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室的门板刚才进来时被我们撞坏了,整扇倒在地上,门口根本就有没人,那扇门完全没有可能突然间自己关起来。
我诧异的要命,一时间分辨不清是什么状况,只听老张说了声:“不好,要起尸了!”话音还没落,一旁的棺材里就开始有动静了,我掉过脸一看,女尸当真耸了耸肩膀,呼出一口黑气,棺材上方立刻笼罩了一片似烟非烟的紫色轻雾,空气中发出淡淡的腥臭气味。
这场景实在是有点诡异,偏偏封闭的墓室里忽然起了一阵阴风,吹得尸身上那件红色殓衣的下摆轻轻飘动,摄魂铃也有规律的铮铮作响,仿佛那具死去了一千多年的女尸真的要复活了。
虽然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我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的开始狂跳,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有那么一刻功夫,我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正想问老张有没有看到同样的情景,冷不防那女尸连弯都没打,直上直下嗖的一声从棺材里竖了起来,就那么无遮无靠的悬空站着,大红袍的下摆空荡荡垂在下方,仿佛里面还有双腿一样。
原本拢在金冠里那头枯槁的长发这时也披下来,遮住了半张面孔,看上去当真是鬼气森森。
旁边黑眼镜嗷的一嗓子,一个筋斗从棺床上翻下去,撒丫子冲到老张身边,掏出枪就要冲那女尸开火。
老张一把抓住他说:“你小子少惹祸,那可是千年老粽子,能用枪打么?你冒冒失失的胡来,别连累大伙跟你一起送命。”
黑眼镜急道:“哎呀大叔,这鬼地方连个门都没有,叫你说的好像咱们还有活路似的。”
老张答道:“也不一定非得死,想法子把金冠给她戴回去!”一边说一边冲我招招手,示意我到他那里去。
我吓得腿都软了,马上点点头,不敢直接穿过墓室走过去,倒退着靠到墙边,贴着墙壁慢慢往他们那边蹭。
黑眼镜看了看手里的金冠,有点半信半疑,问道:“师叔,你是说俺拿走这个东西惹她生气啦?”
老张收起罗盘,抻出藏在背包里的鬼头刀,脊背靠墙站着,眼神变得像老鹰一般锐利,密切监视着女尸的动静,答道:“你小子恐怖片看多啦,尸体可不知道什么叫生气。这女的亡灵没散,是一具活尸。”
黑眼镜头一回听到这说法,吸着凉气问道:“什么叫活尸,是不是鬼呀?”
老张说:“活尸不能算鬼,只是没死透的人。估计它是被生前服用的长生丹药定住了元神,魂魄一直不散,身体虽然已经烂了,千年之前那口气可还在。”
我被他说的毛骨悚然,心想这可真是开眼界了。连一千年前的活人都见到了,不知道这具活尸回头会不会突然开口跟我们打招呼。
黑眼镜又问:“师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不会是又蒙我们吧?俺瞧你和李向阳一样,有点狡猾大大的。”
老张一笑说:“这次没骗你。它那顶金冠里装了锁魂钉,是道教某个小支派里秘传的一种很阴毒的法器。戴上以后钢钉插入脑中,可以镇住魂魄,不让她死后继续闹腾,网衣和摄魂铃也都是这个用处,你摘了她的帽子,就等于替活尸解脱了束缚,她当然要起尸作祟了。”
黑眼镜听完连忙把手中的金冠翻过来,里面果然竖着一根钢锥,长约四寸,上面镌刻了铭文和符咒,看样子老张的判断没错,这位窦夫人生前果真有些古怪。
老张往女尸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女尸似乎脾气不错,半截身子在空中静静的漂浮着,好像并不具备攻击性,我们对她评头论足,也没见她有所反应,完全不像有智慧或者有知觉的样子,也不似恐怖片中的厉鬼那样乖戾暴躁。
只不过这具活尸一直没闲着,好像仍有呼吸一样,嘴巴里不断发散出丝丝缕缕的轻雾,在尸体周围凝结成越来越浓重的黑紫色雾瘴,映着墓室中绿油油的灯光,看起来有些阴森可怖。
其实,真正的威胁就来自她所放的这些黑雾。
老张刚才说过,那盏长明灯里的油是特制的。一旦尸变火苗就会发绿,如果遇上毒气,灯光则会变成紫色,现在整个墓室的灯光都是绿的,活尸周围笼着一团紫雾,看来两种情况都让我们赶上了。
再过一会儿,墓室里的尸毒达到一定浓度,我们就会慢慢神志不清,直至昏迷,在不知不觉中丧命,虽然没有被僵尸或女鬼攻击那么恐怖,结局却是同样悲惨的。
老张说:“现在这具活尸正往外放尸毒,一定得把金冠给她戴上,让她回棺材里好好躺着,要不然毒气越聚越重,咱们可挨不了多长时间。”
我一边听着他俩的谈话,一边战战兢兢的贴着墙往他们那边移动,双腿控制不住瑟瑟发抖,这回倒真是吓的。
刚刚走近那扇自动关起来的墓门,门板突然在我背后“砰砰砰砰”的山响起来,我措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叫了声我的娘诶,一头撞进老张怀里。
老张伸手扶住我,低声笑道:“别怕,是小解和秀秀,他们俩出去溜达,被关在外间了。”我这才松了口气,四下一看,墓室里果真只剩下我和老张、黑眼镜三个人,小花和秀秀都不见了。
门那边有人大声询问出了什么事,我听出确实是秀秀和小花的声音,暗骂那两个混蛋作怪,什么时候不好敲门,偏要等我路过的时候敲这么大声。
走过去扒着门缝说:“别敲啦,里边诈尸了,你们俩急着进来一起喂粽子不成?赶紧找出路逃命去吧,我们仨就快吹灯拔蜡了。”
小花在外面叽叽咕咕笑道:“有你在场果然不同凡响,这种事都能赶上,快点开门,我们俩得瞧瞧热闹。”
老张叫道:“外面暂时比较安全,你两个先在那儿呆着吧,等我和小吴、小黑料理完女粽子再给你们开门。”
我就问他怎么个料理法,老张说:“咱们死马当成活马医,用避邪驱鬼的法子试试,我贴几道符看能不能镇住它,你们俩帮我打下手。”我心里说,你接下来不是想要跳大神吧,老子才不会替你敲鼓。
只见老张对着黑眼镜耳边嘀咕几句,瞎子就笑嘻嘻走过来抓住我肩膀,和老张一左一右把我夹在当中。
我看他俩笑得不怀好意,心里有点发毛,暗想不是要拿我祭奠粽子吧,忙问:“你们要干什么?”
老张抓住我一条手臂说:“对不住啦老弟,借你胳膊使使。”不容分说撸起我的袖子,照胳膊上抹了一刀,我都没来得及疼,血唰的一下就出来了。老张提起鬼头刀将两面都涂上了血,又飞快掏出一沓子画了符咒的黄钱纸,每张都按到我伤口上沾一下。
我忽然明白过来,忍不住勃然大怒,骂道:“我日你哥的,你拿老子当公鸡用?”黑眼镜在旁边挟持着我,一听这话当场笑得弯下腰去。
老张自己也忍不住乐了,解释说:“不好意思啊,这里没别的活物,只能委屈你了。俺哥说你服过麒麟竭,血里面有驱邪成分,正好歪打正着。”
取完血放了手,让黑眼镜替我敷药包扎,自己一阵风般在墓室里兜了一圈,往棺材帮上贴了八道黄符,又转到墓室东南角,蹲下身在莲花灯里注满了油。
我知道老张也是被逼无奈才拿我开刀,事态紧急也不能太过计较。等他回来就问:“老哥,你这不是玩赖吗?哪有给长明灯续油的道理,难不成那些点蜡烛的土夫子等一根蜡烧完了还要再换一根?”
老张笑道:“人命关天,顾不上那么多啦,总比灯灭了大伙死在这里要强。祖师爷只说灯一熄就要走人,可没说不许往灯里添油。”
我们俩听完他的一番诡辩都乐了,想不到老张关键时刻比胖子还能胡诌。黑眼镜捧着金冠问道:“师叔,符也贴了,我现在过去给她戴上帽子,她不会发飙吧?”
老张皱眉望着棺材方向,就在我们忙乱的功夫,女尸周围的的毒雾越来越盛,托着尸体不断升高,头部眼看就要碰到墓室穹顶了。
黑眼镜说:“升的这么高,有点够不着啊,得想法子把它拽下来。”
老张想了想,从包里掏出飞抓,往钢钩上挂了几张符,点燃后对准女尸甩过去,飞抓带着惯性在女尸颈部绕了几圈,老张用力一拽,就稳稳的勾住了,双手交替扯动绳子,开始慢慢向下拉。
女尸下降了一两尺,忽然停住不动了,老张手上加力,女尸竟然开始反拽,双方暗中较劲,绳索越绷越紧。
我和黑眼镜看着有些不对路,赶紧过去帮忙,三个大老爷们一齐用力,仍是拉不动女尸分毫。小花在外间拍着门板大声说:“快点给我们开门,我和秀秀也来帮忙。”
老张掏出斧子递给黑眼镜,让他去把墓门劈开。
棺室的门本来已经朽得厉害,刚才被一阵阴风吹得立起来,正好卡在门框上,黑眼镜几斧子下去,门板裂开一道口子,小花踹了几脚,门板再次倒下,这回的模样恐怕是再也关不起来了。
两个人回到棺室,解语花二话不说,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短棍,秀秀用登山绳在棍头拴了一个活套。小花那根短棍有点像裘千仞的假宝剑,长短可以自如伸缩,这时一节节的拉出来,就成了一把蒙古人常用的套马杆。
小花把自制的套马杆扔给黑眼镜,让他从侧面套住活尸。黑眼镜把金冠交给秀秀拿着,打了声呼哨,笑嘻嘻轮开套马杆去捉那活尸,试了好几次女尸都轻轻飘开,总是差了一两寸距离。
小花数落他手比脚还笨,又拿出一条绳子打了个活结,让黑眼镜闪一边去瞧自己的。
他的准头我是知道的,应该完全没有问题,谁知道这次小花竟也失手了,套索在女尸头顶抛来甩去,总是擦身而过。
黑眼镜趁机报复,在边上冷嘲热讽,不住口的说着风凉话,解语花恼羞成怒,勉强忍住才没有发作。
老张忽然回过味来,说:“等等,我好像忘了一件事。”把牵住活尸的绳子交给我,嘱咐我不要松手,取出几根桃木签串上符咒,像投飞镖般一根根甩出去,在女尸胸前布了一个北斗七星阵。
接着又转到背后依样画葫芦,再插了七张符。对黑花二人说:“这回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