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轮龙卷消失之时,一股庞然的气势弥漫,在一瞬间,覆盖了方圆十里,那似乎永不止息的剑气破坏终是停滞,化成千丝万缕如绵薄之力般的清风。
聚势已成。
事违人愿,成势之人并非那众所盼望的古河城天网网主,而是杀人不眨眼的农夫。
龙卷消失,农夫剑势开启,其手中的那柄水蓝长剑犹如人剑合一般通灵,无力扶持而自浮,安安静静呆在主人身旁,随时恭候待命。
在众多心惊胆颤的目光之下,农夫瞥了一眼依然在凝聚刀势的那轮龙卷,轻蔑一笑,旋即一个动身,急冲而去。
不知为何,往往不屑于与他人比兵器上造诣的农夫今日突然心情大好,竟是开启尘封十多年已久的剑势,与古河城天网网主来了一场比试。
刀势凝聚不断,只差片刻即可大功告成。
古河城城主大惊失色,暗道不妙,此下他已经无法再等下去,再犹豫不决,不然整个古河城将会被易剑魔屠杀成一座血城,哪怕今日丢掉性命也得保下古河城。只见他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双臂交叉,既而骤然涌现一抹土黄色的飘渺光华,随后再见双拳重击在地。
地面沙石突起,集聚。
城西这块地面出现一个巨坑。
而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头高达十丈的石兽,模样似猛虎。
一头石虎如活物,张牙舞爪,朝迎面飞驰而来的农夫不停咆哮。
整个人身肤色突兀变得土黄的古河城城主大手一挥,那头石虎便动如奔雷,疾奔几大步后,霍然腾空跃起,饿虎扑羊般对农夫扑去。
瞅见血盆开口而来的猛虎,向来脸色淡漠的农夫不知为何脸色难堪起来,他不得不谨慎,双手握剑,不退反进,急冲更为凶猛,丝毫不惧于眼前扑来的猛虎,大喝道:“敢以灵魂本源来对付我,有魄力!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易流水便成全你!”
灵魂本源,术士至为重要的家底,与修士的本丹相提并论。
闻声,古河城城主倒是学会了农夫的冷漠,不动声色,在他看来,今日不死人看来是无法保下这座偌大的古河城了,至于死的是谁,有一点毋庸置疑,肯定不会是他身后的那些无辜百姓,要先死的也是身为城主的他本人。如今他祭出自己的灵魂本源,这个堪比性命重要的东西,为的只是拖延时间。如果他自己的死可以拖到古河天网网主刀势凝聚完成,也算如其所愿,死有所值了,倘若能拖到正从另两城朝这边赶来的那几位到场,那就再好不过,身后的古河城保下自然不在话下。可他在担心,隐藏在暗处的流沙会有何作为,能担任古河城城主的他可不轻易相信流沙仅仅唯独易剑魔一人前来,必定还有其他人,而他自己这般作为,排场太大,若是正好中了流沙的阴谋诡计,后果不堪设想。但眼下别无他法,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为天网网主争取一些时间,让其刀势聚成。以祭本源重创易剑魔魂魄?笑话,十几年前易剑魔血洗武林之时,多少位傀儡道行的死在其手下?更遑论自身跌境处于幻境一品的他了,而等会被易剑魔杀死后,就得接着由天网网主来拖延时间了。
两条命换古河城满城百姓的性命,值了!
决断,绝断。
这位以民为贵的古河城城主双目充血赤红,手掌再度奋力一挥!
石虎全身金光闪闪,犹如癫狂的水牛般,一头顶向迎面挥剑劈下的农夫!
第一阵无形波动炸开,如湖面般不可轻易察见地荡漾,空气仿佛被扭曲了一般,破败不堪的地面废墟上又加了一大片废墟,水面浪花千尺。波动四散传开,几只远空飞离的鸟儿触及便即刻化成一团血雾。
古河城城主口吐鲜血,撤后三步,身躯险些踉跄,再而挺立。
石虎与农夫双双落地。
二者依然在僵持。
再一阵波动绽开,接着又是一阵,一阵接一阵。
一阵阵波动使得地面深深凹陷,流水欲流入深坑却不得入,倒流回去又顺流而下,如此反复来回,形成一怪象。
深坑之中,石虎金身光华暗淡许多,四足渐渐埋入地底,而作为石虎‘操’控者的古河城城主随这每一阵波动炸开,便退后几步,步数次次递增,每一次后退都恰好处于不断扩大的深坑边缘,然而其人如今已是活生生一个血人,七窍流血,皮肉绽开,白骨可见。
就在远处的废墟堆中,狼藉的残峘下躲着一老一小。
老的抱头,估摸着被外边的打斗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嘴巴一直念叨不停,口齿不清,含糊的很;小的则是两眼发光,直勾勾盯着远处打斗的场面,看的很是入神,可观战没多久,无数的沙土石块覆盖了视线,要不是外边太过激烈而危险,他早便冲过去到深坑旁好好看个尽兴,不然这么一场难遇难求的打斗不从中学点进去,太浪费了。但他身体可非铁打的,经不起阵阵波动的威力,真叫少年无可奈何,于是他便闭目,仿佛神游万里般,用心去感受外边的打斗,压根不在意一件事:要不是有几块大石板拱起搭出一小块容身之地,他和老头子其实早已经被飞来的沙土石块砸死活埋了。
双目静闭的聂庄眉头没由来一皱,叹息道:“死了。”
最后一阵波动轰然荡开后,便再没了动静,流水哗啦啦流入深坑,从中徐徐漂浮出一道身影,在他的身底下,那个深坑中有个虎头被淹没,了无了生息,就像坑边的一位血人,再也没能爬起来。
流水灌满了深坑,农夫浮空而立,手中无情剑有水蓝气缕萦绕。
他没急着动手,因为龙卷已经逐渐消失。
古河城网主刀势已成。
水银弯刀白光闪闪,这位天网网主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城主,再环望了一下狼藉的周围,神情木讷,缓缓将头转回,抬起望空,眸中深处有焰火在跳动。
农夫俯视地面,冷笑道:“想不到当年被我亲手灭门的屠家,居然还有苟延残喘之人,若不是你开启刀势,我还真发现不了。”
网主目不转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浮现于脸上。
农夫继而言道:“当年你们的屠老夫子以半仙联手其他五位万象之人也没能奈我何,你觉得以你万象可与我为敌?”
网主成了哑巴,嘴巴紧闭,左手双指顺刀柄一端滑至末端,随之一把弯刀指向农夫,再而扬刀,一步一步走过去,步调逐步加快,身速如风驰。
易剑魔处态淡然,随意瞄了一眼天空,道:“真是可笑,你们故意拖延时间找来帮手,真天真以为可以制得了我?”
看来一向被公认为行事鲁莽的易剑魔有点窦娥冤了。
网主脚下功夫没停。
三十丈远。
二十丈远。
十丈远。
距离农夫十丈远之时,默默在心里掐算的网主一跃而起,斜冲而上。
农夫冷哼一声,斜冲而下。
刀光剑影。
又开始响起噼里啪啦轰轰隆隆的炸响声。
那堆废墟,疯老头子听得那道道令他心惊肉跳的炸响,仿佛全打在他身上一般,惊叫不已,浑身打颤,兴许实在忍受不了,匆匆起身想逃离此地。
聂庄正用神识“观战”地入神,察觉疯老头子的不安分,一把将刚想爬出去的后者抓回,老老实实按在地上,斥道:“老头子,不要命了啊?你这样出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给小爷我安分点!”
老头子抱头趴在地上,胡言乱语。
“他来了,他来了!”
“师妹不是我杀的,她不是我杀的!”
“杀死师妹的是那个人!他为什么就不记得了?”
“他为何要杀死师傅!?”
“……”
聂庄听后问道:“你和外边那位半仙境的剑客是同门师兄弟?”
疯老头子没回话,独自在说疯话。
聂庄识趣地不再发问。
突然间,正准备合眼“观战”的少年猛然睁眼,拎起胡话连篇的疯老头子便急忙逃开。
外边。
古河城网主身上伤痕累累,呼吸急促,其双手紧握刀柄,眼看前方农夫持剑而来,却无动于衷,但下一刻,他向前踏出了一步,身形下弯,一把弯刀劈斩而出。
这一劈斩,比起易剑魔的劈城墙威力可强上不少。
一把巨大的水银弯刀出现在空中,刀气还未触及地面,一条深长的裂缝骤现,一股气流将周围的器物卷入弯刀之下。
好在聂庄二人逃的及时,不然可就是那刀下亡魂了。
正处弯刀底下的农夫双眸微微睁大些许,显然瞧见网主出了这么一招吃了一惊,旋即止住身形,手持之剑横立,左手掌撑开,运功,起势而凝剑气。
陡然间,又一把巨型长剑现空,横立即将劈下的弯刀底下。
长剑一现,弯刀正好劈下。
但却有一道罡气从农夫身周穿出。
弯刀力压泰山,农夫与长剑犹如让大地一一吞噬,埋没入土。
与此同时,弯刀不见踪影,持刀的网主被一道罡气穿透过左胸膛,插刀单膝跪地,即刻死绝。
嘴角溢血的农夫从地底浮出,倾尽全力的一刀让他受了伤,并无大碍。
片刻,易流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聂庄二人面前。
而同时,又有六道赶来的人影出现在三人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