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人对视一眼,小花更像在自言自语,喃喃道:“这里能是地宫入口吗?”
黑眼镜转过脸看着我说:“好像有点太高了吧?”
我心里也拿不准,慢慢摇了摇头表示不好说。秀秀说:“你们在这儿休息一下,我爬上去打探打探。”
我觉得三个老爷们在下面卖呆,却让一个刚刚负了伤的女孩子去探路有点不妥,赶紧说那可不行。
小花说:“在这站着更冷,还是我先上,发现入口你们再来。”
我想了想说:“我和你一块去,有什么状况两个人也好应付。”小花说:“那样也好。”理了一下装备,抓着铁索开始向上爬,我等他先上去一段以后,也随后跟着上崖。
这条索道差不多有三层楼高,宽度刚好容得下一个人的身体,踏脚石蹬的间距很大,每上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我手足并用,一边爬一边猜测这条路究竟通到什么地方。
索道顶端是一个人工削成的的大平台,三面围着高耸的石壁,面积虽然不小,仍感觉十分局促。
小花一到崖顶就四下查看,想找到地宫入口。我比他慢了几步,爬出一身透汗,倒是一丁点都不觉得冷了。
台子表面还算平整,放一个直径大约两米的金属圆盘,看上去非常厚重。圆盘一圈套着一圈,是由几个大小不一的铁环拼接而成的。每个铁环上面都铸满了古老的纹饰,中间夹杂了许多数字,不过看上去很混乱,不知代表着什么意思。圆盘的最外面一圈,有五个脸盆大小的太极阴阳鱼图案。
我觉得这玩意不会凭空放在这里,说不定是个机关,类似于科幻片里开启星际之门的装置。伸手推了推,又去摆弄那些突起的阴阳鱼,试着旋转按压,圆盘纹丝不动。
小花绕了一圈没发现地宫入口,走回来看我摆弄圆盘,我问他对这玩意有什么看法,他仔细端详一阵,掏出手机开始按键。我说:“你干什么,是想打场外求助热线吗?这里好像没信号。”小花瞪我一眼说你闭嘴。
我走到他身边,发现这家伙在做算数,又是加法又是乘法的还挺复杂,得出一个答案就用记号笔写在地上,一共写了五组数字,随后在地上列出一个算式,用计算器辅助做更加深入的计算。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抬起头,跟我说这是一个九宫格迷局。我佩服的五体投地,问道:“你竟然懂得九宫八卦?”解语花摇摇头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九宫八卦,我只是在做数学题,先得出答案,然后证明答案的准确性……”说着拉开架势准备给我解释。
我赶快摆手说你不用给我说,老子是数学白痴,开始学代数以后就没及格过。高考的数学试题都是求一个资深的补习老师给压中的,靠死记硬背答案才得了七十六分,你说了我也听不懂。
小花对我嗤之以鼻,说你这家伙连数都不识还敢经商?我说:“你别看老子不懂几何代数,实用数学可好着呢,去市场买菜那些小贩都糊弄不过我。”那小子听了就笑起来,说瞧你那点出息,除了欺负王盟就会算计小商贩。
随后走到圆盘跟前驻足细看,找到第一组数字伸手按住,开始拉动圆环旋转,一直转到第二组数字所在的位置停住,再转动第二组数字去对应第三组,如此循环了五次,圆盘上的次序全都被打乱了,图案看上去反倒比之前规整了许多。
小花似乎很满意,迈步上去站在其中一幅太极图上,一阴一阳,两脚各踩一半。阴阳鱼受到压力往下一沉,咔哒一声,整个嵌入平台的凹槽里。
下面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刚才还纹丝不动的阴阳鱼开始旋转起来。我吓了一跳,想拉他下来,他冲我摇头微笑,张开双手掌握平衡,原来这个大石台是中空的,里面藏有机关。
随后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平台侧面刀削一样整齐的岩壁突然开始移动,上面部分慢慢向后退去,出现了一层一层的石头台阶,我不禁目瞪口呆。台阶一共出现十级,随后自动停住了。
小花指着身边一个太极图说:“你也上来。”我依言踏上去,这次机关只发出响声,却没有开动。
我意识到可能是顺序不对,看着小花等他示下。小花冲我一笑说:“我弄错方位了,换到另一边试试。”
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在耍我,一边问候他大爷一边换好位置,机关重新开启,岩壁再次慢慢向后缩去,又平移出十级台阶。
我一看有门,连忙吆喝黑眼镜和秀秀上来帮忙,他们俩上崖以后分别站了两个位置,余下一个空位我们把背包摞在一起压上去。
十几分钟后,一架颇为壮观的楼梯出现在崖顶上,一直延伸到我们原先看不到的高处。
那哥俩重新打开手中的强光手电,顺着这条新鲜出炉的楼梯一路照上去。秀秀眼神好,数了数台阶的数目,告诉我们共有四十九级。
其实那圆盘上共有五个阴阳鱼,本来应该是五十级台阶,最上面那级稍微宽一些,设计成一片小平台,正对着绝壁上一座像小庙似的建筑,剩下的七七四十九级台阶正好应了中国传统的生死轮回之数。
那座庙其实是一道凌空的门户,飞檐之下有两扇黑沉沉的大门。我看的虽不十分真切,但也能猜出那多半与传说中的山中古墓有关。
小花向黑眼镜丢个眼色,瞎子会意,打起一支冷烟火丢下悬崖,稍停片刻又扔下去一支。
不到五分钟,我就听见铁链铮铮作响,有人在迅速沿索道向上移动,快得让我怀疑那不是一个人,而是其他善于攀爬的灵长类动物。
我们四个全都目不转睛的望着崖边,很快一个人的上半身露了出来,正是那黑衣蒙面的老张。
老张上崖后并未停步,把一个背包放在我们附近,正是我刚才丢在六角形石室那个,冲我们挥了下手,直奔楼梯方向去了。
刚才听了小花那番解释,我本来已经相信了他是闷油瓶的弟弟,但那个身影勾着背的步态如此熟悉,我当时就有点失控,想都没想一声小哥已经喊出口了。
他听见叫声似乎迟疑了一秒,身子顿了顿,不过并没回头,一阵风似的仍旧向上去了。
我差不多完全疯了,从九宫盘上跳下来拔腿往楼梯方向追去,边跑边叫道:“你奶奶的,你给我站住。”
蒙面人根本不理会我,照旧发足疾奔。他上楼的速度快若闪电,一步跨上去五六个台阶,人影动了几下就已经冲到门口,真有点移形换位的感觉。
只见他伸手在门上一推,那道门欠开一条窄缝,他立刻闪身进去,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之中。
九宫盘上少了一个人,其中一幅太极图逐渐旋转归位,楼梯开始以看得见的速度往回缩,前边的路马上就要断了。
我不理小花他们的大呼小叫,加快步子狂追不舍,一心想在楼梯撤回之前赶上那人。
奔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缓步台已经和大门分开了一米多宽的距离,我顾不上考虑里边是什么状况,纵身往里一扑,一个跟斗翻进门槛。
落地前我特意向左偏了一下,想让肩膀先着地,顺势前滚翻卸掉一部分冲力,免得这一跤跌得太狠,谁知道竟然歪打正着,眼眶重重撞在一个人膝盖上,脑袋立刻嗡了一声,疼的眼前一阵发黑。
我撞到的正是那个黑衣人,我的反应系统立即先于中枢神经开始工作,来不及爬起身,先一把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踝。
黑衣人并没挣脱,显然是故意在这里等我。这时低下头对着我,揭开了脸上的黑布。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感到失望。黑布下面是一张我从未见过的脸,相貌颇为清隽,年龄和我三叔相仿,一看眼神就知道是个精明人物,不过肯定不是闷油瓶,多半就是小花他们口中的那个老张。
看我对着他直发愣,老张鉴貌辨色,朝我笑了一笑,伸手捏住脸皮上下左右拉扯了几下,说道:“我没有易容,这是我的本来面目,张起灵是我哥。”
他原是个一本正经的中年人,此刻脸上忽然现出各种怪像,我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忙竭力忍住,一时不敢断定这人是不是易容后的闷王。
我自己当初假扮三叔的时候,面具就是扯不下来的。不过人家已经声明没有易容,我总不能像小顽童一样撒泼上去撕他的脸,只好点了点头。
这老张虽然看上去也有五十好几了,身材却没走样,跑动时灵活的像个小伙子,五官轮廓和闷油瓶颇为相似,说他俩是兄弟倒也真有可能。只是老张神态十分开朗,一看就是个乐天派。
从前大家族里三妻四妾、子祀众多,长幼之间年龄差距过大,几代人下来,有怀里抱着的爷爷、长胡子的孙孙也不算希奇,不过弟弟比哥哥长得还着急倒是真没见过。
那闷油瓶遭遇奇特,一直容颜不老,总不能要求他的兄弟也和他一样。要说这人是三十年后的闷油瓶,我倒是绝对可以接受。
老张冲我笑笑,伸手给我,问道:“你是小吴兄弟吧?我哥提起过你。”我握住他的手站起来,捂着撞得生疼的眼眶,一边悄悄打量他,接着他的话头问道:“他是怎么说我的?”
老张道:“我哥说他有个姓吴的小兄弟,家住杭州,是西湖边一家古董店的老板,有难处可以找你帮忙。”
我有点不相信,问他:“他真是这么说的?他没提醒你我有点呆,还挺难缠,让你躲着我点?”
老张摇头笑了,说:“他说你很可靠,如果真有过不去的难关,我可以完全信任你。”我有点感动,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张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吴老弟,多谢你们几位帮忙,你的背包我给你放外面了。我进地宫取件要紧东西,咱们就此别过。那伙人马上就要追过来了,你们替我再挡一阵,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冲我一拱手,转身要走。
我一把拉住他,急道:“你等一下。”老张站住脚,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我。
我倒有点期期艾艾起来,问他:“那什么……,你哥哥,他没和你一起来吗?他在终极里还好吗?”
老张说:“在那里边也不能说好,还算过得去吧。我现在没时间多说,如果一切顺利,到了外面我去找你,咱哥俩好好聊聊,现在你先到外面平台上去帮着照应一下,拜托了。”
我说:“张大哥,要不我跟你去吧?地宫里说不定也有危险,我可以替你望风。”
老张说:“你还是在外面盯着,那伙人不好对付。他们配备了重火力,有你在多少会留些情面,不至于出了人命。”
我听得莫名其妙,猜不出我如何会有这么大面子,莫非我还有什么情报价值,那些人一见到我就要抓活的?见他急着办事,也来不及详细询问,只好等到以后再说。
老张对我点点头,转身顺着甬道向地宫里面去了,奔跑的背影完全看不出他是个五十来岁的半大老头。我有点纳闷,心说这张家人都够奇怪的。
等老张走的不见踪影了,我才从地宫里出来。小花他们已经找了些大石块压在石盘上,把楼梯又修复好了。
我下去的时候,他们仨正坐着休息,黑眼镜低头在背包里翻吃的,还一边感叹糟蹋了他那瓶好酒。
我的包时才丢在六角形石室里,老张已经帮着拿回来了,里边有我让三叔准备的食物,当即取出来分给他们。
秀秀看里边有薯片就笑,问道:“你怎么还带着零食?又不是小朋友上幼儿园。”
我解释说:“是王盟放的,他是个标准的小宅男,整天窝在铺子里抱着电脑啃这些玩意。”
秀秀伸手向我要,我递给她说:“当心别吃胖了,你肯定不想和王盟一样变得圆滚滚的。”她听了咯咯笑起来。
小花看了下手机,叹道:“已经这时辰啦,外边好戏怕是该散场了。”
黑眼镜笑道:“你这个大轴不在,哪来的什么好戏呀?都是你要《夜奔》闹的,结果我们奔到这么个鬼地方来了。”
小花瞟了他一眼,轻声说:“不会让你白忙活,出去以后我请你喝酒。”黑眼镜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贼兮兮的冲小花拱手说多谢。
我看他俩不再闹别扭,心里倒也高兴,忽然想起还有一壶咖啡,忙拿出来四个人分享。
王盟那个保温壶的壶盖是一个杯子形状,我斟了一杯给秀秀,我们仨老爷们就轮流对着壶嘴直接灌。
我一边啃压缩饼干,一边把老张关于那伙人的话转述给他们,问他俩谁知道老张到底来找什么,那伙寻晦气的又是什么来头。
小花推说不知道,然后就装作很专注的吃东西不理我了。
黑眼镜干脆不搭腔,只摇了摇头,嘴边挂着惯有的微笑。他眼睛躲在镜片后面,完全看不出情绪变化。我一看就知道他们俩都了解内情,显然故意不肯透露,不由得心里有气。
这种情况下却又不便发作,如果当真搞摩擦,我只怕要以一敌三,就算光是斗嘴我也说不过他们。秀秀虽然和我挺亲,但作为未婚妻必会向着小花。
黑眼镜虽然是我带来的,进洞后却忽然站到了解语花一边,两个人显然达成了某种共识。
我在蛇沼已经见识过他的亡命徒本色,就算真能确定他在搞鬼,也没实力跟这样的人翻脸;闷油瓶不在,整个老九门只怕都没人收拾得了这块猛料。
我咬了咬牙,心说两个狗日的,老子暂且不跟你们计较,等出去了慢慢找后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