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里和黑眼镜相处了这两天,我对那厮的性格多少也有了一些了解。这家伙胆子挺大,行事却颇为谨慎,最爱唠唠叨叨,却不会透露半点有用的信息。
这一点他比闷油瓶要厉害,小哥有时候被我逼急了,还是会不小心泄露一些秘密的。
威逼利诱这一招在黑瞎子身上完全不奏效,我现在身为老大,又不能向比自己小着好几岁的下属死缠烂打。看来只有小花才收拾得了他,那双水波盈盈的吊梢眼冲他一瞪,狗日的立马俯首帖耳。
这会儿大殿里的火堆早已熄灭,到处一片漆黑。我们打开强光灯查看,见还有不少粽子留在原地,摆出各种静态造型,有的做奔走呼嚎状,有的似乎在仰天长啸,全都纹丝不动,颇有些行为艺术的范儿,已经完全没有了时才追杀我们的那份嚣张。
我们看外面没什么异常,就从刚清理出来的豁口中爬过去。
霍小玉他们的人因为死去时间不久,尸体还没完全僵化,不能像千年古尸般屹立不倒,这时复又横陈地上,经过时才的一番激斗,这些人的模样看上去更加惨不忍睹。
小花走过去在一具具尸体上翻捡枪械弹药,估计他也听到了刚才霍小玉说的那些话,想弄件趁手的家伙防身。
我心里暗笑,平时清高如神仙一般的解当家,关键时刻竟然也和胖子一样务实。让秀秀拿着电筒帮忙照亮,在地上拾了不少弩箭,帮着黑眼镜一支一支压进弩机的箭匣里面,剩下的塞进背包侧面的小口袋里备用。
这种弩箭比我们熟悉的雕翎箭要短粗一些,通体用青铜打造,因为尾部没有羽毛,飞行过程中不太容易保持平衡,射程也就二十米左右,不过更加锋利强劲,近距离杀伤力比羽箭要大很多。
弓弩装好后我和黑眼镜各拿一张,剩下一张秀秀说她想要,小花走过来把从尸体身上找到的短枪给了秀秀防身,自己带起那张弩子。
关平和蒋老四领我们走到大殿对面的一根柱子后头,那里有个隐蔽的盗洞。
关平说,地宫大门已经被霍小玉那伙人炸的面目全非,他俩和我二叔赶到时正好又发生了二次塌方,入口全部被巨石堵死了,他们只好重开了这个盗洞。
从洞口钻进去,里边又是一条夹道,和适才经过那条几乎一模一样,墙边同样设置了施放暗器的机关。
我们仍然排成原来的队形,由关蒋二人在前面带路,顺着夹道走了一小段,随即拐进一个阴暗潮湿的洞穴,洞里边全是石头,地势忽高忽低,磕磕绊绊极不好走。
我留神了一下行走的方向,发现和进来时正好相反,就问白脸关平咱们是不是要离开地宫,他回答说:“没错,二爷说地宫里太危险,叫我们到外面平台上等着他。”
我一听打心眼里不情愿,把两个半大老头留在地宫里我实在是不太放心,再说还有那个被追剿的黑衣人,到底是不是闷油瓶呢?不过我二叔都已经吩咐下了,他人又没在场,我想反驳都无从谈起。
再者我们五个人在地宫里折腾了近两天两夜,总共只吃了两顿干粮,几乎没合过眼,这时都乏累不堪,既然黑眼镜和解语花都没提出反对意见,我一个人也不好坚持留下,只好先出去再说。
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兴许过不了多久我二叔他们就出来了呢,等我见到老张,一定要把小哥的行踪问个明白。
原本从大殿到地宫正门的路并没有多远,不过被老齐那伙人一通胡搞,最近的那条路已经废了,现在只好从大殿侧面的山洞斜穿出去,绕道进入地宫外围连通各从葬坑的人工甬道。
那里真真假假的墓道多达上百条,已经形成一个迷宫般的网络,是专门设计出来迷惑企图进入地宫的盗墓贼们的,所以又称作迷道。
这些道路迂回往复四通八达,如果能准确掌握方向,理论上是可以循路绕回地宫门前的,不过路程要远上好几倍,而且极容易迷失在墓道里。
这一路都是关平在做前导,不时停下来用指北针修定方位,边走边计算路程长度,寻找洞壁上暗藏的指路标记。
关平说方法是老张教给他的,那些暗记据说是当初造墓工匠们悄悄刻下的,以备封墓后逃生之用,这些甬道的另外一个用途就是为工匠们自己留条活路。
在迷道里走了大概二十分钟,脚下路面变得松软平坦起来,空间也越来越开阔,我们像耗子一样在狭小的隧道里钻了这么久,早就气闷之极,此刻都各自拉开距离舒展身体。
我一直背着几十斤重的装备,这时把背包取下来拎在手里,让麻木的双肩休息一下。我的外套刚才给了霍小玉,只穿一件贴身衬衣,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脖子一凉,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背后,紧接着一条长而且滑的活物从上向下游去。
我一惊,像弹簧般直跳起来,马上意识到那是一条蛇,立刻开始原地乱蹦,想要把它抖掉。
那蛇反应极其迅速,嗖的一声卷住我的手臂,我只来得及看到一张生满了倒钩尖牙的大嘴猛扑上来,手电就啪的一声掉在地下,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黑暗中左臂传来剧痛,那蛇刚一咬住我,身体就立刻一圈圈缠绕上来。我目不见物,只觉得冰凉滑腻的蛇身好像绳索一般,将我的双臂和躯体牢牢捆在一起,越是出力挣扎,它就收的越紧,幸好不是缠住脖子,否则这会儿我早已经窒息了。
那蛇的力气极大,勒得我胸口一阵阵发痛,我有些惊慌失措,开始扭动肩膀、双臂全力向外扩展,企图挣开蛇身的束缚,恐怕再被它多勒上一会就能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了。
我的反抗似乎让蛇感到紧张,它已经觉察到我的体积太大,很难整个儿吞咽下去。蛇是不能够像鲨鱼、虎狼一样撕咬猎物的,于是放开了我胳臂上的肌肉,开始慢慢向肩头移动。
蛇类是靠红外线侦查猎物方位的,完全不需要借助灯光。
此刻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它正摸黑在我周围游弋,嘶嘶的向我脸上吐着信子,似乎在品尝空气中活食的味道,也许下一秒钟就会发动第二次攻击。我忽然有点奇怪,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过来帮我一把?
一开始留意到身边的动静,我立刻发觉情况不妙,周围的洞里到处都是蛇声,我附近的黑影里也有人在激烈厮打,忽然上空砰的一声枪响,我和蛇都吓得一哆嗦,远处头灯光线摇晃得几乎发散开来,让人更加眼花缭乱。
看样子我们几个被蛇群同时攻击了,不过别人的情形可能比我要好一些,他们起码还有头灯可以借点光亮,而我现在和真正的瞎子没什么区别。
心里正有几分绝望,突然听到很细微的一声轻响,身上束缚立刻就松了。我一获得自由马上抽出单刀,另一只手晃亮火折子,原来是黑眼镜跃到我背后,用一把伞兵刀替我解了围。
我借着火折子剩下的余光找到手电,急忙又去帮助其他人。黑眼镜操起弩子,把附近寻隙进攻的几条蛇都钉在了地下。
旁边不远处白脸关平也被一条巨蛇缠住了,正狂呼乱叫拼命抵抗,蒋老四在替他解围,双手抓住蛇尾用力拉扯,被大蛇甩得在墙上弹来弹去。
我赶上两步,刀锋平着插进去用力一勒,那条蛇转眼间首尾分家。关平已经有点窒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嗽起来。
解语花两口子比较幸运。刚才是秀秀第一时间发现危险,跳上洞壁突起的岩石,开枪轰掉了企图扑咬小花的那条大蛇,小花用弩子把随后赶来的两条蛇也给射死了。
黑眼镜是我们当中最机警敏捷的,而且夜视功能极强,一点都没受伤。
剩下的几个人就有些点儿背,蒋老四被大蛇甩到洞壁上撞破了脸皮,我和白脸关平都中了头彩,关平脖子受伤,我左臂被咬出两道深深的大口子。
小花检视被我们干掉的大蛇,发现都是三米以上的大家伙,背后生着漂亮的网状花纹,仔细看过蛇口里的尖牙,告诉我们不必担心,这种蛇叫网纹巨蟒,是完全无毒的。
我和关平都松了口气,幸好攻击我们的是无毒的蟒蛇,否则这会儿我们俩怕是已经结伴走在去奈何桥的路上了。秀秀取出酒精替我们消毒包扎,我这时才忽然发现,我们当中少了一个人,霍小玉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