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这么做不合适吧。”秦强原本在办公室，听说了杨曦下令清场，这才赶了过来。他纠结再三，还是用一种商榷的口吻向这个比他年轻的上司提出了忠告。
现在军方好不容易摆脱了被围攻的境地，民众将注意力放在了政府身上。如果军方隐瞒实情，封锁言论被有心人爆料出来，那么刚刚转好没多久的环境又会恶化。
“民众的恐慌如果能够打退这些甲虫，我就不介意让他们知道。”杨曦眉头紧锁。她不是没考虑过后果，也知道这么做已经极大超出了她宇宙舰队司令官的职权，但是她能看着那么多人陷入无意义的恐慌之中么？
她最近从网上听说了一句话：只要活着一天，就不用怕死亡来临。
现在死亡可能就在眼前，是明白地去死，还是莫名其妙地去死……杨曦觉得后者更为人道。虽然还不知道甲虫的破坏力，但是这么超强的防御力的确让人不安。从人类自身来看，攻击能力总是高于防御能力的。
“说不定集合所有人的智慧，能扛过去呢？”秦强脸上带着微笑，心里也已经充满了焦虑。他当然知道，民间科学家或者超人都是小说里才有的东西。现实中的金子总会发光，如果没能发光，那就会变成金属钠，暴露在空气里就迅速变暗，最终潮解。
默默无闻，泯然众人，等到全人类陷入困境的时候出来拯救世界……这只能发生在美国电视剧里。
“其实也不用这么悲观。”一直站在操作台前的张天誉转过身，插入了两位军方高层的对话：“月球的外表更像是一个自然星体，动物一般不会对非生物体进行攻击。”
“你是说，我们守在月球里，就有可能躲过去？”杨曦看着这个年轻的科学家——其实还只是个研究生。
“动物的本能会保护自己，不会对自然山体、岩石之类的非生命体发动攻击。”张天誉道：“主要是那样做会伤害自己。不过这种电浆虫如果喷射电浆对自己身体没有伤害，那我就不确定了。”
杨曦想了想，下令道：“飞行连填弹补充燃料，准备出击。”即便是要躲起来，也必须最大程度地降低对手的实力。
“司令，如果这次满载出击，剩余的弹药将不足以消灭一头电浆甲虫。”傅毅国提醒杨曦道。他已经算得十分乐观了，如果命中率降低，那么很有可能还得回来补充一此弹药才能干掉一头。
俗话说老天不会给乌龟配上飞毛腿，不会给猎豹装备厚重的装甲……因为自然是平衡的，绝对不会允许高攻高防的怪物出现。然而这种电浆甲虫却大有打破自然禁忌的苗头，如此强大的动物竟然组团出来活动。
“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天敌之类的？”张天誉扶了扶眼镜：“太离奇了。”
“其实。”张天问十分自然地走了过来：“并不一定是他们太强，而是我们太弱。我们用的可是月球人不知道多久之前的文明产物，而且还没完全开发。”
“您说得很有道理。”张天誉彬彬有礼道：“我们贸然地进入宇宙，是件很不明智的事。”
“连一级宇宙文明都没有达到，就已经开始做超级宇宙文明的事了。”张天问附和了一句：“全观科学研究是什么？”
“唔，就是说，要涉及各个科学领域的研究，对科学体系有个全面的了解，是研究科学的科学。”张天誉捏着眼镜脚架，腼腆道：“虽然听上去很厉害，但我却是个博而不精的三脚猫。”
“你真谦虚……郑然不好相处吧？”
“还行，老板这个人嘛，在睡够的情况下还是很和善的。”张天誉笑道：“不好意思，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我也姓张。”
“好巧！”张天誉笑道。
“我叫张天问。”
“你在逗我玩么？”张天誉一脸无奈。
张天问挥了挥手，笑道：“干活了……”他回到电脑前，随手点开了几个点击率高的论坛，突然发现一股不好的风气已经在论坛上传播。
八头电浆甲虫前来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而且点击率颇高。人们倒是没有介意军方下令封锁消息的事，大家都知道政府和军方都是干这种事的高手。好像剥夺百姓的知情权就是他们的天赋技能，不用不舒服。
“太小看民众的镇定了，以为披露出来大家就会陷入末日恐慌么？而且白痴才相信这些虫子能干掉月球。这些政客，真没意思。”宋晓峰坐在电脑前，面前放着一盆爆米花。他随手抓起一把，塞进嘴里，转而又用这只手去抓了抓发痒的头皮。
宋晓峰原本是来月球工作的，反正在地球也是孤身一人，所以不算悲催。
真正悲催的是：月球飞走的时候，老板还在地球上。
原本的月球公司没法开了，宋晓峰也彻底成了待业人员。前些天军队扩招的时候他也去应聘了，突然发现留在月球上的社会精英并不少，这让他有些遗憾。
他一度怀疑那些人提供的名牌大学毕业证和知名企业工作经历是不是瞎吹，反正又没办法进行背景调查……可军方用了更直截了当的办法，来者不拒，进行试工。能力合格者，比如外语流利的，甚至可以给出尉级军官的待遇。能力不足的，只能按照临时雇佣、工勤人员、技术士官分配工作。
宋晓峰的外语早就扔在了四级考试的考场上，换取了一张合格证。至于技术，咳咳，人力资源这种工作只要会做人、能沟通、掌握政策就行了，还真看不出什么技术。于是他收到的试工评价是D-，意思是建议聘为临时雇佣人员——也就是临时工。
老子才不干呢！
宋晓峰决定继续窝在宿舍待业，月球政府近日来也在大规模招收雇员，他已经投了简历，正在等消息。
结果政府的消息还没来，电浆甲虫的消息就来了。
宋晓峰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不过看到军方最终还是完爆那只巨大的虫子，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他从来不相信自己会英年早逝，隐隐中有主角光环照临的自信。又扔了一大把爆米花，宋晓峰点开了另外一个帖子，标题是《末日降临，浮生百态》。
很文青的标题，里面竟全是猎奇的重口味……宋晓峰看了两张照片就忍不住点了右上角的叉，心中惊骇不已。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正好看到一队人张大了嘴，手里挥舞着奇怪的东西在街上跑过。
宋晓峰一时好奇，打开了窗子，听到无意义的尖叫声，隐约可以听清“完蛋”之类的话。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囤积食盐之类的事了，人类原来如此轻易地就陷入了群体无意识之中。
人的感觉是很奇特的，有时候突然下意识地回头，就会和一个盯着你看的人对眼。宋晓峰盯着下面那人手里挥舞的诡异塑料袋……那人猛地一抬头，两人视线相对！
那人手中的塑料袋啪地一声朝宋晓峰飞去。
宋晓峰本能地往里一缩，随手拉上了窗户。
啪！
塑料袋砸在了窗户上，里面装着的黄褐色物体从袋口流了出来。
那形状……
宋晓峰捂着嘴往厕所跑去。
与此同时，月球新政府所在的办公区内也陷入了混乱之中。
“整个基地已经混乱了，我觉得可以考虑使用脑波器让他们镇定下来。”蒋白鸿站在窗口，看着街道上陷入疯狂的民众。
事实证明，人民的镇定是一种很不靠谱的传说，在末日渲染之下，不知凡几的人冲上了街头，开始做各种力所能及的破坏活动用来发泄。这次的发泄水准高于之前的牛肉革命，已经有人自制大粪弹攻击无辜平民了。
甚至还有人乘机宣扬邪教，号称获得了神的指引，要带着大家一起在世界末日之前踏上***的道路。蒋白鸿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就已经下令进行逮捕，严惩不贷，同时派出警察维护秩序。
因为有了警察，就有了对立面，于是末日狂欢升级了。华夏警察是武警部队出身，但在缺乏抗暴装备的情况下，很难发挥战斗力，只能纷纷撤退，重点保护生态区。月球陆军和宪兵部队也不得不出动，防止生命保障被破坏。
“我反对。”李林道：“虽然他们的行为必须得到遏制，但是现在还没有到动用脑波器的程度。”
蒋白鸿一阵心烦，没好气道：“要等他们把这个基地变成粪坑么！”
“你起码要进行一次演讲吧……你可是他们选出来的。”李林虽然与蒋白鸿平级，而且不受约束，但出于中年人的沉稳，并不是很犀利。这就和他的文风一样，从来都是温水煮青蛙，很少慧剑破痴迷。
“有用么！”蒋白鸿看着下面的疯狂民众，暗暗为自己的不成熟感到尴尬，但嘴上丝毫不肯放松。他道：“现在军方打一场胜仗比什么演讲都强。”
李林看着蒋白鸿充满了悲观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步离开了蒋白鸿的办公室。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按下了通讯器：“小陈，准备一下，我要直播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