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雪山上下来,我心中万念俱灰,只想赶快回家。定好机票,才想起鬼玺过安检时恐怕会遇到麻烦。
反正早晚还要回来,我决定把它留下。拿出数码相机拍了一组各种角度的鬼玺照片,在当地中国银行租了个保险箱。第二天一早就搭上了回家的航班。
飞机起飞后,我望着窗外翻腾起伏的云海,一股无可名状的伤痛突然从心底某个角落涌上来,泪水簌簌落下。正打算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忽然一包纸巾送到我眼皮底下。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发现邻座的年轻女人同情地看着我。我有点无地自容,立刻把娘娘腔的离愁别绪硬生生憋了回去,噎的喉咙都发痛了。
飞机一落地,我就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最近一阵我常常不知去向,害得老爹老妈担了不少心。我眼下实在是没心思见任何人,只得告诉他们我有桩小生意要处理一下,过几天再回去。
在出租车上我给王盟打电话,问了问铺子里的情况,其实是警告他: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你小子别给我继续偷懒了。
在雪山上有点着凉,我这两天一直发烧鼻塞,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似的浑身酸痛,到家后实在挺不住了,晚饭也顾不上吃,一进屋就直接把自己扔到床上,连衣服都没脱,立时三刻就睡过去了。
夜里,我发起高烧,牙齿直打战。床头柜里就有现成的止痛片,是我预备着宿醉以后用来治头疼的。赶快找出来吞两片,脱衣上床,盖好被子发汗。
一会儿烧退了,我蒙眬睡去,天快亮时热度又升起来。只好再吃两片药顶一顶,接下来整整一天,我都在重复着这两个动作,发烧和吃药。
傍晚时我已经烧得头晕眼花,爬起来想找口水喝,结果一头栽到地上晕了过去。苏醒后我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两条腿软的像面条一样。
我真有些害怕了,如果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家里,让已经六十多岁的老爹老妈情何以堪?无论如何也得做点什么。不过当时脑子都烧糊涂了,没法集中精神思考,一时想不出什么妙计,倒还知道打电话求救。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才爬到客厅里,够到手机,趴在桌子底下给王盟打电话。
王盟的电话是我手机上拨出的最后一个号码,电话通了,我浑身哆嗦着躺在地板上听着里面的彩铃,现在早就过了下班时间,那个混蛋下班后从不接我电话。
一首歌唱过大半,我差不多完全绝望了,如果还有眼泪的话我真想好好哭一场。对面终于传出王盟懒洋洋的声音:“喂?”
我说:“你马上过来把我弄到医院去,老子快不行了。如果我死了,你这个月就别想拿工资了。”
王盟的声音急切起来,我听不清他在嚷嚷什么,只觉得越来越累,强撑着爬到门边开了防盗锁,免得那个糊涂蛋一会儿叫不开门返回家去睡觉,那我可真死定了。
我躺在门边,慢慢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床边黑压压围着一圈人,我妈和我奶奶在哭天抹泪。
看着奶奶老泪纵横的样子,我不禁有些感动,我奶奶一向很超脱,连爷爷走时她都没这么伤心,难道我真的要死了,这些人来向遗体告别?
我用有点涣散的目光慢慢扫视人群,老爸和王盟站在我脚边,二叔、三叔带了一大群伙计围在床的另一侧,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表情。
我叹了口气。心说恐怕真是要死了,否则不会这么隆重。喃喃骂道:“你个混账的闷油瓶子,都怪你,害得老子年纪轻轻就要归天,我到了那边再跟你算账。”
我妈俯下身和我说话,我把手伸给她,想叫她别太伤心,不过嘴不听使唤,只能发出些奇怪的声音,眼珠子不听话的往上翻,接着视线就迷糊起来,眼前不断变幻着忽蓝忽绿的颜色,还点缀着漂亮的土耳其风情花纹。
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直处在混沌状态中,仅存的意识里净是各种可怕的幻像,似乎有只无形的巨手在驱使我,不让我有片刻安宁。我又疲惫又难受,偶尔清醒一下也只想安稳的睡上一会儿。
我真正恢复意识是在几天后的下午,一睁眼就觉得阳光灿烂,除了浑身没劲外已经没有大碍了。
只有我妈一个人在床边守着我,面容十分憔悴,看来几天都没好好休息。我内疚的看着她。老妈见我醒了,高兴的像过年一样,忙去叫来医生。
医生检查一番,说没有危险了。让护士给我撤去身上的管子,告诉我打完药可以下地走走,吃些流食。
我妈要打电话叫老爸送饭来,我劝住她,哄她回家去歇歇。我妈不肯把我一个人留下,我就给王盟打手机,叫他过来陪我。
王盟接电话说他已经在路上了,正带着相邻几家铺子的熟人过来探病。这些人带了大批鲜花和水果,我身边一下热闹起来。
我趁机把我妈劝回家,自己打起精神同客人聊天,后来我有点乏了,他们就留下红包告辞,我也不客气,道过谢统统收下,让王盟送他们出去。
王盟送完客人回来,问我晚饭想吃什么,我说:“我不吃病号饭,你让我歇会儿,打完吊瓶咱们外面吃去。”
他就拉过凳子坐在一边等我。我说:“老弟,这几天辛苦你了。”王盟说:“不光我一个人辛苦,二爷和三爷的人也都累惨了。”我问:“你们都干什么啦?我病得有那么重吗?”
王盟点点头说:“你得了急性肺炎,连着四天高烧不褪,一直说胡话,还乱拔输液管子,把人都吓死了。最严重那天抽了好几次,医生都给你下了病危通知,二爷和三爷躲起来商量该不该准备后事,我还看见你老爷子背着人抹眼泪。”
我听了禁不住长叹一声。
王盟接着说道:“每次你烧得抽起来,都得至少六个人按着你。两个人抱腿、两个人抓手、一人搂腰、一人按肩膀,你力大无穷,把我们都快整虚脱了。二爷只好把大家分成三组倒班照顾你。”
我一听直咧嘴,说:“怎么感觉像给我上刑似的。我居然病得这么离谱,实在难为你们了,等出了院我好好请你和那几位兄弟喝一顿,谢谢大家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