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渐渐泛白,连抢滩带作战一整天的官兵们个个累得跟死狗一样,杨哲飞也实在有些撑不住,看着他们一脸希冀的眼光,终于说出了让大家伙发自内心『露』出笑容的一句话:“都…都休息吧,再追、也追不上几个人了。说完自先一屁股坐地上,随即瘫软在地。
休息片刻,看官兵们躺倒一片,他拖着好似灌了铅的双腿来到教导员身旁:“老吴,凌晨的天太冷,是不是找村里人让他们帮忙腾出几间房子,要不全得冻感冒不可,接下来可还有不少仗要打,非战斗减员多了,咱不就变成拖后腿的么。”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得了,找本地房子最大那家去吧,咱给钱,可不能功劳没挣到多少,错误先犯上一大堆。”教导员还想讲讲政治道理,可看着官兵佝偻着身子蜷缩在屋檐下的可怜样有些说不出口,都是常年呆在南方的士兵,基本没受过这种罪。
眼前这个村子就是他们追击溃逃奉军的终点,按计划,再从这儿过去不远,就到了他们原本任务的目的地,不过要求是在今天中午之前到达,然后就地构筑防线,迟滞奉军进攻,并为海军舰炮的校『射』机提供地面参照物,亟待奉军发起大规模进攻,海军舰炮将为其保驾护航。
不过如今村里各处四门紧闭,也甚少有人出来查看情况,杨哲飞等人进村时带起的声音很小,又是在村庄边缘地带,未引起过多注意,他跟教导员两人慢腾腾朝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院子走去,中途除了几声鸡鸣狗叫根本没得其他声音。
“哎我说,你怎么不去国外当佣兵,我可听说那儿拿的钱多,还能经常在岸上花俩钱玩玩儿外国娘们。”教导员小声嘀咕着。
“就你这思想觉悟怎么当上教导员的,送礼了吧?”杨哲飞一脸鄙视的看着他:“那边虽然钱多自在,还能领略外国的风土人情,可我总觉得跟没主心骨似得,也不知道为啥,看着咱脚下的这片土地一点点的重新焕发出精神,我总有一种正在见证国家浴火重生的感觉,那是一众糅杂了高兴、『迷』茫、欣喜…”
“啪”他的嘴给人堵上了,杨哲飞以为自个大发感慨让教导员心里恶心,正想说逗你玩儿呢却听老吴低声说道:“噤声,有人来了。”
赶紧的掏出手枪,轻轻打开保险,两人一左一右躲到正对的两处院门凹处,半响后有脚步声传来,三个奉军士兵踢踢踏踏着脚上的黄『色』牛皮鞋,一人连打着哈欠忍不住小声抱怨道:“大哥,咱这么着急的走人干嘛,我还没玩够那小娘皮呢,那白花花的一身肉,你是不知道,比窑子里的强多了。”
“不想死就特么闭嘴。”他嘴里的大哥一脸阴缪的说道:“咱后面可跟着凶神恶煞的鲁军呢,不快点儿你还想等着吃枪子,就刚才咱干的事儿,犯他们手里死三回都有剩余。”
“那咱现在去哪儿,追营长还是…”一个背后背着大包行李的士兵刚开口就被领头者打断:“到西边去,奉军暂时不能呆了,太危险,先到山里躲几天把东西处理下再说。”
杨哲飞闭上眼睛再睁开,混沌的脑壳稍微清醒了下,对方三人,步枪背在身后,手里刺刀还有鲜血的印迹,不过听几人所讲他们也就这几个人了,是溃逃后杀人越货然后准备潜匿的奉军,既如此那便用枪解决,反正也不虞被人伏击,跟教导员打个眼神,他也心领神会,待三人走近两人同时窜出来,各自开了几枪,击毙两人的同时还留了一个人的『性』命,这人可是关系到他们能不能免费进到村里房子休息片刻的关键。
枪声划过天空,顿时将村庄的宁静打破,惊起了一阵鸡飞狗跳,而鲁军士兵也在听到枪声后全副武装的赶来,有小孩儿的哭闹声响起,随即被人按了下去。
“说吧,你们刚才杀人的地方在哪儿。”杨哲飞拿刺刀颠了颠那人下巴。
“没…没杀…啊。”刺刀在脸上轻轻划了一道,鲜血流出,那人顿时有如杀猪般嚎了起来:“中间、中间,村子中间,爷爷饶命啊,那真不是俺杀的,俺没那胆子…”
……
看着双手被反绑、倒在血泊中的一家子人,还有三尺白绫绕房梁的一位『裸』身女子,眼中迸发出怒火的村民死死盯着那位奉军上等兵,看半响,教导员打个眼神,押送那人的两个士兵将其松绑,然后远远躲开,俘虏刚还有些惊喜,旋即大惊失『色』道:“别、别,真不是俺杀的…”
声音很快淹没在一片愤怒的打砸声中,杨哲飞跟老吴打个眼神,两人悄然离开现场,然后他佩服的说道:“我相信你不是送礼当上教导员了,这手不错,而且连修工事的人都给省下来了。”他指了指还在闹腾的村民。
教导员嘿嘿一笑,没有反驳,转头去到外面,不一会儿远处大院里经过两个小时休息的官兵又精神旺盛的唱了起来:“…流血的伤口不流泪,举旗的杆子不下跪,攥紧的拳头不松手,过河的卒子不后退…人活一口气,难得拼一回,生死路一条,聚散酒一杯…”
……
“大帅,现在情势危急,还得早作决断啊,秦皇岛昨日夜间已经被鲁军攻陷,今早上咱的探马就在昌黎、抚宁外围一带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不能再拖了。”统领关外奉军的第一路军总司令张作相焦急的做着张作霖的工作,这位大帅正因为军队顷刻间被打散而伤心欲绝。
不过怎么说也是几经沉浮的人物,要想击垮这位神经粗大的匪帅,一般挫折根本无力办到,再生了一小会儿闷气,他站起身来到地图旁,看着上面粗大的箭头沉思片刻:“王子安对咱们退出关外、不再参与其两方决战的要求作何回复?”
“交出武器方可撤退,否则他们将会继续攻击,而且还要求我方赔付两千万银元作为战败求和的赔偿金,日后不得踏出关口一步,不得参与关内势力逐鹿中原的战争。”
“砰”能随身跟着张作霖到处跑的物件,价格肯定不菲,不过巡阅使阁下浑然没有在意,整个东三省都是他张家的,又岂能把一件古物放在心上,顶天觉得好看或者用作装格调的东西,当下一生气便将其砸碎在地:“两千万,好、好、好…”这占到了东三省税收的大半,怪不得他如此失态。
他的脸『色』变得『潮』红,面孔有些扭曲的看向张作相:“部队大都收拢过来了?”
“咱在燕河营、卢龙、滦县等地都设置了收容机构,经过收拢,溃逃各部多数聚集到一起,还剩下部分小股散兵散落在各地,这些却需要时间了。”
“不用管他们,来不及了,留着给鲁军添堵吧。”张作霖拿手指狠狠点在地图上:“点齐所有兵马,全军朝秦皇岛压过去,枪弹也别省着了,拼死搏一下,冲过去,咱还有复起的机会,冲不过去,再说缴械投降的事情。”
“现在就怕鲁军在热河的部队冲出来,那咱们可就完全被动了,说不得整个辽西走廊都得让给他们。”张作相还是有些略微担忧道。
“我已经答应关东军的要求,在某些地方做出让步,他们担保可以阻碍鲁军对东三省的进攻。”该装孙子绝不称雄,张作霖深谙保命之策,否则历史上郭松龄倒戈他就得嗝屁着凉了,那会儿正是日本人出兵救他一命:“这次进攻就让双喜的第三混成旅跟郭松龄茂宸的第八旅打头阵,现在咱剩下的部队,也就他俩人的争气点。”言语中充满了对其他各部听闻战事不利争相逃命的不忿。
“万万不可。”张作相大惊失『色』道:“大公子的第三旅是您的卫队,他们要是再折进去,您的安危可咋办?”
“我意已决,就这样办吧。”张作霖来到门口,想了下开口说道:“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日本人会用军舰将我等护送回奉天,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
“吹冲锋号,进攻。”张学良放下望远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决定的却是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可由于败退过程太快,火炮等重武器丢失甚多,他们这次只能指望于手中仅存的少量山炮、迫击炮当做支援火力。
因此炮火支援未能持续多长时间便停止,所能造成的只是将鲁军依托村庄、土丘建立的阵地炸起一阵阵泥土,接下来身穿军大衣、头戴狗皮帽的奉军官兵开始以散兵线向鲁军阵地发动进攻,作为当下国内少有的紧跟时代『潮』流的军头,张学良所部的训练早把凭借密度增加单位火力的做法改掉,并对鲁军的『操』典稍加改造后形成了自己的一套。
不过他的军队相对于奉军内部算是不错,可比起鲁军还是差了一大截,至少在火力投送上两方便不是一个数量级,因此当第一次进攻被打退后张学良的脸『色』变得铁青:“给昌黎发电,要求航空队加入到对鲁军阵地的攻击。”
“是。”郭松龄虽然跟张学良一样都是旅长,可人家是少帅,非自个能比,乖乖的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