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穆拉丁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让身后的宪兵听得一清二楚。
玛多兰最终做出了理智的妥协，没有撤兵，但是孤身回到铁炉堡。他要见自己的妻子，得到一个否定的答复。在暴怒过去之后，他也对自己的鲁莽感到不安，所以撤消了指控，承认那是自己喝醉之后的胡言乱语。
铁炉堡人人都会喝醉，醉酒犯错在高地人的法律里是可以被原谅的。
“我们要与虫族和谈。”杜达道。
“什么！我们占据优势，却跟虫子和谈！你老婆也是灵魂虫么！”穆拉丁低吼道。
陶玖在他身后用力踹了一脚，就像踢到了一块石头上，差点震伤膝盖。
“慎言。”杜达对穆拉丁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穆拉丁激动地挥动双拳：“我们跟它们打了200年！我的亲伯父、叔叔、表兄堂弟，以及军中的弟兄们，无数人死于它们的大螯，被它们当做虫子一样吃掉！我身上有六处致命伤，多亏了我的皮厚肉糙才活下来！我要杀光它们！我才不会跟它们和谈！”
“你得服从大局，现在我们占据了优势，所以要和谈。”杜达站住脚步，没有控制音量：“当虫族恢复了力量，它们的亲王变成了皇帝，我们要战胜它们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所以要趁现在干掉它们！”穆拉丁激动道：“你们都是疯子！”受了刺激的将军高呼着放纵自己的机械鸟，朝宫殿跑去。他要阻止这场和谈，阻止这种自取灭亡的自杀行为。
杜达不慌不忙慢慢走着，他知道穆拉丁不可能阻止这次和谈。虫族没有力量发动对人类的战争，也不愿意平白浪费虫力。在过去只看到它们海洋一般的虫潮，但实际上它们也需要时间、能量才能繁衍。
只有人类可以形成近乎无限的大潮流，因为人类会制造机器人。现在的机器人产量是每天一百台，如果有一年时间扩建十家工厂，产量将会是多少？这个星球有充足的矿产资源，而且还有一艘遗留下来的大汉级运输船，整个星系里又有多少矿产？
理论上说，人类的机器人大军可以充满整个宇宙每个角落！
“所以和谈对我们有利？”卡拉蜜疑惑问道。
“当然不是。”杜达见左右都是自己人，便低声道：“那只是理论上，实际上机器人成军的威力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虫族肯定能找到适合的应对战术，比如电浆炮齐射，比如陷阱之类的……这只是我说服我们的人进行和谈的理由。”
“老大，虽然感觉很深谋远虑的样子……但是你为什么愿意和谈呢？”宋韵疑惑问道。
“因为……”杜达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侧前方，那里什么都没有。
因为落后几步方便聊天，所以杜达等人错过了铁炉堡宫殿里的一出狗血剧。茉艾拉当面承认自己是灵魂虫，从出生时就是，现在被委任为虫族和谈的大使，商量三方首脑的会晤准备。
玛多兰为此伤透了心，跌坐在宝座上如同断线的木偶。如果不是因为他原本看上去就已经很老了，一定会让人觉得他瞬间老了十岁。
杜达赶到的时候，异星魔幻家庭伦理苦情剧已经进入了尾声。茉艾拉一脸痛苦，但是很镇定；玛多兰一脸木然，但是没反应；穆拉丁很气愤，还是很气愤。
“时间定下来了么？”杜达问道：“我在那边还有点事，真倒霉，那边不是月球。”
“你如何保证这不是一个陷阱，不是一次针对我们亲王的阴谋。”茉艾拉质问道。
“不保证。”杜达一副随意的模样：“爱来不来。你不来，我就打过去，掘地三尺也能把它找出来。”
“我要你的保证。”茉艾拉气得浑身发抖：“否则我们宁可跟你们同归于尽！”
“轰炸火山口么？”杜达笑道：“那个办法只是你们从我同胞的脑袋里提取的一个笑话。”
“骗子！那是个成功的方法，我们看到了！你们的行星因此毁灭！”茉艾拉激动道。
“这个，你听说过电影么？”杜达不由开始回忆，哪部片子是从火山着手干掉地球的？他想了半天总算还是放弃了，作为一个阳光向宅男，灾难片并不是他的菜。
“你是说，那是假的？”
“当然，只是一个故事。”杜达道。
“你们人类疯了么？幻想一个自己行星被炸掉的故事？”茉艾拉一脸“识破你了”的神情：“还是你觉得我们就笨到了这种地步？即便不轰掉这个行星，我们还有三头龙虫，还有百万电浆小虫和它们的母皇，我们可以大量繁育！”
“能量和物质都是不能制造的。”杜达弹了弹手指：“无限繁殖只是神话，你确定你们能生得过我们制造机器人的速度么？”
“如果你们能如此轻易地战胜我们，为什么还要和谈。”茉艾拉的逻辑水平要比泰克林高一些，这或许是因为泰克林长时间在地底人的主城。
“我希望能够有个和平稳定的后方基地。”杜达叹了口气：“我们在新世界也介入了战争。”
“你们就是寻找战争的猎狗！”茉艾拉抓住机会讽刺道。
“这么说吧，让你们的亲王过来，我们讨论一下你们的领地和繁殖数量，让你们和别的动物一样平等生存。”杜达道：“如果你们敢超过，我们就会干掉你们。公平么？”
茉艾拉闭上了眼睛，透过眼睑可以看到它的眼球正在飞速转动。
“好的，我们的亲王同意了你的要求。”茉艾拉道：“但是由我们决定地方。”
“不。”杜达摇了摇头：“我们来决定。”
否则就是战争。
弱国没有外交。
处于弱势的虫族只能服从这种霸道的要求，虽然愤怒，但是却因此感到些许放心。如果人类大踏步的退让，这反倒让它们感到恐慌，怀疑其中是否蕴藏着什么阴谋。
读心者之所以会在阅读地球人记忆的时候疯狂，最后爆炸，主要原因是它们从未接触过如此庞大的信息量。信息大爆炸之后的人类，其信息量远非小矮星当地人能比。也只有顾少超那种从小到大都将全部精力放在肉体锻炼和突破上的人，免遭爆头的厄运——虽然目测结局同样不幸。
对于单纯的军人都无法接受，这帮虫子当初要是抓到的是宅男，恐怕炸得更快。
玛多兰将和谈的地点定在了卡兹莫丹，是铁炉堡城外的十公里的一处村庄。这个村庄曾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因为虫族入侵而被毁灭，是在狩猎战之后第一个被收复的村庄。
“我想你该知道，我能够看到灵魂，所以别指望弄个替身来耍弄我们。”杜达警告茉艾拉。
“我们一向恪守诚信。”
虫子也有诚信么？唔，对，它们说要吃光你全家，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从这点上说，它们的确很守信。
杜达趁着和谈中间的空隙，回到了交通舰上。
这艘舰船沉默着北极的冻土之中，在数万年的时间里不见天日。过往的历史只被掀开了一个小角，宇宙的意志又将它迅速掩盖，就如一个羞涩的新娘子。
“系统，复制星门地址。”杜达下令道。
“复制开始。”钥匙上闪烁着淡淡的蓝光。
杜达抚摸着银色光滑的操作台，问道：“交通舰，动力系统修得好么？”
“需要专用系统进行检修。”交通舰舰属系统答道。
“专用系统指的是什么？”
“后勤修理机器人、后勤修理平台、后勤修理专用机……”舰属系统详尽地给杜达解释道。
“给我看看你们的宇航星图。”杜达突然想到了那个叫做哈利的家伙，他的意思应该是无论母舰还是小船，都应该有宇航星图。
舰属系统在主操作台前展开了一个浩瀚的三维立体星图。
“你们是从哪里出发的？”杜达问道。
星图上亮起了一个红点，是一颗行星。
“现在我们在哪里？”
星图上亮起了一个绿色的点，距离出发地有45光年。
好像不算很远啊……光只要跑45年就到了。
“这艘交通舰的巡航速度是多少？”杜达问道。
“0.7倍光速。”交通舰道。
新的困扰缠绕着杜达。一艘0.7倍光速的交通舰，为什么会从红星出发到45光年之外的行星？就算月球人有的是时间，起码得走七十多年。对于技术程度低的文明来说，那是没办法，对于掌握了光传送、大星域跃迁的古人来说，这不是开玩笑么？
“我要看舰长日志……”杜达道。
杜达并不喜欢看舰长日志这种高端文件，尤其还需要有人翻译读给他听，让他觉得自己有些文盲。当时张天誉是研究了这份日记的，但是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只是大概给他讲了一下内容。
现在杜达自己从第一页开始听舰长日志，发现这艘船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甚至不为其他古人所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