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刚出县衙,彭乾羽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张耙子的大营。
中军副将李忠,被张耙子的亲兵看押在单独的一间帐篷里,此时的李忠万念俱恢,他到此时也没想明白到底赵郡马为何要写这种无知所谓的信,为何这之前从未向他提过,就算真有这提携之心,那直接从兵部下文那多省事,这下可好,事情才刚刚开始便引起了张参将的戒心,这条命算是被赵郡马给玩死了。
李忠是越想越觉得委屈,这才三十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将来还要沙场建攻,家里的老娘正等着自己衣锦还乡呢。
李忠几次走到帐篷门口,想去再找张参将说说,这根本就不管他的事,但他出不去,门口全是张参将死忠的亲信。
帐篷外,张耙子正带着一队人朝李忠的帐篷走了过来,张耙子满脸的杀气。
李忠在张耙子的面前跪了下来,带着肯求的语气道,“将军,那封信的事查清了吗?能否还末将一个公道”
张耙子嘴角一扬,轻蔑一笑,“公道?你还想要公道,你背着我同赵郡马私下暗通款曲,妄图谋害于我,还想让我给你公道”
“不,末将跟随将军这么多年,末将的为人将军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这里面会不会是别人的挑拨之计,末将冤枉,肯求将军让末将与郡马爷当面对质”
张耙子哈哈一笑,双手叉腰在李忠面前慢慢踱步,“想见他,你做梦,我念你跟随我出生入死十来年的情份上,给你留个全尸,等匪乱平定后,本将军再大度些,给你报个为国捐躯的荣誉,让你家里的老娘也能领份抚恤,这已经是仁至义尽”
李忠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脚后腿后,“将军,你不会真想杀我吧?”
“怎么,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吗?”张耙子冷笑道。
“就因为这一封没来由的信?将军,您不能全凭猜测便杀了末将,您这样做就不能寒了众兄弟们的心吗?我们这些人在你眼里算什么?莫须有那也得有个罪名吧?”李忠站了起来,一转身,背对着张耙子道,像是临死前的一番豪情壮语。
张耙子朝身后的亲兵一使眼色,立刻他们就拥了上来,将李忠五花大绑,按跪在张耙子面前。
“李忠”张耙子指李忠的鼻子,“记住,我可以容忍我的兵不管贪成什么样子,我都睁只眼闭只眼,就算是犯了朝廷的禁令,我也能替你们遮掩一二,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本将军面前动心思,这个军营里只有一个头,这就是我给你的罪名,放心,你是死在土匪手里,我会在报功的折子里给你请功,你知足吧”说完,张耙子又朝边上的亲兵一使眼色,一名亲兵随即便将李忠的嘴给堵了起来,把早就准备好的黑色头套套在了李忠的头上,李忠挣扎着,但只是从黑布后传来一阵阵闷哼之声。
“拉远点,埋了他”张耙子轻声的吩咐着。
几名亲兵紧紧地扯着李忠刚要走出帐篷,却只见帐篷的布帘突然掀起,一名营兵走了走来,拱手对张耙子道,“报,将军,宿松知县,有事求见”
“哦,人在哪,他说什么事了吗?”
“就在辕门外,说是为李副将之事而来一定要面见将军”
张耙子想了想,朝押着李忠的几个人道,“先将他押在这,等我回来再行处理”
彭乾羽的马术那还只是个半吊子,虽然有过几次经历,但当他赶到张耙子的大营时,已经从马上摔下来三次了,手上的伤口也裂了开来,在纱布上染出一条鲜红的血印。
营兵将彭乾羽带到中军大帐,大帐周围,刀枪林立,威风凛凛。
张耙子站在帐外的的台阶上,哈哈大笑,“彭知县,你这一方父母,怎么又有空跑到我这来了”
彭乾羽将缰绳扔给营军,拾阶而上,一脸的紧张,似乎完全没有理会张耙子无关紧要的废话,直接就走进大帐之中。
张耙子一簇眉,看来是出了什么大事了,连忙跟了进去。
彭乾羽一走进帐中,便神色紧张的四处查看着。
“彭老弟,彭老弟,你在我这找什么呢?”张耙子不解地跟在彭乾羽身后,拍着他的肩膀问道。
彭乾羽左右相顾,低声说着,“你这没有外人吧?”
张耙子也四下看了看,一脸疑惑地道,“没外人,出什么大事了吗?”
“大事,天大的事,将军你没看出来我很着急吗?”
“到底是何事呀?”彭乾羽的举动倒是把张耙子给吓了一跳。
“你不是告诉我赵家这些年一直都在偷偷往京城的大官家里运银子嘛”
“这怎么了?你这么快就上折子参他了?彭知县做事真是雷厉风行,这你应该高兴才是,过不了多久赵家便会失势力,往后,在宿松县可就是你彭大人说了算了,哈哈,你这有什么可紧张的”张耙子有些紧张,更有些兴奋,看来彭乾羽已经落到自己的陷阱里来了。
彭乾羽连连跺脚,急着满头大汗,当然,这都是刚刚骑马是累的,“我还没上折子呢,但就在刚才,赵家的管家跑来告诉我,说赵郡马已经知道我要做的事了,还说赵郡马非常生气,非要致我于死地不可,这这,这可都是你你害我的,将军你可一定要帮我呀”
张耙子心中大喜,如果现在拿着彭乾羽的人头去找赵郡马,那会立多大的功劳呢,但张耙子表面上却也装出一副替他担心的样子,“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耙子正得意,他认为这一定是自己早上去向赵郡马后才带来的结果。
彭乾羽哭丧着脸,一摊手,“我哪知道呀,我不过就一小小的芝麻官,哪里敢和郡马爷斗,所以,所以”
“所以怎样?”张耙子好奇心起。
“所以我就告诉胡管家,这事都是你告诉我的”彭乾羽瘪着嘴,一脸委屈。
“什么!”张耙子大吼一声。
引得营外立时冲进来七八个亲兵,张耙子大怒,挥挥手,“都出去,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张耙子在大帐中焦躁不安的来回走着,直拍手,“你,你小子,你也太妄恩负义了吧,我这可是在好心帮你,你怎么一扭脸就把我给卖了,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完了完了”
彭乾羽却来了精神,“将军你可得镇定呀,现在咱两可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你得快想办法呀,要是再晚了,让宁王知道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耙子一拍帅案,“这还要你告诉我,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小子唉,你可害死我了”
彭乾羽暗自得意,脸上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我这现在也是后悔莫及呀,可是事情已经出了,你将军手中大权在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现在可是全指望你活命了”
张耙子一挥手,“放屁,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两井水不犯河水,走,你走”
彭乾羽连嘿嘿笑着,跑到张耙子边上,替他捶着抹背,“哟哟,将军,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们面对的可是同一个敌人,别生气,冷静,以将军你百战百胜的心机韬略,对付一个世家子弟,我相信这不在话下”
张耙子怒道,“说得容易,这事要是传到宁王耳朵里,别说是你,就是我这手握重兵的将军他想杀便杀”
“将军何必尽涨他人威风”
“五年前,江西知府弹劾宁王府地逾制,折子还没到京城人就先暴病身死了,三年前,江南道王御使弹劾宁王有暗中操纵吏部官员任免之嫌,折子硬在内阁压了一个月,最后王大人莫明其妙的辞官归里,传闻半路上被土匪所杀,这个宁王不是你所能想像的,这回我可是被你连累惨了”
“那,那将军就只能这样坐以待毙”
“还能怎么样,胡管家是赵郡马的心腹,现在说不定赵郡马已经向宁王禀报了,来不及了”
彭乾羽突然笑了起来,“将军你的意思是只要胡管家不说,那就万事大吉了?”
张耙子一愣,静下心来沉思片刻,“恩对,但是他怎么可能不说”
彭乾羽哈哈大笑,拍起了马屁,“将军真不愧是智勇双全,几句看似牢骚的话却已经将事情的解决办法说了出来,高见,高见”
张耙子直愣,这,这是哪门子的高见,长着脑袋的人都能想到这一点,只要胡管家嘴不乱说,那这事就真的还有救。
“彭知县是说胡管家还没将这事告诉赵郡马?”张耙子露出一丝惊喜。
“这个嘛不敢肯定,不过我刚来之前,胡管家刚刚从县衙离开,他坐的是轿子,按脚力算,八成现在还没见到赵郡马”
听到这,张耙子猛的站了起来,转身就朝大帐门口跑去,现在是火烧眉毛,他根本没时间去细想此事的真假。
“将军,将军,你这是上哪呀?”彭乾羽心中大喜,故意喊着,他知道张耙子要去做什么。
张耙子跑出大帐,对门口的亲兵低声吩咐着,“看着他,本将军回来之前别让他离开这”
张耙子快步来到关押李忠的帐篷里,挥挥手让所有的亲兵都退了出去。
“哈哈,李副将,你受委屈了,本将军也是被逼无奈,来来,我亲自给你松绑”说着张耙子便笑容满面地伸手解着李忠身上的绳子。
李忠一头雾水,“将军,这是何意?事情查清楚了?”
张耙子呵呵笑道,“咱都是十来年过命的交情,其实我从没怀疑过你的忠心,只是这事出突然,我也是一时情急,你可千万不要记恨我呀”
李忠揉着有些生痛的手腕,拱手道,“末将不敢,多谢将军活命之恩”
张耙子在李忠面前慢慢的走来走去,“李忠你先不忙着谢我,为了表示你的忠心不二,我要你现在去办我做件事,你愿意吗?”
李忠明白,这是将军在试探自己,这是打消将军疑虑唯一的一次机会,他抱拳道,“将军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张耙子哈哈一笑,拍着李忠的肩膀道,“没那么严重,对你来讲,小事一桩”
说着,张耙子便凑近了李忠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要你现在骑上快马,赶往赵郡马府至宿松城的路上,去杀个人”
“杀谁?”
“赵府的胡管家,你敢吗?”
李忠心中大惊,杀这个人他还真不敢,但如果不去只怕死的就是他自己了,只得硬起头皮拱手轻声道,“遵命,末将现在就去拿他的脑袋取来”
“胡管家可是赵府的大红人,身边一定带了随行的护卫,这样,我叫几个兄弟陪你一起,记住,一定不能留活口,更不能让人查觉”张耙子怕李忠中途反水,特意在他身边安排上自己的亲信。
李忠也看得出来,反正自己无二心,“是,如果他已经回府了,那末将如何应对?”
张耙子脸一沉,“没有如果,他不死,你就死”
李忠换上百姓的装束,带着四个张耙子的亲信,骑上快马,暗藏利刃飞也似的冲出了军营。
张耙子望着李忠等人离去的身影,不安地苦笑着,默默地祈祷着此事千万要成,只要李忠杀了胡管家,那就是一举两得,既保全了自己,又让李忠得罪于赵郡马,想必这样一来赵郡马怎么也不会让李忠来替代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