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你是一个人来买东西吗?”老板皱着眉头看着我,显得有些不高兴,“难道你的父母已经忙到这种程度了吗?这附近一带可不怎么安全呐!”这家餐店的老板是个好人,待人热情同样也待人热心,这样的话自从三年前见他第一次之后我听了近一千零八十遍——没错,每天一次。
不是他啰嗦,而是我来的每一次对他而言都是第一次。
“叔叔,不要紧的,只是今天而已,您看我哪天来过这里啊?”我像往常一样,调整好面部表情,说出经过无数遍试验之后得出的最佳回答,“而且我家也不远,直走,拐个弯就到了。”
“哦,是吗?”老板脸色好看了一些,“不过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意料之中的反应。
“毕竟才搬过来,没多久,相信以后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是不是啊叔叔。”我如此回答,然后他会很高兴,并且多加一些食物。
“嗯,没想到我们这里有一个这么懂事小家伙,好了,这是你点的,我还特意加了一些哦,以后和你的家人一起来啊,好让我认识认识。”果然……
“谢谢叔叔,以后我还回来的。”每天的这个时候,我都会来。
在不同的情况下,他会有不同的反应;在不同的对话后,会有不同的结果,每一天我都会对自己的一系列回应做出轻微的变动,然后细细地感受变化所带来的影响,就像攻略游戏采用sl大发(存档再读档)。对于我来说,他就是一款游戏的npc,也是因为他,我知道了原来人的思维是可以控制甚至精确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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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一片少有人问津的郊林,毕竟已经偏僻了,寂静的树林没有人来人往的喧嚣反而多了一丝生气与灵动——至少在我来看是这样。
走到一处草地上,取下手套打开餐点盒并且一一摆好然后张开双手——等待,我闭上双眼,听着周围的动静。
“沙沙——”一段密集的非人类脚步声以及急促的喘息声从前方传来,她从不远处飞奔而来,然后纵身一跃——
怀中突然多了一份重量,然后脸上被湿热的舌头舔了又舔,睁眼一瞧,不大不小的狗头镶着全身仅有的三块黑宝石,每一块都泛着水光最适引人注目,不算太大的体形刚好填满怀抱,前爪搭载我的双肩上,一双粗壮的腿蜷缩着,尾巴像一个残存一叶的风车在风中不停地转着——虽然我明白最后一个的措辞稍有适当,但从描述的形象与否来看,我还是很成功的。
她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名字——凌冰踏雪,不过一般情况下我都只会称呼“凌冰”,起这样的名字自然是要将其与人类区分开,我和她都是如此……
她是一只有灵性的狗,这是在三年前第一次和她见面时我的印象。
昏暗的日子里,日渐寒冷的时节中,呜咽悠远,虽然几乎被一声又声嘲笑掩埋,却依旧吸引了在郊区旁若无人穿行的我,不同于以往的犬类,声音中透露着不可思议的韵律和浓烈的情感,双眼紧紧地盯着旁人看不见的我,发出无声的乞求。几次,每当我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那种悲鸣总是逼得我不得不收回迈出的脚步。
我蹲在她的面前,脸上一如既往没有表情,心中却似乎总有什么在翻涌,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亲近感在蔓延。
究竟想起了什么?现在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当回过神来后,眼前只有一片艳丽的红。这与记忆力无关,只是因为这一部分的记忆已经被我故意忘记了。虽然我的大脑堪比超级计算机,但至今为止其实我所记的内容并不多,不,更准确地说,在做梦和杀人之外的时间里所记的内容不多。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的意识并不全是由我自己控制的,否则的话,过去两年的梦境感悟带给我的就不应该是仅仅是深入骨髓的却又朦朦胧胧的恐惧、悲伤和怨恨了。
她是我的朋友,目前唯一的朋友,单纯的思想和浓烈而不加掩饰的情感,没有别人深藏内心的算计和阴暗,总是让人倍感心安。
静静地看着凌冰带着这一季新收养的“小弟、小妹们”享用我每天带来的食物,思想总会不自觉地放松,当然也有淡淡的遗憾——早在一年之前,只要我稍微凝神,除了冰儿以外的所有幼犬都没有办法发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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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天气依旧很炎热,因为对我而言除了能感知到具体的温度外并没有因此觉得难受,所以刚刚还真没记起来要介绍与此相关的内容。
因为有太阳的烘烤,马路上的空气不自然地扭曲着,热流在人群之中蠕动,郁结每一位行人的胸腔,所有人都不得不加快步伐以求能迅速逃离这个难以忍受的熔炉。
但还有一个近三十岁的中年男子却依旧顶着烈日伫立,胸前挂着照相机,他紧皱眉头,不顾汗流浃背的自己四处张望,期望能找到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稍微介绍一下这个配角:本市电视台的一位记者,一位似乎并不平凡的普通人。他发现每一位曾经打算采访五天王的同行好像都会不知不觉地忘却自己的工作,不再记得与之相关的任何内容,就算是他提及此时也会转身就落——心中的好奇心不可抑止地滋生,他不能理解这个事件背后所隐含的深意。
“也许,世界的真实可以从此打开一角!”虽然至今为止的他没有丝毫的成果,但是“没有忘记”本身就是一件有很大意义的事。
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讲,每一次到放学之后跟踪的时候,总会在不知不觉地一个拐角处丧失了对方的踪迹,从没有得手过——即使他要寻的人其实一直都在他的眼前。
上官悦儿双手撑膝,抬头歪着脑袋两眼一眨不眨地这个似乎总喜欢“尾行”他们的怪叔叔,整个人处在距他还不足三米的正前方,其他四人同样分散在不同的方向,将之围了起来。其中周斌是惟一一个没有观察记者的,反而一只盯着手中仪器的显示屏幕,脚也前前后后地不停移动。
“好了没?我都已经腻了!”上官悦儿微皱黛眉,已经稍有不耐烦,“今天的测试时间怎么这么长?”
“嗯,差不多了,”周斌并没有受魔女语气的影响,收起装备,脸色有些异样,“今天我们的精神增幅并不正常,明显增加了很多,”他瞥了一眼依旧东张西望的可怜人,继续说道:“和明显,这个家伙的精神强度已经不适合作为我们实验的对象了,数据已经有了偏差,今天的增长率大约是以往的三倍,异常地很。”
“也就是说,这家伙已经没什么用了是吗?”上官悦儿,小嘴奴了奴,淡淡地问道。
“我认为就是这样。”
张烨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没有平时的痞气和嚣张,目光有些涣散。
“怎么了?”欧阳乘风拍拍他的肩,略有好奇,其他几个人也一并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这个团队的领头不是以头脑冷静著称的科学流氓,而是以混世魔王面目示人的他。
张烨的瞥了一眼始终毫不知情的记者,然后径直转身离开,“我有一种不平静的预感:那个充满熟悉感和亲密感的同类,今天他近乎凶残的矛盾举止以及我们精神力的异常增长。如果这一切的发生有因有果的话,那么其原因必定非凡,其结果也绝对不同寻常。”他抬着头,一步一步地前进,平静的语气中参杂着丝丝颤抖,不是害怕,是兴奋。
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双手不自觉地紧握,跟着前者离开了此地。
“那么,这个玩具呢?”
“处理一下,别闹出什么问题,这是我们自己弄出来的,如果……”
原本因为不知名原因一直停在路边的这名记者突然涣散了一瞬间,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又匆匆地离开,再没有四处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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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种不安的预感。”我跪坐在地上,轻抚着安静地趴在身边的冰儿,眼神略微暗淡,心不自觉地浮动,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从来都没有过的可以改变一切的大事。
为什么?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