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军粮城,此地从魏晋时期便作为屯粮驻兵之地存在,历经千年发展,古建没能保存几个,倒是军事要地的作用给人一直记着,时不时便围绕其发生场战斗,清末英法联军从大沽口攻入天津,便选取本地作为兵营。
而到了近代,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不少屯垦公司或失意政客来此购地种植棉花等作物,可惜产量不怎么样,现在更由于王介山在这儿建立了自己的司令部,清楚战争即将来临的有钱人便撒丫子跑路,独留下没处跑的穷苦人惶惶不可终日。
春节没过消停的王璞此刻正站在巨大的土台上,瞧着下方黑压压人头不禁豪气大发,民国乱世,终究能让自己留下浓墨的一笔,而对他亲手训练出来军队战力的信任,他相信,历史不光能记住这一刻,以后,还会有更多机会、更大舞台等待着他的到来。
“我军右翼,是已经出关的六万东北军,西面,有直军五万人的部队,而咱们,在整个天津,只有五万人,大声告诉我,你们怕不怕?”王介山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台下,挺直身躯站立的一队队士兵用同样气势高昂的怒吼回复着他:“不怕。”
“对,我鲁军官兵,就该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有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他单手举起步枪,疯狂的叫喊着,声音经过麦克风的放大飘扬在整个校场:“十年磨一剑,你们平日里挥汗如雨的训练,正是为了这一刻的绽放,弟兄们,拿起手中的枪,挺起你们的胸膛,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些想打咱们主意的豺狼,战争,不是靠着人数的多寡,而是意志的刚强。”
“就让敌人的鲜血,来成就我们的荣光。”王璞彻底的癫狂了,受他带动,底下数万接受检阅的士兵共同举起手中枪支,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喊道:“战,战,战。”
台下不远处旁观的王子安这会儿也给王璞的呐喊弄的热血沸腾,他本以为阅尽了世间繁华,看透了人间冷暖,心思已经冷掉,却在不经意间给人带动心神,看样自己的血还是热的,还能有激动的那一刻。
王璞见现场气氛已经充分调动,又把另一只手举起,做双手托天之状,跟随着官兵的声音喊道:“战。”
“战…”怒吼声冲彻云霄,在空旷的原野中传出老远。李树凯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是对自己等人在此苦苦挣扎这长时间的感慨,不过输人不输阵,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也被感染,便刻薄的点评着:“王介山大老粗一个,嘛时候学会煽情了。”
“以前一直没注意,倒是看走了眼,早知道就让他专司政治工作,这调动人心也是把好手。”王子安无奈的发现,激情来得快去得更快,这才几分钟,上面那些刺激的话语就对自个不起作用了:“对周围环境调查的如何,渤海湾冰封什么时间可以解除?”作战部署尽数下发,而天津作为最主要的战场所在,他不放心便赶来查看。
塞外战场太过宽广,若不是刻意寻找对方主力做决战,鲁奉双方部队想打一仗都不定能找到对手在哪儿猫着。南方战场的敌人实力不足,本军又在赣省有土著势力帮忙,只要打掉赣军,形势将会一片大好。就剩华北战场,此地云集了直军嫡系部队、奉军出关势力,虽然对最后的胜利持有信心,可要说一点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同时为打通跟热河交通线,出关奉军便成了首要打击目标,参谋署以前的计划是用海军登陆秦皇岛截断敌军退路,按照现下军队韧性,保准的自乱阵脚。可对方也知道鲁军干过登陆作战的活计,属意不给对手机会,找的出兵时间太过猥琐,现下刚过完年,渤海湾还没化冻,根本就无法行船。
而缺少海军支援,单靠热河境内的军队恐怕无法**完成任务,他们本身担子也比较重,需要对付从奉天入境的东北军。
“就现在这个天气,最少得到三月初。”李树凯抬头瞅瞅阴沉沉的天空说道:“不过测绘人员回报,冰层不是太厚,最厚的地方只有三十五公分,结冰海域也不是太宽广,我记得白俄手中有两条破冰船,不行直接把它们征用了,开辟出部分海域行船也是可行。”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一周之内足够,但可虑者,日本人跟英国人要求我军不得在渤海湾内运兵,他们可能会对我方进行监视,如此一来行动的突然性就会丧失,按照奉系跟日本人的关系,他们肯定要互通有无。”
“外交层面我来解决,但行动突然性必须保证,否则给张作霖做好准备,咱们的登陆作战很可能打成烂仗。”
“我尽量,不行就选取夜间破冰,虽然安全系数低点,可战争本就是高风险的做法…”
他俩还在进行着交谈,台上王璞的声音间隔却越来越长,到最后,他向着台下尚在狼嚎的官兵们说道:“此次战争,你们当中的很多人会失去生命,再也不能跟家人团聚,有人说,春秋无义战,内战不值得骄傲,但我想告诉你们,至少在我心中,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为了家国民族而战,为了和平安定的生活而战,我们就是要以战止战,最终打出个朗朗乾坤。”
“战、战…”回答他的,还是士兵一脸坚毅的脸庞,跟发自内心的怒吼。
……
民国十年二月二十二号,也是中国传统节日中的元宵节,在无数人端坐家中吃着团圆饭,聊起家长里短、为这年过的宽松还是紧巴而长吁短叹之刻,有志之士们却都将目光死死盯在正摩拳擦掌、誓要一较长短的直鲁奉并打算浑水摸鱼的众多军头身上。
几方没有让看戏人群失望,抑或又让忧国忧民的那群人感到绝望,奉张作霖之命,东北军在当天下午两点,越过奉天的义州、黑山、彰武等地,进入热河省境,而在山海关之内,聚集在抚宁、滦州等地的东北军亦坐上火车,行至丰南下车,随即双方侦察兵在宁河一带展开交战,而在这之前,鲁军特工人员成功炸毁一辆南下的奉军运兵列车,造成对方数百名官兵伤亡,为自家取得了开门红。
而猬集在直隶香河、固安、河间的直系大军,亦在吴佩孚亲自指挥下同一时间兵发原天津府—天津城区二十里内不得交战,但这事儿经常算不得数,只要不打到市区影响了洋大人的兴致,他们巴不得中国人打生打死好看热闹。
在中原地区,运动至归德府的直军并豫省省军在冯焕章的带领下扑向徐州府,打定主意切断津浦铁路线,进而将苏鲁皖之间的联系断掉,行动如果成功,鲁军将会陷入被断成三截的境地,从而首尾不能相顾,也因此,鲁军驻军在王子柱指挥下跟敌军展开对攻,辅一接触双方就打成一团,一直从营级规模部队交战升级成师级的混战。
再往南,鄂省王占元与江西陈光远也开始调派军队,准备加入到这场争夺地盘的盛宴中,只是在他们看不见的黑暗之中,亦有鬼魅的身影四处活动,他们的对手,更是拿出狮虎搏兔的气势,命令皖南、浙省之部队向两者展开进攻,相比北方同袍兵力处于劣势,他们打起来更加的奔放。
从地图上看,北起外蒙与黑省,南到浙闽赣,无数只军队同时行动,收起营盘,向着各自的对手奔去,迎接他们的,将是无情的厮杀。
……
“驾”邱宏锐马鞭狠狠甩在坐骑屁股上,马匹受到刺激发狂的飞奔起来,在他身边,二十多个汉子都低伏着身子趴在马背上,向着前方冲来的三十来个身穿北洋军服的骑兵冲去,沾了军服不一样的光,双方士兵都远远地看到了对方的存在。
没有多余语言,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上碰到的相同面孔的军人肯定是刚宣布进入战争状态的敌军,打就是了。
这儿是外蒙车臣汗部的克鲁伦河附近,知道自己兵少不能坐以待毙的王子栓起了先发制人的念头,直接从铁路线附近抽兵越过达尔罕山进入到右翼中前旗,对本地奉系驻军进行侦查。北方疯男爵的部队已有前锋冒着风雪与严寒到达边境,他们身后,有着大批作战经验丰富、又悍不畏死的白俄兵马,必须对奉军速战速决,否则本就兵力不足的鲁军若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后果可想而知。
“杀。”邱宏锐高高举起马刀,在敌军马刀砍来之时倏地趴下,堪堪躲过死神亲吻,而他的马刀也趁机划过敌军战马马腹,战马吃痛之下前膝着地,背上骑手哀嚎一声甩出老远,转眼间又被高速运动的战马踏上几脚,登时便躺在雪地里挺尸了,嘴角冒出的鲜血在白茫茫的大地间甚是惹眼。
又是一轮冲锋,冲锋枪先开火,紧接是马刀之间的碰撞,被鲁军官兵的悍勇所震慑的奉军骑兵见状也不拨转马头,快速朝远方遁去。
“留两个人照顾伤员,其他的跟我追,一个也别放跑。”邱宏锐大声喊道,嘴里哈着白气,在雪窝里跑马浪费太多马力,可敌人若被放跑很可能会带着大队过来围剿,疏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