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正好应了时下很流行的一句俗话: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闷油瓶这小子仗着自己擅长易容之术,动不动就扮成别人的模样到处闲逛,前几天还把我的身份证给顺走了,现在报应不爽,他自己的肖像权也保不住了。
不过这次扮作闷油瓶的不是旁人,刚才我从那个独特的霍仙姑式眼神一下就认出来了,十有八九是齐羽那小子,想不到他居然从地下室里逃出来了。
齐羽的化妆技巧应该说还算不赖,尤其是在凉亭里那几下肢体语言,模仿闷油瓶的做派的确是惟妙惟肖,一时间连我都被他蒙过去了。
但是他所用的材料就逊色多了;当初解语花手下那个女孩子帮我假扮三叔,那副面具水洗手拉全都不会脱落,必须用专业药水才能除去,齐羽的化妆连用毛巾擦都不敢太用力,和解家的手段简直有天壤之别。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双方易容术孰优孰劣的时候,我一边煮饺子,一边紧张的琢磨该如何收拾齐羽。
真刀真枪我恐怕不是对手,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对我有利,那小子还不知道我识破了他,也就不会对我多加防备,明暗的位置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转换,下手暗算应该比较容易。
我把煮好的饺子捞进盘里,嘱咐他不要急着吃,先晾一会儿,我去后边弄点蒜泥回来。
假闷油瓶听了皱起眉头,刚说一声:算了。我立刻反驳道:“那怎么行?我知道你吃饺子离不开蒜泥,在这儿等着,一点都不费事,马上就好。”
那小子见拦不住我,很纠结的苦起一张脸,估计心里正在埋怨闷油瓶口味太重。我看了肚里偷偷发笑,快步溜到屏风背后。
这里原来是通向后院的过道,我顶下铺子以后就让泥水匠封死了,留下不大的一块小空间。
王盟把这里改造成小厨房,安了个水槽,小木架上搁几样油盐酱醋,偶尔给自己做顿午饭。
我动手剥了几瓣大蒜放进研蒜器,故意把瓶瓶罐罐弄得叮当响,脑中紧张思索怎样才能撂倒齐羽。
最先考虑出声引他过来,躲在屏风后用平底锅或擀面杖冷不防当头一击。
这办法理论上可行,不过需要手眼配合,应变迅速,我这两样本事都不太靠谱,反过来被对手撂倒的可能性大约在百分之五十以上,显然不太稳妥。
忽然看见架子上放着我的药箱,脑中灵光一闪,药箱里还有几支镇静剂,是从蛇沼回来一路上给闷油瓶用的,他每次一开始情绪激动,反复唠叨‘没时间了’,我就给他打上一针。
因为是处方药,平时根本买不到,所以剩下的我没舍得扔,这回正好派上用场。
想到这儿立刻拿出一次性针管,吸足药水藏在口袋里,极力定了定神,端着研好的蒜泥和陈醋走出屏风。
假闷油瓶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窗前,看上去有些心烦意乱,我摆好碗筷,假装亲热的拉他到桌边吃饺子。
那家伙不晓得我和闷王平时如何相处,被我故意吃了好几下豆腐也不敢抗拒,估计心里一定郁闷得要死,等一闻到蒜泥的味道就更加不快,我装作懵然不知,极力劝他蘸着蒜泥多吃一点。
那个假瓶子虽然讨厌蒜泥,对饺子还是蛮有兴趣的,我见他吃的尽兴,就在身后问长问短,伸手替他按摩肩膀,一边揉一边寻找下手机会。
见他一盘饺子吃了大半,估计也差不多饱了,于是伸手在他颈部轻轻掀了几下,那个西贝货嘴里含着食物刚说了声:“不用按了……”随即就一头栽进面前那盘饺子里,一动也不动了。
我上前摸摸他的脉搏,跳动十分平稳,这家伙只是暂时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当即连人带椅拖到后面,拿出一卷胶带牢牢把假闷油瓶绑在椅子上,怕他逃脱,手脚位置特意又加固几道,随后把嘴也给粘上了。
打来一盆清水擦洗他脸上妆容,想看看下面到底是不是齐羽,谁知道那种敷料居然也不太好清理,费了半天劲只抠掉一小块。
忽然想起老徐经常亲自修补收进的古董家具,肯定有信那水、松香水之类的稀释剂,于是锁好店门去找他要。
隔壁的铺子早就打样了,我绕到后院砸门,老徐一见是我就埋怨道:“我说你小子这是催大命啊?你嫂子搓麻将去了,我明天一睁眼就让她给你找去,行不?”
我说:“那件事不着急,我眼下抽空帮人修补一幅旧油画,跟你要点信那水。”
老徐拎出半瓶信那水捏在手里,挖苦我说:“瞧你小子一天折腾的,一会要这、一会要那,是不是把老子这里当成你家仓库了?”
我朝他呲牙道:“你个死胖子少废话,你从老子那边匀货的时候咋没这么多事儿?”
老徐一听就乐了,递过来说:“我惹不起你,拿去,拿去!”
我接过瓶子一溜小跑回到店里,开始清理假闷油瓶脸上的油彩和敷料,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真容慢慢显露出来,果然正是齐羽。
这一下我反倒没有主意了。如果换做寻常的小毛贼,只要给三叔打个电话,让他派伙计把人带走就行了。
可齐羽跟三叔是死对头,我把人交过去,无疑等于送羊入虎口。
齐羽怎么说也是我爷爷的儿子,我并不想他出什么意外,只好将其他可以求助的人一个个推想过去,二叔、小花、黑眼镜,不是和我一样优柔寡断,再不然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最后我觉得如何处置齐羽还是应该由闷王拿主意,于是用手机给他发了几条短信,把我抓到齐羽的事一五一十说了,问他应该怎么办。
发完以后我心急火燎等着回话,没想到闷油瓶居然很给面子,不到五分钟短信就回来了。
我大喜过望,急忙点开一看,只有三个字:知道了。我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回短信骂道:日你大爷!什么叫知道了?你以为自己是皇上啊!
闷油瓶过几分钟又回了一条:明天到。我这才放下心来,返回后堂去看齐羽。
齐羽被我又是水、又是稀料的搓了半天,已经提前转醒了,挣扎一下发现被绑,对我怒目而视。
我从冲他一笑说:“瞪我也没用,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我不抓住你还能怎么办?这法子是我跟美剧里一连环杀手学的,想不到还真挺管用。”
齐羽摆出鄙夷不屑的表情,转过脸不理不睬。
我揭去他嘴上胶布接着道:“按照那名杀手的习惯程序,我下一步就该把你割喉放血,然后剁成碎块装进垃圾袋打包,趁夜扔到西湖里去……”
齐羽听我这么一说,鼻尖开始冒汗。
我笑着说:“放心,我暂时不会那么做,只要你老实交代怎么从地下室逃出来的,老于和张秃子有没有一起出来,你来我这儿骗鬼玺,外面还有没有人接应你?”
齐羽冷笑道:“讲这些废话有什么用,你要是有种就杀我好了,那些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叹了口气道:“不想说就一个人呆着吧,我得想想回头怎么处置你。”拿胶带把他嘴巴重新缠好,实在不想再看那副刻骨仇恨的表情,干脆躲到外间去打瞌睡,好不容易才熬到天明。
洗漱完毕,我检查一遍捆绑齐羽的胶带,准备趁早去弄点吃的,免得回头闷油瓶来了看不到人。
出门走到半路才猛然想起,一会儿王盟要来上班,给他发现齐羽绑在店里可大大不妙。
我赶快低头想主意,冷不防撞在一个人肩上,抬头一看,对面竟然站着我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格子衬衫里穿着深色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肩头斜跨一个小公事包。
我从眼神认出是闷油瓶,吓得头皮发奓,见四下无人,急忙一把拉住他拖回铺子。
闷油瓶见我如此狂暴,有些惊讶的望着我。
我说:“你干嘛扮成我的嘴脸在街上乱晃?这地方全是熟人,万一被人看见同时冒出两个吴邪,那可真他娘的见鬼了。”
闷油瓶仿佛有些明白了,眨眨眼睛说:“对不起,我忘记了。”
我看着他那副有些朦胧的小眼神,不忍心太过责怪,问道:“你这么早赶过来,是不是昨晚没睡觉?要不先歇一会?”
闷油瓶摇摇头说:“不用,你在外面守着,我要和齐羽单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