,找我?”
平安浑身一抖,如遭雷击,不管那黑衣老人没死又或者是那黑衣老人的亲人朋友在这,假设他们现在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哪?平安猛地叫了一声:“水仙姐。”
平安骂了句娘,焦急道:“红牛,来不及跟你母亲道别了,水仙姐可能有危险,咱们要快点回去。”说罢就扔下那把铁铲,风风火火的往回跑去,“希望是我多想了。”红牛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母亲,又转身看着平安渐渐远去的背影,悲吼一声,朝着平安追了过去。
平安大踏步的在林子里穿行,密密麻麻的树枝撞得他生疼他也顾不上,灵活的像只敏捷的山兔,可他还是觉得速度太慢,恨不得凭空长出一双翅膀飞起来才满意,一旁的红牛速度更快,平安挥了挥手,“红牛,你跑得快,先回木屋那边,要是有什么人敢碰水仙姐,你就使劲咬他。”红牛晃了晃脑袋,小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枝桠间。
平安有些后悔,真不应该把水仙一个人丢在屋里,她要是出了事…平安不敢再往下想。
终于,视野中看到那间熟悉的篱笆小院,平安停了下来,使劲喘了几口气,朝院子跑了过去。
平安首先看到的是院子里被打翻在地的水盆,然后他就看到红牛的身影,红牛小小的身躯伏在地上,身上的磷刺仿佛长了几分,眼睛里射出凶光,望着房门紧闭的屋子发出低沉的怒吼声,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心就沉了下去,红牛一看主人过来了,吼声也大了起来,朝着屋子的方向不停示威,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平安手中的长剑横在胸前,一步一步的走近房门刚要伸手去开,平安一脚踹开房门,长剑指向屋内,怒道:“谁在里面,给我滚出来。”
下一瞬,平安连屋里什么情况都没看清就被一股力量打的倒飞出去,红牛一看主人吃亏,发疯似的冲了进去,却同样飞了出来,摔在地上不再动弹,平安强忍住嘴中的鲜血,双手撑着剑又站了起来,再一次往屋里冲过去。
屋里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真是不知死活。“平安听到那沙哑的声音只觉得头要裂开一般,身子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一个穿着破烂黑衣的老者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赫然就是那日平安在后山看到的那个老者,老人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像是逃灾的难民一般,老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平安,平安双手握紧,这老头竟然真的没死,早知道就该补上几刀。
平安挣扎着起身,焦急喊道:“姐,姐,你怎么样。”屋里却静悄悄的,没人回答他,平安只觉得肝胆欲裂,脑子一片空白,愤怒道:“你这老东西把我姐怎么了?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绝饶不了你。”
老人脸色平静,有些好笑道:“凭什么,就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和你手上那把剑,你要不要试试,那把剑你还拔得起来么?”老人话音刚落,平安手中的长剑就自己飞到一边叮的一声扎进土里,只剩下剑柄留在外面,平安用力抽了抽,犹如浇了铁水一般竟是纹丝不动,那老人竟然可以隔空操控他的长剑?平安没有作声,早就知道这位能与成年虎夔生死相搏的老人很强,现在这老人神采奕奕的站在他面前,看来真是深不可测,强大到让人恐惧啊。
“从今往后,你都要平平安安的,以后就叫你平安吧。“”当然了,我是个女人,救人就是救人,没有他们那么复杂的心思。”“那是因为姐是你见到的第一个女子,你若下了山就知道外面有很多比姐还好看的,到时候就嫌我烦了。”“你想的美,你别趴在窗户上,出去转悠一会,别离得太远,我洗完了叫你。”“我不喜欢过什么富贵好日子,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就很高兴了。”
平安脑海中回忆着他和那女子往日平凡又有趣的点点滴滴,脑海中浮现出女子的俏丽容颜,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妩媚娇艳,生气的时候脸上清冷的像一朵雪莲,不知不觉,女子已经在他心里刻下刻骨铭心的印记,失忆的他原本就饱尝过失去亲人的折磨,还要再来一次么?不就是拿了你的一把剑和一本书,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有什么仇冲我来啊,动一个女子干甚么?
平安的心沉了下去,仿佛一阵阴风刮过,阵阵寒意席卷而来,仇恨和愤怒烧红了他的眼睛,平安握着剑的手紧了紧,长剑开始轻微颤抖,慢慢的越来越剧烈,发出刺耳的悲鸣,黑衣老人有些惊讶的咦了一声,小声道:“嘿,有点意思。”平安用尽全身力气,那长剑竟脱离了黑衣老者的控制,被一点一点的被拔了起来,最后握在手中。
平安不懂什么玄妙的剑术,也不会什么精奇的步法,他只知道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用尽全力朝面前的黑衣老人劈了下去,他沙哑的嗓音在空中飘散:“凭我这条命!”
男子这一剑显然出乎老人的预料,他早就查看过那年轻男子的气机,体内没一点内力,只当是个普通人,可这一剑可不是普通人能砍出来的,老人心中心思百转,那长剑却来势不减,带着呼呼的风声落了下来,老人脚步一变,灵活的侧过身体躲过这一剑,平安顺势又挥剑上撩,老人闲庭若布的闪了过去,平安借着那股气势躬身又是一刺,老人瞪了瞪眼睛,沉声道:“小子,我只是不想伤你,莫不要得理不饶人,屋里那女娃只是昏过去了,你再这般不知好歹我当真就杀了那女娃然后再杀了你。”
“平安!“一名梨花带雨的女子从屋子走了出来,朝着平安扑了过去。
平安停下身体,长剑铛的一声掉在地上,身体软到在地,似乎刚才那几剑用光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女子蹲下身子搂住平安,平安哽咽道:“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女子伸出手指轻轻擦去男子嘴角的血迹,柔声道:”姐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别担心了,倒是你刚才那个样子,好吓人。“
那个黑衣老者不满道:“我可不是来看你们小两口腻歪的,丫头,给老夫弄点吃的,饿死爷爷我了。“
平安轻轻捏了捏水仙的肩膀,示意让借机她先走,水仙坚决的摇了摇头。
黑衣老人嗤笑一声,嘲弄道:“使什么眼色呢当我没看见?我说小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要杀你们两个早就动手了,何必跟你们费什么话,丫头,我看那有只老母鸡,要不就把它炖了吧。”
水仙对着平安轻轻点头,转身拎着母鸡进了厨房。
平安捡起地上的长剑抛给老人,老人笑了笑:“我来可不是为了这把剑。”平安装傻道:“我就拿了你这把剑,其他什么都没有,我说你也真够抠门的,出门一点银子也不带。”说着就往屋里走去,老人跟在身后,皱着眉头道:“小娃,其实你是个很讨厌的人你知道么,偷我的剑不说,还在我身上摸走剑谱,要不是念在那天你帮着老夫合上双眼,着实让老夫感动了一番,今天你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平安翻了个白眼,辩解道:“哪里是偷,那时候我摸过你鼻孔,明明已经没气了,我才去摸你的衣服,本想摸些银子出来,谁知道摸出来本古书,哎话说回来,你怎么又活过来了?让我摸摸,你是不是鬼魂?”
老人一掌拍掉男子的手,怒道:“鬼魂你个头,把书给我。”平安撇撇嘴,一脸鄙夷道:“给就给,反正上面画着乱七八糟的姿势,看也看不懂,我看就是拿来骗人的东西。”平安从怀里掏出那本泛黄的古书,递了过去,老人拿到了书,翻看了一下,嘲讽道:“这书我研究了半辈子才刚摸到门槛,你要是能看懂我不就吐血了。”
平安看着老人得意的神情,懊恼的小声嘟囔了一句:“早知道就把你埋到土里,看你还怎么出来。”
老人笑了笑,没搭理他,而是随意问道:“听说你刚才是去后山要葬了我?”平安冷哼一声,不爽道:“要知道你这老头脾气又臭又硬的我才不去呢,巴不得你被狼叼走吃了算了。”老人失神道:“毕竟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死在我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得罪了很多人,又没人合得来,我早就有暴死荒野无人收尸的觉悟了。”平安刚想嘲讽一句你吹牛吧,能杀那么多的人还被一个野兽打到快死,结果看到老人落寞的神情又把话咽了回去,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老人才揉了揉眼睛,尴尬道:“在你这小子面前说这些干甚,反正你偷老夫东西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你小子就偷着乐吧,不然我今天就又开杀戒了。”
平安暗自凝神戒备,不过那老家伙武功那么好,自己也防与不防都没什么区别,不如趁机厚着脸皮与那老头说些好听的,让老头教自己两招,他对刚才老头躲他长剑的时候那玄妙步法可是羡慕的很呐。
平安脸色阴晴不定,老人好像知晓他在想什么,冷声道:“饶你不死对于我这种魔头是最大的极限了,咱俩的机缘到此为止,别妄想着我还会给你什么好处。“
平安被看穿了内心想法,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怏怏然。
红牛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再度冲进屋里,却看到纳闷的一幕,刚才还打的你死我活的两人现在坐在桌子上,气氛竟然还挺融洽,红牛想不明白,平安招了招手,红牛小心的来到平安身边,依旧对着黑衣老人呲牙咧嘴,似乎还想冲上来报仇。
平安安抚了一下小兽,小兽这才不再示威,扭着屁股到院子玩水去了。
老人有些艳羡道:“能让异兽顺从,这等气运只比各个王朝太祖皇袍加身只差一线,你小子倒是捡了个漏。”平安借机询问道:“这到底是那种兽类?怎么以前都没见过。”老人笑了笑:“这小东西叫做虎夔,史载虎夔遇水不溺如龙,进山则称王称霸,总之是只灵兽,世间灵兽不多,你这只小虎夔最起码能进前十。”
平安撇了撇嘴,不信道:“那么厉害还被你一脚踢晕过去?“
老人没好气道:“这小东西才生出来几天,现在要就能打得过我那还得了?就连那头成年虎夔都被我轻松重创倒地,让它再练个几十年吧。“
平安有些质疑,好像没听清似的追问道:“你说被你轻松重创?可是和我看到的好像不太一样哦?”老人咳凑了一声,有些尴尬道:“咳咳,是稍微费了些力气,不过最后老夫还是好端端的站在这,所以还是老夫赢了。”
平安不置可否,好奇道:“你那天用的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龟息之法?”老人叹了口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声道:“罢了罢了,你我也算有缘就与你讲一讲也没什么丢人的,那天我在山上误打误撞进了那虎夔的地盘,那雌虎夔直接就朝我撞了过来,我就存了要教训那畜生的心思,就与那虎夔打了起来,谁知搏斗中我旧伤复发,与那虎夔两败俱伤,都倒了下去,可那虎夔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害得我动也不敢动,只能用屏气凝神以假死骗过它,现在想来多半是那雌虎夔以为我要对她腹中的胎儿图谋不轨,不惜拼死与我纠缠,唉,其实只是个误会。”
平安疑惑道:“这也太悲催了吧,我说你也真是的,打不过就不会跑么?”老人无奈道:“开始不知道那雌兽这么凶,后来想走的时候旧伤发作,想走也走不了。”平安揉了揉鼻子,一阵唏嘘。
“饭来喽。”水仙端着香喷喷的饭菜走进屋里,老人和平安都咽了咽口水,水仙笑了笑,朝着平安挥了挥手,“去厨房端菜去,顺便把碗筷拿过来。”
平安不满道:“为什么是我,你怎么不让他去拿。”水仙瞪了平安一眼,“因为你是主人,老伯是客人,快点去拿,再废话别想吃我做的饭菜。”
平安不情愿的起身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