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他话中有话,就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老太爷的什么秘密,能不能透露一点儿给我?”
闷油瓶摇摇头不肯多讲,只低声说:“你想办法劝劝令叔,坟是一定要开的。”
我一想到要和那个倔老头子交涉这么一件事,心里就有些犯难,不过虎符事关重大,无论如何得取出来,只好开始紧急思考对策。
闷油瓶见我发怵就建议说:“可以给你二叔打个电话。”
我想了想觉得主意不错,他们俩是平辈兄弟,沟通起来比较容易些,于是拨通二叔的移动电话,先问候几句,随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掰扯给他,二叔听完沉吟半晌,最后答应跟四叔谈一谈。
我让闷油瓶在外面等着,自己拿着手机跑回去找四叔。
老头子正坐在房里运气,黑眼镜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傻狗蹲在四叔脚边,虎视眈眈监视着瞎子的一举一动。
我把手机递给四叔,说我二叔要和他聊聊,四叔虽然满脸写着对我的极度不信任,还是把电话接过去了。
我和黑眼镜不声不响的退到院里,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四叔才露面。
老爷子脸色仍旧十分不悦,但是已经没了先前的敌意,把电话还给我说:“我上城里看我妹子跟妹夫去,三天以后回来,到时候我不想见到任何人,你们走的时候把门窗关好,该收拾的都给我收拾利索。”
我明白他这是同意给我们开绿灯了,自己找个借口躲出去,眼不见为净,以后跟族人也好交代,连忙唯唯诺诺的答应。
四叔收拾了一个小包,从仓房里推出电动车,将傻狗放进车筐,又努努嘴示意黑眼镜坐到车后面。
瞎子不解其意,望着四叔傻笑。老头喝道:“上来,你那条腿让狗咬了,跟我进城打狂犬疫苗。”
黑眼镜不想去,我就劝他:“预防万一,还是去打一针吧,不然大名鼎鼎的黑爷被一条板凳大的小狗给咬死了,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黑眼镜无奈,只得跟着四叔去了。我等二人走的不见影了,才爬上后山坡去叫闷油瓶,他显得有些急切,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把交涉的结果告诉他,说四叔限我们三天完工,三天后必须一切恢复原样,夹着包裹走人,不然老头回来一定发火。
闷油瓶低头盘算一下,说三天时间抓紧一点应该够用,要我打电话催小花动作快点,自己转身回屋去了。
电话接通后,小花说有一味药长沙城里各处都买不到,已经托人从安国快递过来,他和王盟等货一到手马上往回返,问我瞎子干什么呢。
我说你们家黑爷被狗咬了,四叔用电动车拉着他进城打防疫针去了。
小花有些意外,追问道:“是那只像板凳似的小狗狗咬的?”我说没错,那边错愕了一阵,随即两个人放声大笑起来。
我又嘱咐王盟多买点方便食品回来,说这几天四叔不在,没人给我们做饭了。
通完电话回屋,见闷油瓶已经把打洞工具收拾利落,所有LED头灯也都充上了电,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看样子就等夜里动手了。
我对他说:“咱们用不着摸黑干活,那片山林是老吴家的产业,平时没什么人上来,只要小心一点儿,白天动手也不打紧。”
闷油瓶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跳下床准备出门。
我让他等一等,往包里塞了些吃的和矿泉水,又到仓房拿了香烛,找出四叔的老式铁皮手电筒带上。
闷油瓶从我手里取过那些东西说:“你别跟去了,留在家做饭吧。”
我知道他是怕我看他挖老吴家祖坟心里不舒服,就说他:“你少臭美,我又不是你老婆,干嘛要在家给你做饭?你去挖我爷爷的棺材,我怎么也得先打个招呼,免得他老人家到时候出来和你为难。”
闷油瓶见拦不住我,也就不再勉强,两人一同上山,先去坟前给我爷爷烧了香,我正要对着墓碑念叨几句,闷油瓶已经抢先在我身边跪下了。
我一下子不知所措,转过头看他,见他一本正经的闭目合掌,动着嘴唇喃喃低语,闹得我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过一会儿那小子睁开眼睛,站起身对我说:“走吧。”领着我一声不响往东迂回了十多米,转到一处避静的小土岗下面。
我发现凹进去的山壁上有个极不显眼的小盗洞,已经打进去大约两三米了。
我目测一下距离对他说:“既然四叔都已经知道了,咱们就别藏着掖着啦,干脆在封土堆附近开个洞,不是能省好多力气吗?“
闷油瓶摇头说:“在上面开盗洞容易进水,几场大雨一泡墓坑就塌了。昨晚我打了八根探钎才选定从这里下铲。走这条线不会妨碍到其他墓穴,回填以后盗洞不容易塌陷,应该是最佳方案。”
我说:“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那就多谢啦。”
闷油瓶可能觉得我在讽刺他,抿着嘴没理我,抬起头四下张望,见左右无人,就把百宝囊在地下摊开,取出一把短柄鹤嘴锄,拿了手电钻猫腰进洞里,我在后面打起另一支手电帮他照亮。
鹤嘴锄是老派土夫子常用的一件利器,打盗洞时可刨可挖,比铁铲给力得多,我以前曾经见我三叔和潘子用过。
不过闷油瓶握锄的方法有些与众不同,冷丁看着感觉很别扭,过了一会我就发现他的用法效率极高,而且刨起的土渣不容易溅到脸上,没多长时间就挖进去两米多深。
那家伙当即住手,缩起身子像土拨鼠一样把土堆慢慢向后移,我急忙爬进去帮忙倒短,反正附近不会有人经过,也不需要费劲儿做土,清理出来的残土就随意堆在洞口附近。
如此这般折腾了三四回,盗洞已经挖的很深了。
闷油瓶再次动手的时候,我发现方向有点偏了,急忙在后面提醒他,他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意思是叫我别多说话。
我只好闭上嘴,看他一口气打了个三立方左右的圆洞。等我汗流浃背的把那一堆新土运出去,发现他又在另一侧洞壁开了孔,继续往斜下方挖去。
我有点幸灾乐祸,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方向弄错了?”闷油瓶说:“盗洞太深,需要做个气室。”
我一听立刻就想抽自己嘴巴子,心说他娘的光惦记挑老大的毛病,竟然连最基本的常识都给忘了。
有经验的土夫子都知道,盗洞打得太深难免会空气流通不畅,必须隔一段距离就挖一个稍大的空间储存空气,不然在里边待久了会有缺氧窒息的危险,这个空间就叫做气室。
气室做好以后,呼吸果然舒畅不少,又往前挖了数米,闷油瓶终于停住手,抚着墙说:“到地方了。”
我一颗心砰砰乱跳,爬过去也摸了一把,明显可以感觉到冷冰冰的水泥墙面,另一边就是我爷爷的棺木。忍不住在心里道歉,孙子偷自己爷爷的坟,从古至今也没几个人敢做,想不到竟然还有我一份。
明天解语花带回配好的草药,我们就能打开这堵墙壁,取出藏在里面那枚虎符了。
收工回到祠堂已经是午夜了,我们俩在山上休息时吃过一些东西,这时懒得再动手烧饭,胡乱煮了几包方便面充饥。
吃完饭我烧了一大锅开水,在厨房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回屋见闷油瓶摸黑睡在床上,就告诉他厨房还有热水,让他也去洗洗,待会睡觉舒服一点。
闷油瓶犹豫一下,果然拿起毛巾走了。
我几乎是一挨上枕头就着了,闷油瓶回房时我已经睡完第一觉,朦胧间听见他上床、盖被、翻身,过一阵院外有动静,他又瞧瞧下地出去应门,还没等他从外面回来,我就再次睡的失去知觉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长。后半夜翻身的时候觉着床上有人,我吓了一跳,头一个反应就是:该不会是那个天杀的梦游了吧?
正想醒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忽然有只手从后边伸过来抱住我;这一来我反而释然了,知道闷油瓶绝对不会干这种事儿,肯定是我正在做梦。
都怪解语花和黑眼镜两个坏小子,平时一有机会就拿我和闷油瓶寻开心,闹得我一直在琢磨自己是不是真爱上他了。
估计是白天受他俩的心理催眠太多,夜里就开始做这种典型的弗洛伊德式的,带有暗示性的怪梦。
我一向认为人在做梦的时候不能反抗,你越挣扎梦境就会变得越恐怖,干脆不理会那只搭在我腰间的手爪,拉了拉被子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