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开到北京站前,我学着三叔的腔调对闷油瓶吆喝道:“大侄子,快别睡啦,咱爷们儿该下车了。”
胖子正拿着皮夹付车钱,一听就咧开大嘴冲我笑,闷油瓶横我一眼,不声不响的下了车。
我们第一件事先去确认刚才网上预订的车票,路上闷油瓶的扮相引得不少女孩回顾,这小子十分镇定,一律装作看不见。
我在售票口排队付钱的功夫,胖子看马路对面有全聚德招牌,就一溜小跑过去买烤鸭,说要带在路上下酒。
买完车票回头一看,身后不见了闷油瓶,我吓一跳,担心他又玩失踪,急忙四下寻找,最后发现那货独自站在门口正和两名年轻女郎闲聊,老鬼张和黑眼镜都不见了踪影。
我走过去时两个女孩子已经离开了,胖子拎着几大包吃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乐呵呵调侃道:“行啊小哥,你这一捯饬立马就有姑娘骚扰,待遇可比咱们小吴同志好多了。”
闷油瓶挖他一眼,木着张脸说:“是问路的。”
我们俩一听都不禁莞尔。
胖子评论道:“我说现在的丫头片子可真不开眼,问路又不是找对像,净挑漂亮哥儿管屁用!小哥自己都糊里糊涂的,还能替别人指路?”拉着闷油瓶大声道:“你跟胖爷我说说,从北京站到北京西站怎么走?”
闷油瓶耷拉着眼皮说:“地铁二号线坐四站,下车走一百六十米,673路公交九站直达。”
我当场大笑起来,跟胖子说:“你丫别叫板了,小哥又不是路痴,人家没身份证照样走南闯北,我他娘的坐飞机都差点赶不上他。”
这时候黑眼镜和老鬼一前一后回来了,胖子问他们跑哪儿去了,老鬼笑眯眯回答说去厕所,这家伙虽然外形被闷油瓶打扮的基本接近正常人,神情举动仍是阴测测一副鬼相。
等车的当口黑眼镜一直有些心神不安,兜来兜去满地打转,忽然又说要上厕所,我心说这家伙是不是前列腺有问题,就提醒他说:“你可快着点儿啊,离发车没多长时间了,不要耽误了检票。”
闷油瓶盯了黑眼镜一眼,轻声说:“这次行动已经确定了没有解语花,谁都不许通知他。”
黑眼镜一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
我们一路上走得还算顺利,到吉林之后转车去二道白河,去终极的旅程由此正式开始。
本以为下一步仍是到张家落脚,没想到闷油瓶却说直接进山,让我们找地方休整几天,准备好半个月的给养,等黑眼镜的手下一到立刻出发。
张家是闷油瓶的老巢,在那里自然一切方便多多,连一日三餐都有人替我们张罗现成的,不过既然闷油瓶不肯去我们也没办法,胖子只好找中介所租了一座民宅,当做几个人暂时的落脚点。
一安顿下来我和胖子就列出清单,每天外出采购,忙得不亦乐乎。
闷油瓶担心黑眼镜向小花泄露我们的行踪,给他下了禁足封口令,老鬼张自觉担起看守责任,一刻不离的盯着他,害的瞎子每天仰在沙发上长吁短叹。
奔波了三四天,需要的物资大多已经置办齐了,剩下的噶古东西都需要费劲去找,胖子累的耍起无赖,坚决不肯再陪我出门了,我只得一个人早出晚归到处采购。
闷油瓶这几天一直不怎么说话,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偶尔扮成我的样子背着小包外出一整天,回来后也绝口不提自己的行踪,有时遇上我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黑眼镜穷极无聊,每天抱着手机窝在沙发里玩游戏,时时嘱咐我替他捎薯片饼干回来打发时间,平时叱咤风云的黑道当家忽然变成了一名标准小宅男。
我作为这些人的后勤部长,每天傍晚都会习惯性带些吃的给大家开饭。这天正好路过一家辽菜馆,被后厨的味道勾起食欲,灵机一动进去点了砂锅铁狮子头和双份的葱烧海参,等待打包的功夫给胖子致电,让他闷一锅米饭,这几天一直吃方便食品,搞得我总感觉跟饿痨附体似的。
回到出租房,屋子里照旧一片狼藉。
老鬼这几天被黑眼镜传染,也迷上了电子游戏,正用我的小平板和瞎子联手过关,见我进屋两人只当做没看见,继续大呼小叫的奋战。
胖子仰在沙发上嗑瓜子,皮子啐得满地都是,看我瞪他就大声说:“你少跟我眉来眼去,一会胖爷自己收拾!”
我也懒得理他,进厨房晃了一圈,胖子总算靠谱,已经把大米下锅了,电饭锅出气孔白雾袅袅,已经飘出米饭香气,于是动手洗几根黄瓜拍了,拌一大盘凉菜准备开饭。
饭菜搬上桌,我发现回来这么久一直没有闷油瓶的动静,就问胖子:“老闷是不是又戴着我的脸出去瞎逛去了?”
胖子做个鬼脸儿,面部表情丰富的要命,朝里屋努努嘴说:“那倒没有,小哥今天在家睡觉,一整天都没动,看样子决定冬眠了。”我一听就进去叫他,闷油瓶缩成一团蜷在被里,正在深情凝望天花板,看我进来立刻就把眼睛闭上了。
我说:“别装睡,快起来吃饭,外面狼多肉少,再磨蹭菜就没了。”
闷油瓶摇摇头,勾着背往里缩了缩,我只好伸手拉他,凑近了忽然觉得味道不对,就问他:“大哥,你这是几天没洗澡了,快起来吃完饭冲一冲,姑娘们可不喜欢带鱼味的帅哥。”
这一说闷油瓶害羞起来,整个人一下连头都钻进被窝里,我只好喊胖子过来帮忙一起拉。
胖子盛了一大碗饭正在吃海参,含含糊糊说:“别管他,小哥从前住我那儿经常这样,他不起来就是不想吃,饿了自己会找东西,你让他躺着吧。”
我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再坚持,只得拿碗拨了点菜留起来,嘱咐他饿了自己去吃,闷油瓶在被窝里点了点头。
吃罢晚饭,我招呼胖子他们帮忙把装备给养分门别类打包,四个人忙了几个小时才初步整理妥帖。
当地有一种蒙古牧民自制的风干牛肉特别好吃,又很便于长期存放,我专门预订了几斤,平均分成五包交给个人保管,以备进山后不时之需。
我们几个埋头干活的时候闷油瓶终于起床了,先悄悄去卫生间冲了澡,随后围着毛巾到厨房吃东西,吃饱喝足又一声不响的回床上去了。
胖子一直溜着闷油瓶的一举一动,不时挤眉弄眼冲我笑,我知道丫肚里准没好话,干脆给他来个不理不睬。
归置好行装已经近半夜了,我立即上床,几乎头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正在和周公缠绵的难解难分,忽然有人轻轻摇我肩膀。
我千辛万苦的睁开眼睛,发现闷油瓶穿戴整齐站在床前,问他干什么,那厮眨眨眼睛说要请我宵夜。
我一看手表刚睡了两个小时,就推他说:“不去不去,敢情你自己睡够了,老子正困呢,别跟我起腻。”
闷油瓶一脸执拗,抓住我的胳膊不肯放手,我只好叹口气爬起来匆匆穿好衣服,问他要不要叫上胖子一块去,闷油瓶轻声说:“睡的跟猪一样,叫不醒的。”
我一琢磨也是,就放轻脚步随他往外走,两个人刚到门口,睡在地铺上纹丝不动的老鬼张突然翻个身,重重清了一下嗓子。
我和闷油瓶都吓了一跳,急忙一溜烟跑到屋外,老鬼张这家伙机警劲一点都不输与闷油瓶,肯定是一有动静就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