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节决战5
当然,这只是马文的希望。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完成这项任务的可能性,至少在目前来看,只有一半。也许一半都不到。艾修鲁法特很可能死于乱军之中,也有可能败兵之际逃走。如果他缩到高华城倒还好说,如果艾修鲁法特腿足够长,甚至可能一路逃到鹰隼城里去。
不过其实马文觉得,艾修鲁法特第一种可能性远大于第二种。毕竟他是一个奸奇的巫师,对于看人很有一套。艾修鲁法特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会逃跑的人……嗯,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男人有着一种特殊之处——他表面上似乎很光明磊落,哪怕不能称为心直口快,也可以说是直截了当。但是他的真正想法,却潜伏在内心深处某个角落里。他是一个猎手,如一头擅长袭击的猛兽一样。此类野兽永远有着用于掩盖自身的毛皮花纹,使得自己能够潜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直到等到他们出击的时候,他们才会露出獠牙和利爪。
马文已经被利爪干净利落的剜了一下。
如果艾修鲁法特吃了败战,他战死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被俘或者逃回鹰隼城。
马文知道自己迟早得有那么一天走进鹰隼城——但是在此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干,恐怕没有两三年是无法完成这个目标的。当然,这一切都怪艾修鲁法特,是他迫使马文失去了最好的那一种结果。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注意到天色已经略略放明了那么一点。
这场战真的打了太长的时间。艾修鲁法特顽强挣扎,如吊钩上的大鱼一样和他进行了长时间的拉锯。但是,最终还是有了结果了,鱼儿已经上了钩,它再也逃不掉了。是的,只要再过那么一会,等到天色完全放明,等到人类的视力能够清晰的观察一切的时候,这场战争就会结束。
艾修鲁法特会为自己的欺骗付出代价,沉重的代价。
这个时候,夜色依然很浓,所以马文视野范围很有限。他丝毫没有发现整个战局已经悄悄的,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以也完全没有做出任何部署上的调整。他只是在焦急的等待着天明,然后由养精蓄锐的骑兵——虽然说实际上也是疲兵,但是总比普通的士兵好上太多了——发动最后一击。
这就好比一场牌局,虽然最后的底牌尚未翻出来,但是从已经放出来的牌面来看,马文手中的牌已经赢定了。不管底牌是什么,艾修鲁法特都已经输了。等到翻牌的时间一到,马文不需要去看艾修鲁法特的底牌是什么,直接就能动手把艾修鲁法特桌面上的筹码全部扫到自己这边来。
理论上来说,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翻不了身——除了一种情况外。那就是艾修鲁法特在被拿走所有的筹码之后,从口袋里掏出新的筹码来,然后立刻开始下一局。
实际情况也类似。
天色慢慢的放明了。马文首先看清楚的是地形——经过了一夜的追逐,此时两军已经离开了原先的平原。一个晚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至少此刻脚下的已经不是昨日交战时候的那种麻烦的泥泞地了,而是一片缓坡。
之所以说是缓坡,是因为这坡度真的很有限,勉强也算是平原。总之,是一片很适合骑兵驰骋的战场。
当然,艾修鲁法特那边骑兵更多。但是马文已经不在乎敌人的骑兵了。昨夜的时候,他看到了不少的马尸。这些马的尸体非常完整,说明他们并不是战死的,而是累死的。这意味着敌人的骑兵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昨日的交战,南方人的军队一直把骑兵当做消防队,四处救火。倒不是说这种做法是错的,毕竟他们撑到了现在就靠这一手。但是现在,那些可怜的马儿已经体力耗尽了。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马文马上给自己的部队下达了指令。几个传令兵迅速的朝着骑兵的位置跑去,将统帅的命令传达到位。命令很简单:向前占据战斗位置,等到天完全亮了,就立刻发动进攻。
他甚至不需要说明向哪里进攻。零星的交战还在继续,现在的南方人已经衰弱到了极限,只是单纯的被引颈受戮罢了。表面上双方还在战斗,实际上这根本就是一场狩猎。
这个时候,他听见的大炮的轰鸣声。
这个声音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听见了。此时却打破了这个寂静的黎明。
炮声是布置在坡顶上的大炮发出来的。
这个地形简直就是预先选好的一样。埃辛将大炮放在坡顶,然后将自己的生力军隐藏在山坡后面。等到天色足够亮的时候,大炮就开始开火了。密集的炮弹向混沌军团倾泻而去。
此时炮位上其实只有三十多门大炮,但是因为是齐射的缘故,使得轰鸣声格外响亮,连大地都似乎在微微颤抖。
混沌军团受此突袭,马上产生了混乱。并不只是挨了炮弹的部队产生混乱,其他的部队因为听到炮声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这炮声对于混沌战士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与此同时,埃辛也在山坡后面巡视了自己的部队。
“弟兄们,”他大声说道。“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诸神在上,现在荣誉和财富就在你们脚边,你们要做的就是弯下腰把它捡起来!”
他的骑兵已经基本到齐,但是步兵却还有一半还在赶来的路上。不过埃辛已经很清楚自己根本不需要继续等步兵到齐。他虽然没有黑暗视力,不过在听到艾修鲁法特说明的战局,知道两军实际上已经追逐、交战了超过三天后,他就知道眼下就是一个机会。
大炮再次发出轰鸣声。炮兵是由艾修鲁法特亲自指挥的,他利用黑暗视觉操纵炮口,使得大炮的命中率相当高。炮弹在混沌军团中造成了不小的杀伤,那些正在整队准备突击的混沌骑兵就是集火的重要目标。
接着,一**骑兵突然源源不断的从山坡后面冒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向追击中的混沌军团。
天已经足够亮,以至于还在撤退中的士兵都已经醒悟到这是后备军投入了战斗。一开始很多人还以为这是一次以阻滞敌人为目标的小规模反击,但是随着山坡后面的骑兵似乎无穷无尽一般的冲出来,全军都意识到这这是一场真正的反击。
所有那些还保持着战意的部队都掉头整队,准备竭尽全力支援后备军。
一瞬间,整个战场被喊杀声充斥着,而且这是单方面的喊杀声。在高处,响起了发动冲锋的战鼓声。
重装骑士居中,轻骑兵则向两翼包抄。这是非常常见的战术安排,但是几乎没人能够在这样一个关键而微妙的时候把生力军投入战场。
混沌军团之前并没有发现刚才抵达的增援部队(那个时候光线还很差,人类的视野很有限),所以他们以为这一天他们已经赢定了。同时很多混沌战士也因为疲惫不堪的缘故,没有像正常的战斗一样列成战阵。事实上,他们中很大部分也是零零散散,就像在散步一样。等到炮声、鼓声、马蹄声和喊杀声响起的时候,他们才发觉这场战役里已经发生了点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他们的军官徒劳的想抓住他们感到快从他们手里滑走的胜利。
联军全线转入反攻,骑兵的冲锋锐利得令人不敢置信。到处都是惊心动魄的冲锋马蹄声。大炮则努力的攻击着尚未投入战斗的混沌骑兵,增加他们的混乱,阻挠他们的行动。
埃辛带头冲锋,他麾下的重装骑士轻易的撕破了混沌脆弱而漫长的战线,直接冲到了他们后方。完成这样的举动之后,他们掉过头来,从后方再次插入混沌的战线。
整个混沌军团都陷入了混乱和骚动之中。他们太分散也太疲惫,已经没有办法抗拒这样精力充沛的敌人的猛攻。
在看到胜利的希望之后,原先已经在撤退中陷入绝望,因而麻木的士兵也被再一次激发起了战斗的意志。反击不仅仅是骑兵了,整个联军都开始了反击。
除此之外,埃辛带来的步兵也开始冲入战场。
混沌的骑兵完全没有发挥的机会。他们遭到了大炮的集中射击,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轻骑兵们包围上来,用手枪在中程距离射击他们。他们的马太过于疲惫,完全不能和这些敏捷迅速的敌人抗衡。所以他们一下子处于追又追不上,跑又跑不掉的悲惨境地。
过了一小会,在确认混沌骑兵的状况很糟糕之后,埃辛的重装骑兵冲锋的目标就对准了他们。笨拙而迟钝的混沌骑兵挡不住敌人凶猛的冲锋,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接着缺口被撕裂,拉开。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这支混沌骑兵完全陷入了包围之中,然后被轻重骑兵反复的冲锋和射击,被全部歼灭。他们就像一阵烟雾似的消失了,留下满地的人和马的尸体。
这个时候,混沌军团想把他们强大的魔法师部队投入战斗。但是经过了这么一日一夜的压榨之后,几乎所有的混沌巫师都已经筋疲力尽了。他们面对是一群数量虽然少,但是精力充沛的敌人。所有混沌巫师尝试释放魔法的努力都被干扰而失败了。
一支重装骑士冲入了最大的那群敌人之中——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肯定是为了保护什么人。骑士们像一个劈开橡树树干的楔子一样撕裂了混沌军团的队伍,一直冲到中心。至少有五十个混沌巫师在这个队伍中。所有来不及踏上魔盘(或者根本没有魔盘)逃走的混沌巫师全部成了剑下亡魂。
混沌军团全线溃败。
兵败如山倒。马文和他的部下们想制止后退,但是毫无作用。战斗很快就脱离了控制。恐虐的战士会疯狂的战斗到最后一刻,为友军争取到撤退或者整队的机会。但是这一次,混沌军团里没有恐虐的狂战士。
溃败的混沌战士们甚至不少丢掉了武器和盔甲,竭力减轻自己的重量好逃命。仅仅是半个上午,他们就退回到昨日的战场之上。
在这里,马文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他收拢队伍,重整队形,想要组起一道防线。毕竟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战斗,埃辛带来的骑兵也已经变得疲惫,已经不愿意攻击排成队形的混沌军团。但是这个时候,联军的步兵也已经赶到了。
一阵*的猛烈射击之后,长戟步兵在巨剑武士的支援下,呐喊着发动了猛烈的冲锋,一下把混沌军团打得节节后退。这一波的尝试最终在步兵的反复冲锋下溃败了。
昨天尚未打扫过的战场,今天又多上了无数的尸骨。
埃辛紧紧的追击。没有夜晚、大雨的阻挠,两军追和逃的路程远超想象。这一天黄昏的时候,他们回到了最初的战场——那条名字叫博达米尔的河边。但是,经过了之前的那一场大雨,原本平缓的河流已经变成了一条咆哮汹涌的危险大河。
桥梁已经毁了,混沌战士们被挤压在河边,他们寻找不到可以涉水而过的地方,于是只能在联军火力的逼迫下往河里跳去……
这一天里,原先十万人的混沌军团就被全部消灭了。除了少数能够踏着魔盘飞走的巫师,没有人在这场可怕的杀戮中逃生。地面上到处都是混沌战士的尸体,河流里也一样。
这一天开始的时候,混沌军团还胜券在握,但是这一天结束的时候,混沌军团已经不复存在。从来也没有见过战场上的命运像这样的变幻莫测。
……
输了……输了……无可辩驳的失败……
马文一个人站在魔盘之上。他曾经辉煌壮盛的大军一天之内就烟消云散。虽然靠着这个飞行的道具,他能够脱离地面上的那场可怕屠杀,但是他知道自己完了。
混沌巫师的全身都在颤抖。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搞砸了奸奇的计划。从来没有哪个混沌信徒能够在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还安然无恙。连他手下的巫师们(同样靠魔盘逃出来的)都四散而去,甚至没人向他告一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