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玛士……老师……你……怎么来了……”艾修鲁法特张了张嘴,但是到底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的神情一阵恍惚,甚至忘记汤玛士早就死了。汤玛士死在那个美丽的黄昏,在琴声和夕阳中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是他亲手收殓了汤玛士,将在放在棺木中运回故乡。
“你在动摇,艾修鲁法特!”汤玛士穿着他刻画着飞蛇纹章的盔甲,没戴头盔,头上留着短短的白发。而且,他的身上似乎在发着光。
“我没有动摇。”
“你在犹豫。”汤玛士一下子就看穿了艾修鲁法特的心思。“你在担心敌人的后手。”
艾修鲁法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战略。我很久以前就教过你,世界上的事情没有完美,有一利就有一弊。比如你的对手……那个神圣骑士团大团长柯默,他的眼睛就是看得太远了,所以他甚至忘记了一个将军基础中的基础,那就是正确估算敌人的战力。你那些隐藏实力的小花招并不高明,他本来可以通过有效的侦察和试探(w)ìng攻击轻易确认这一点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派遣的斥候永远都在你的外围,不肯冒险深入探知究竟。”
“那是因为他蠢。”一半而已,另外一半是因为绿皮拥有狼和史古格,这些生物敏锐嗅觉可以极大的威胁那些试图靠近的斥候。
“是蠢。”汤玛士赞同道。“盯着胜利后的果实,盘算好了如何分配,却忘记了那果实还没有真正到手。但是艾修鲁法特啊,你要记得,如果他获得胜利,他就能真正的充分利用这个胜利。下一次战斗,他就会变得更强大。”
汤玛士感慨的说道,而艾修鲁法特最终鼓起了勇气。
“汤玛士老师,你不……不怪我……我……率领着一群绿皮……和人类开战……”
“我见过比这个更愚蠢和更荒谬的战争。”汤玛士耸耸肩,“这种程度算啥。起码你的心里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有时候,走上战场的将军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
汤玛士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之间转回了最初的话题。
“懂得如何赢得胜利和懂得如何利用胜利是两种看起来很像,但是本质截然不同的才能,柯默后一方面的才能很出sè。但是艾修鲁法特,作为一个将军,这两方面才能都是必须的。没有第一种才能,那么一切都无从说起;没有第二种才能,那么路就会越走越窄,最终你遇到你无法战胜的悬殊力量差别。如果让我来选择的话,我希望你能够拥有前者七分,拥有后者三分。”
汤玛士顿了一顿,再次凝视着艾修鲁法特。
“但是说实话,这一次你很幸运,这一次你的胜利有九成理由是因为你有最好的侦察兵。咪咪噜甚至把他们整个战术的细节安排都弄到手了。”
“汤玛士老师,我知道这是投机取巧……”
“不不不,你误会了。这不是投机取巧,而是最正确的抉择!我记得我曾经教导过你,战争中,荣誉很重要的,但是一定要记得一切能助你取胜的因素都是荣誉的,从谎言、欺诈到间谍皆是如此。统帅和普通骑士要有完全不同的荣誉观。”
艾修鲁法特想说话,汤玛士摇了摇手,示意艾修鲁法特不要继续说。
“比如说这一次,你知道你的心为何动摇吗?那是因为你爱上了你的部队。”
“爱上?”
“你在珍惜他们,不是吗?你这副样子,就像守财奴守着自己的金子一样紧紧的把军队篡在手里,不敢把他们放到战场上。你的心中缺乏勇气,你在害怕失败。艾修鲁法特,我本来还以为你很大胆的。”
“我……”
“仔细想想,用最真诚的态度扪心自问一次。恐惧会剥夺一个人的判断力,摧毁他的理智。我从来不记得我最出sè的学生是个胆小鬼。好好考虑,眼下是不是投入预备队的最佳实际,如果此刻不投入,未来会不会出现更有利的时机。不过,”汤玛士的口吻缓和下来。“其实这也不算丢脸。就算是我,偶然也会被迷惑吧……”
“老大!老大!”塔鲁斯的叫声把血旗老大从之前出神的状态下拉了回来。他花了足足一秒才回到现实之中。
“主人,您大脑刚才的活动非常紊乱……您做梦了?”脑海里,嘉莉突然提出疑问。
血旗老大没有理会嘉莉,他举起剑,对着身边的黑兽人头目叫道。“塔鲁斯,马上率领你所有的小子们,和萨满一起杀到河对岸去,狠狠的踢那些家伙的屁股!Waaaaagh!”
塔鲁斯立刻兴奋的朝后方冲去。
“小子们,列好队,拿好家伙!咱可要照屁股狠狠踹那些家伙们一下子!你啥意思?废话,咱当然比他们少,不然还有毛趣?拉倒吧你,咋们可是好容易才逮到上场的机会!你想猫进鼻涕jīng堆里躲着?不想?那就跟俺冲上去!”
塔鲁斯的喊叫声从后方传来,但是血旗老大已经在关心其他所有的问题了。他看了身边最后一批亲卫——这些家伙都是那种膀大腰圆,凶神恶煞一般的兽人小头目,但数目不多。“小子们,跟着俺冲!叫所有的鼻涕jīng都跟上!告诉他们,跟着俺走就对了!”
高地上,地jīng们还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现在不管是火枪手还是炮手都已经陷入近战,如果不是地jīng的战力实在不行的话,他们早该被绿sè浪cháo淹没了。
“援军……图兰人呢?!”柯默发疯似的对着身边几个人喊道。没有人回答,没有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这一队士兵将柯默从围攻之中拯救了出来,撤退到山顶上。所有残存的士兵都聚集在这里了,这也是最后的防线。
刚才的战斗同样让地jīng损失惨重。魔法引发的那种狂热此时已经消逝,同时队伍里带队的兽人头目也几乎都被杀死。所以地jīng们的攻势立刻疲软下来,一部分地jīng虽然还在努力攻击,但是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地jīng转而开始干那些更安全也更有趣的工作,比如搜刮尸体或者杀死伤员之类的。
柯默环顾四周的情况。他身边只剩下最后几百号人。所有的火枪手和炮手都拿起近战武器了,但是战斗还没有结束。发生什么事情了?图兰人怎么了?只有诸神知道他们怎么还没来!
接着他听见一阵疯狂而嗜血的“Waaaaagh!”叫声,虽然不及刚才魔法的效果那么惊人,但是依然让人胆战心惊。接着,他看到数量惊人的绿皮——不是兽人,不是地jīng,而是比两者都要小得多的鼻涕jīng,挥舞着类似折断的枪头或者一根尖木条之类的武器,疯狂的扑上来。而成群的兽人和地jīng在鼻涕jīng的簇拥和裹挟下,同样跟着他们一起朝这边冲来。
最后的抵抗力量迅速就被这股浪cháo吞没了。柯默最后做的事情就是用受伤的手挡住一连串的攻击,然后被疯狂的鼻涕jīng们硬给涌上来拖倒在地。接着,数不清的利器、钝器和牙齿的攻击从他盔甲的每个缝隙中漏进来。他身体完全被绿sè覆盖住了。
“在这里等着,他们还会来!”血旗老大好不容易才收拢住自己的部下,鼻涕jīng的疯狂实在让他也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一个地jīng的狼骑小子从前方跑来,直冲他这边而来。
和人类不同,绿皮的军队松散得多。所以这种零星的小子没参加战斗很正常。当然,这种家伙通常都是地jīng,特别是狼骑小子。只要是绿皮就晓得狼骑小子向来滑溜。
“老大,俺带来好消息了。”那个狼骑小子来到血旗老大面前,露出谄媚的笑容,“俺们瞅见那些人类撤退了!俺寻思得通知您一声。”
“撤退了?”血旗老大回过神。他一直担忧的隐患,敌人的总预备队,图兰人的骑兵居然撤走了?“真的?”
“千真万确,老大!”那个狼骑小子猛点头。“俺看着他们走的。”他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血旗老大看了看战场,南岸战场胜负已定,但是北侧战场……很幸运,史古格虽然对阵型严密,装备jīng良的敌人构不成威胁,但是它们好在完全不会后退。在史古格的阻挡下,北岸的绿皮大军离失败还早的很呢。
“小子们!”血旗老大举起手中长剑。“俺们赢了!快去河那边,别把乐子全给他们乐完了!Waaaaagh!”
“Waaaaagh!”所有的绿皮齐声欢呼,然后掉头冲下去。
半夜时分,在距离战场相当远的地方,舍姆的王太后等到了她迫切需要的消息。
送来消息的是一个年轻的军官,满身伤口,盔甲破烂,一到营地就昏倒了。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战士,而是一个记录官——但他的记录本却保持得很好,并没有任何损害。有人将记录本交给王太后,后者用几乎颤抖的手打开了这份不祥的书册。
“……当南岸联军被击败的时候,北岸联军的主力正陷入梦魇一样的死亡境地——正面被绿皮大军紧紧咬住,两侧都是水域,而后方则完全处于得胜的绿皮南岸部队的威胁下……在惊天动地的喊叫声中,养jīng蓄锐已久的黑兽人从后面猛的杀向已经激战了半天,疲惫不堪的联军。跟在黑兽人后面的,还有数量可观的绿皮萨满以及大批大批的地jīng、矮鬼……绿皮以排山倒海之势卷杀而来,联军立刻溃不成军,被压向湖面一带……”
“……神圣骑士们依然在继续作战。其他士兵在他们的表率下,同样为生命而进行了最绝望的抵抗。战斗一直持续rì落,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一场大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