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绝早,李过叫醒梁诗音。
这次是李过住在梁府,昨晚李过倒是想回商铺,说是怕影响了梁诗音的名节。
梁诗音反倒不肯,骂道,“早干什么了,现在都这样了,名节早就没了。”
李过自己想想,不觉的发笑,也是。
两个人穿戴整齐,骑了两匹马,便向乡间走去,梁诗音的师傅就住在张家口的乡下。
李过原不知道梁诗音有师傅,不过梁诗音身段敏捷,弓马不错,应该有人教授她。如今梁诗音这样说,要见见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若是对李过认可了,便是父亲反对,内疚便也小些。李过知道,梁永栋对自己和梁诗音的事情一定是反对的,只是不知梁诗音的师傅态度如何。
不过,梁诗音说,他的师傅不但奇门遁甲,兵法布阵俱都通晓,只是脾气差些。不过,李过倒是不怕,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还不晓得么?而且,若是梁诗音的师傅真的有些本事,真的对兵法有些通晓,那李过若学了来,岂不是绝妙之极!
离张家口越远,越见荒凉。但见一处险山峻岭处,一个茅草小屋隐在林间。走的近了,只见树枝扎成了乱七八糟的篱笆小路,围在了小屋的前面。
李过走在前面,梁诗音跟着,可是李过走来走去,却始终走不到小屋的门口。
梁诗音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一想你就走不过去,还不快认输,求求我。”
李过哈哈一笑,抽出重新配置的腰刀,对着那篱笆猛砍了几下,便从砍坏的缺口,径直走到茅屋边。
梁诗音吓了一跳,不无埋怨的说道“你看你,将师傅的篱笆路弄坏了。”
这时,茅屋里走出一个人来,看着李过,却不责备,反而夸赞道“兵者,诡道也。你这个年轻人敢于突破成规,不拘泥不化,反倒是与兵法相合。诗音,这是你的朋友?”
“师傅,把你的篱笆小路毁了,待会给您修上。”梁诗音低声说。
“无妨,无妨,你的这位小朋友倒是有点意思。”那人说道。
李过抬眼望去,眼前的这位老人虽是须眉皆白,但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一点也没有衰老之意。
李过知道这是梁诗音的师傅,不敢怠慢,赶紧弯下腰,施礼道“小子狂妄,多有得罪,请前辈原谅。”
老者捋一捋胡须,点点头“看你器宇轩昂,倒也不是凡夫俗子之辈,既然来了,那就到屋里喝杯清茶吧。”
梁诗音拉着李过,偷偷的嘱咐,“不可胡乱说话,师傅的脾气不好。”
李过点点头,跟着老者走了进去。梁诗音忙着生火烧水。
茅屋简陋,但却整洁,土墙上悬挂着几把刀剑,右侧有一张草纸,上面写了一首诗‘边愁隐隐上颠毛,肺病哪堪转侧劳。惟有空庭一片月,漫移花影护征袍。’
李过看了看这诗,夸赞道“这诗写的好!”
“哦?”老者脸有悦色“那你且说说,这诗写的有什么好?”
李过一低头“我是个武夫,但恐说的不对。”
“但说无妨。”老者挥挥手。
“我只是看出了这首诗的意境,想是写这诗的人,为国为民,忧虑边关被敌人侵犯,虽有心杀敌却不能,抑郁生疾,只能空对明月长叹了。”李过胡诌一番。
老者直点头。
“只是,人生不去争取,却只管空对明月长叹,却是太过惋惜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当过的轰轰烈烈的才不枉一生。”李过大放厥词。
老者不以为意,连声赞道“你说的好,快,请坐,不知小哥高兴大名啊?”
李过赶忙欠欠身“小子姓李,名过。不知前辈的名讳?”
“哦,我姓戚,名字自己都忘了,你就叫我戚老汉吧。”那老者说道。
“这怎么能行呢?您老人家是诗音的师傅,不就是小子的师傅么?我还是叫您为师傅吧,就怕您不同意。”李过见有点熟了,开始油嘴滑舌起来。
那戚老汉此时对李过的印象极好,模样也是很自傲,便回说“这怎么当得起呢?”却是也并没回绝。
李过见缝插针,便口里称起师傅来“师傅,小子冒昧来访,实有要事。”李过心里急,不肯转弯抹角的。
戚老汉点点头“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李过说道“小子一直在三边,虽空有勇力,但不明兵法,手下儿郎也如弟子这般,面对敌人只是逞勇斗狠,但不知这世上真的有不败之兵法么?”
“看来你也是守卫边关的将领了,既然是为国尽忠之事,我便指点指点你,也算是老夫为国尽力了。”戚老汉以为李过是明军将领。
“好,弟子洗耳恭听。”李过执弟子礼。
戚老汉也不推辞,便跟李过讲起兵法来,李过这次算是大开了眼界,李过这才明白,古时名将不败于敌人的兵法。
“何为兵法?”戚老汉开始讲“孙武之术,只为谋略,然两军对阵,磨刀霍霍,怎么可能光凭谋略杀敌呢?是以,练兵之法为兵法,为本,孙武之术,为略,为辅。”
“师傅说的很有道理,谋略只是巧占奇谋,倘若没有一只强大的军队,谋略就是纸上谈兵了。”李过深感赞同。
戚老汉点点头,接着说道“所谓兵法,着重者,乃是强练兵,掌器械,严军纪,正军心耳。这就是孙子所言:将孰有能?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之法。只不过真正的兵法,是将理论变成了实际。”
老头讲的好,李过拍手称快。
老头又说道“现今之弊,应时入行伍,轮调戍边,远征异乡者,尤须有所补。而以久疲之兵,征募乡勇,一时而战,守土克敌,则莫过于此矣。见效虽速,而久则有不足。
其军械用阵之法,逾时而废。然其苦练兵将,军纪严明,军心持正,古今不二强兵之法也。”
戚老汉见李过听的入神,便问“我说的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你老人家说的现在募兵的弊端,都是应时招兵,一时而战,只有苦练一只真正属于自己的精兵,才能百战百胜!”李过回答。
戚老汉哈哈大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赞极了李过。
李过汗颜到“师傅,其实我手下的也算作一只精兵,头些天,我见过后金的军队,便觉得自己的将士有些不如了。”
“是么?那你且说说,你是怎么练兵的?”戚老汉问。
李过脸一红“我只是叫他们列队,其余砍杀也就是有经验的教没经验的,散养。”
戚老汉点点头“练不得法。”
李过认同,便问“那怎么办?”
“练伍第一、练胆气第二、练耳目第三、练手足第四、练场操第五、练行营第六、练野营第七、练战阵第八、练将第九。以及兵刃器械、车步骑营阵解等等。”戚老汉简略的说说。
李过却心痒难耐,缠着戚老汉接着讲。
戚老汉笑道“顷刻之间,讲不周全。而且,这道理也不是我一人知道,但行军布阵之事,纸上谈兵的为多,方要活学活用才好。”
但李过一个劲的厮缠,戚老汉的兴致也高了起来,便不住口的讲。
那一边,梁诗音却没了大小姐的脾气,在戚老汉的身旁甚是乖巧,沏茶倒水的,竟连饭也做好了。
戚老汉今日见了李过高兴,便命梁诗音把酒拿了出来。与李过连吃带喝的,一直说到晚。
梁诗音困倦不已,便睡下了。猛然间,听到戚老汉骂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梁诗音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
只见那戚老汉脸红脖子粗的指着李过,正在骂人!
梁诗音心中纳闷,昨个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一晚上,似乎变成仇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