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我就更觉得奇怪了,问老张:“你哥让你来盗虎符?那东西古时候或许能够调兵遣将,现在早成文物了,小哥拿它派什么用场啊?”
老张苦大仇深地说:“不知道啊,我哥从小话就少,他这次回家更是沉默寡言,一直都不给俺好脸色,我不敢问他。”
我听了觉得有点搞笑,心里说:这么一位五十来岁的大老头子竟然也怕闷油瓶,看来丫还真是六亲不认。
秀秀女孩家心态,最爱打听小道消息,急忙问道:“张大哥,你哥哥为什么不喜欢你?”
老张挠挠头说:“我哥也没不喜欢我,小时候他对我挺好的,我还记得他背我上山掏鸟窝,烧鸟蛋给我吃。这么多年没见,可能是生疏了。
他从小就一个人在外闯荡,吃了不少苦,家里人什么也帮不了他,最近二十多年我们几乎没有他任何消息,都以为他不在人世了。”说着就长叹起来。
秀秀在一旁同情的听着,也跟着悠悠的叹了一声,随即拿话安慰老张。
我见他俩个忽然像闺蜜一样聊起家常,禁不住有点好笑。
脑补着一个小男孩背弟弟上山掏鸟窝的情景,想来想去却总是面无表情的闷油瓶背着胡子拉碴,比自己老了三十来岁的老张,实在忍无可忍,就站到一旁去乐。
黑眼镜凑过来捅我一下,悄声问道:“偷着乐什么呢?咱们是不是得快点啦,别耽误了正事。”
我点点头,正要夸他想得周到,却听黑眼镜又说:“好不容易碰到个大肥斗,总得捞点油水,俗话说贼不走空嘛,摸明器还得不少时间呢。”
我看他贼性不改,跟胖子一个德行,就把准备夸他的话咽回肚里,回头询问老张接下来是不是该找东西了。
老张有点困扰,沉吟说:“如果这里真是墓主老婆的棺室,恐怕不会有虎符之类的殉葬品,我哥应该不会整错呀。咱们东西没拿到,反而被追兵给困在墓室里了,就算那伙人全部都被积石屋干掉了,如何逃出地宫也还是个麻烦事。”
黑眼镜愣了一下,问道:“师叔,你刚才不说从虚位也可以出去吗?”
老张有点心虚,面露难色对黑眼镜解释道:“老弟呀,刚才是俺判断有误。墓里头只有一小块地方是风水宝眼,必须墓主人亲自坐镇,才能保证风水流通、子孙昌隆,这里多半是夫人的陪葬墓,那会有什么虚位呀。”
小花不知道是受惊过度,还是当真觉得好笑,呵呵的乐出了声。秀秀也有点惊讶的望着老张。
黑瞎子当时就蒙圈了,扶了扶墨镜问道:“大哥,你这不是消遣我们吧?咱几个现在可都给困在里头啦,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出去那可毁了,俺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呢。”
小花一听又嗤的一声笑出来,问道:“怎么论起哥们来啦,这么快就吓糊涂了?你放心死吧,老娘我替你照顾着。”
黑眼镜吸了一下鼻子说:“罢了,咱还是想自己照顾。”
老张说:“别怕,俺就算打盗洞也带你们出去。先看看棺材里有没有我哥要的东西,他给我下了死命令,拿不到虎符,不知道会怎么收拾我呢。”
黑眼镜苦着脸说:“这里都是石头,怎么打啊?早知道带上雷管和炸药好了。”
小花眨了眨眼睛,对黑眼镜说:“张大哥说有办法,你就别瞎担心了,就你一个人的命值钱不成?”
我见老张这家伙如此忌惮他哥哥,倒也觉得有趣,实在想不出那个闷油瓶子有什么可怕的。(魂淡!你当然不用怕啦,反正挨小哥削的不会是你。)
于是说:“既然小哥的图上画的就是这里,咱们还是先找一找,找不到再想别的办法,棺材里就算没有虎符,也总能发现其它线索。”
老张点头同意,说就怎么办吧。我们走到棺椁边上,黑眼镜和小花二话不说掏出家伙跃上棺床,一头一尾对面站定,摩拳擦掌准备开棺。
老张连忙摆手叫他们稍等,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纸卷,抽出四支短香点上,对着棺木恭恭敬敬拜了一拜,口中念念有词的嘟囔起来。
黑花二人相对做了个鬼脸,不知道老张在闹哪样,手扶棺椁等他下令。
我知道老张隶属于北派,那边的土夫子下斗规矩颇多,先要拜祭墓神,同时请求死者谅解,多半有一套复杂的程序要走。
竖起耳朵细听,觉得他既像诵经又似念咒,倒有几分灵隐寺里僧人唱梵音大悲咒的韵味,看他态度虔诚,也不敢发笑,只能在旁边静静等候。
老张拜祭完毕,在地上撮起个小土堆,把香插好,又从工具包里取出一盏莲花灯,倒了一点灯油,点燃放到墓室东南角。
这又是土夫子倒斗的另一个规矩,只要是这盏灯灭了,就表示墓神菩萨不允许门下弟子染指这里的东西,不管得没得手,都必须收起家伙立刻离开。
我心里有点嫌他作怪,暗想:你既然接了你老哥的死命令,对那块虎符志在必得,又何必整出这么些个调调来,难道那盏灯灭了你真的会走么?
老张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说道:“墓神菩萨赏不赏饭的话其实都是哄人的,莲花灯镇在墓室里是为了监测周围环境是不是安全,那灯里的油是特制的,如果棺材里的气味有毒,火苗就会变成紫色,万一发生尸变,灯火会预先变成暗绿,咱们也好有个防备。”边说边拿出短斧和撬棍,在手里反复掂量,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我见他那个小包并不是很大,竟能源源不断地从里边掏出各种需要的道具,颇有些哆啦A梦百宝袋的意思,不由心中纳罕。
不过他磨磨唧唧的做派实在不像倒斗世家出来的,闷油瓶从前开棺可是说劈就劈,一分钟都不带含糊的。于是问他:“张大哥,你以前不常开棺吗?”
老张摇头苦笑道:“老张家解放后就不干那营生了,咱们都奉公守法,以务农经商为业。我哥虽然读考古学博士,也是为国家做事的。我小时候学过一些本事,真正下斗这还是头一回。”
此言一出我们全都目瞪口呆,黑眼镜差点从棺台上掉下来。本以为遇到老张,就算没有闷油瓶那些神乎其神的本事,总归也是有位高手傍身,而且他刚才的表现也的确令我们刮目相看。
没想到老张竟然是头一回下斗的愣头青,一时间四个人面面相觑,全都哑口无言起来。
黑眼镜这么一会儿功夫连受两次打击,当时就有点晕菜;根据我这两天的观察,这家伙虽然胆大包天,但行事却又相当谨慎,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足以纵横阴阳两道,既能久负恶名,却又一直安然无恙。
今天黑瞎子是完全信任老张,把他当成师父闷油瓶一样来服从的,等到不顾一切随他冲进地宫,先是出路让人给堵死了,然后再发现来的地方也不对,这时候老张竟然又爆料说自己是第一次下斗,实在是有点让这小子接受不了。
老张察言观色,见我们几个表情有异,就呵呵笑道:“别急,俺虽然头一回下斗,也不能把你们几个小青年搁在这里头,实在不行俺还有备用的杀手锏呢。”说着拍一拍他那个百宝袋。
小花笑道:“是啊,咱们一定能想办法出去,瞎子还要养他老娘呢!”回头问黑眼镜:“哎,我说你才二十多岁,你老娘怎么就八十了呢?”
黑眼镜咧嘴一乐说:“俺老娘去年才过完六十大寿,说八十不是感觉上口吗?”大伙一听都笑起来。
老张在笑声中跃上棺床,对我们说:“诸位,咱们现在就要开棺了啊。这活儿不干净,是男爷们干的,女孩子就别伸手儿了,小吴兄弟你和秀秀姑娘在边上看着就行啦。”
我心说这敢情把我也当女的了,秀秀忍不住先乐出来,叽叽呱呱对老张说:“张大哥,小吴也是男的呢。”
老张说:“俺知道,不过吴老弟是读书人,做做参谋就行了,再说这上面人太多也站不下。”
一提到开棺,我不由心里头怵得慌。就凭我这副容易遇到粽子的破体质,万一棺材打开,一个千年女粽子扑出来,没准头一个要吃的就是我,不到万不得已我还真没打算亲自动手。
那老张虽是闷油瓶的兄弟,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他就一定有老闷宝血,再加上这厮露面以来的种种坑爹表现,我还真有点信不过他。胖子和闷油瓶都远在千里之外,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该找谁哭去。
当即对他们一乐说道:“你们几位代劳吧,我给你们录像。”说着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对着棺材。
黑眼镜埋怨道:“老大,你这不成心给哥几个上眼药么,干这事你还录像?万一回头给人家当证据拿了,咱们可是得跟那楚光头作伴儿吃牢饭去啦。”
解语花说:“连这个都不懂,难怪你赚不到钱!小吴拍的不是你,他要把开棺过程录下来,万一碰上好东西带出去,有照片和录像为证可以多赚好几倍,不然现在造假这么高明,你说是汉代的东西,谁信你?”
黑眼镜恍然大悟,赶紧冲我抱拳拱手。又转脸去腻小花,甜甜问道:“花儿,你咋懂这么多?”小花气得拿白眼珠狠狠翻他,秀秀在旁边见那瞎子又在作怪,忍不住乐出声来。
我不由得偷偷看了秀秀一眼,见她真是很开心的样子,心说这丫头倒是不肯吃醋。
上边三人开始研究如何开棺。汉代的棺椁大多是木制的,用斧劈最痛快,有经验的土夫子一般都知道从哪里下手,往往几板斧就解决问题。不过那样一来棺木就毁了,对死者颇为不敬。
北边的高手通常不会那么做,他们讲的是个盗亦有道,再肥的斗也只取一两件东西,而且绝不再走第二回,更加不愿意糟蹋损毁墓中设施。
我怕老张有所顾忌,于是对他说:“张大哥,那层外椁已经朽了,再过两年自己也得塌,劈了也不打紧,内棺要是撬得开,咱们就尽量不用斧子,宁可多费点力气,给棺主留个囫囵的睡觉地方。”
一边说就把已经开裂的地方指给他看,意思是从那儿下手会省事不少。
老张深以为然,点点头,走到外椁侧面站定,我以为他还有许多繁文缛节要搞,谁知道他这回倒很沙棱,麻利的挥起那把短斧。
外椁其实经朽的很严重了,老张手起斧落,几下就劈开一个大豁口,黑眼镜和小花撬棍伸进去一别,椁板就稀里哗啦的散开了,露出夹层里的殉葬品和一口棺木。
我们几人一个比一个好奇心重,全都挤过去看热闹;我让秀秀帮忙打着手电,对着棺木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棺材被半尺多厚的椁板保护的相当完好,用料是上乘的阴沉木,颜色黑沉沉的,上了足有四五十道本色大漆,用指关节轻扣声若金铁,质地仍十分坚硬。
棺身上用朱漆书满了一种陌生文字,兽首人身的舞者夹杂其中,样貌和神态十分诡异,虽然看着有点吓人,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勾着人想去仔细看个究竟。更令人奇怪的是,棺材两侧各挂了三把生锈的大铜锁。
这已经是我们第二回在这座墓中看到锁头了,通常墓室里是没这玩意的,就连历代皇帝的的梓棺也是用几枚大钉将棺盖封死,古人还由此引申出一个成语:盖棺定论。我看着那几把铜锁不由得心里直划魂儿,正想开口询问,秀秀已经先说话了。
秀秀问的是老张:“张大哥,这棺材怎么加了六道锁,会不会里边是个粽子?”我一听头皮都麻了,忙拿眼睛看老张,听他怎么回答。
老张倒没显出惊慌,淡淡说道:“不要紧,你们都别动手,遇到古怪由我处理。”抬了抬下巴,示意黑花二人准备开棺,那哥俩对望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老张不再犹豫,短斧在手中调了个方向,改劈为砸,只用三下就击落了三把铜锁,飞身跳上棺盖,把另外三把锁也砸开了。
马上就要开棺了,我们几个的神经全都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