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个人竟然恢复了刚才的状态,最高境界----静悄悄。他们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静静地站在茫茫一片狼藉的战场边上,要是现在这战场上有那折断的军旗、横陈的尸体,或者燃起几堆即将熄灭的狼烟的话,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孤胆英雄的味道。
只是,真可惜,什么都没有。位于冠军城外面这片旷野依旧是阳光明媚,绿草如茵,甚至在微风吹过的时候还能闻到淡淡的青草香,时不时的还有蝴蝶蜜蜂之类的小生灵飞来飞去。风景真是忒美好了,这大大的降低了所谓孤胆英雄的那种味道,倒像是两个关系不太可以告人的男人正在纠结怎么把关系公之于众。
好吧,其实这一切都是我们想得太多了。
流年就这么站在那里,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容,似乎看什么看得很出神。白陌看了他一眼,朝着他看过去的方向也看去,还算茂密的几棵树,树下面有个小小的池塘,一片春暖花开的好模样,不过,这风景在命运中实在是太过平常,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白陌没有无聊到继续揣测流年的目光到底落在什么地方,或者流年到底对什么感兴趣,因为那本来也不是白陌所关心的。在白陌看来,流年就是个横刀夺妹的臭流氓,他跟流年真是没啥共同语言。可是事实上,总有很多无奈的事情。
就比如,白陌现在真想揍这个臭流氓一顿,或者干脆直接将他弄死得了。但是不可以,就算他们没有共同语言,在这个时候偏生还要装出很有共同语言的模样一起说点什么。
“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白陌拧着眉毛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道:“她长得一般,身材也一般,脾气更不用说了,烂的让人不忍唾弃。我甚至在她的身上找不到一点女人的气质,你怎么会看上她?”
流年对于这个问题没有感到多意外,虽然这个问题听起来实在是有点不太让人爽,虽然这个问题是从白陌这个对于叶词十分看重的男人嘴巴里说出来的,但是流年还是没有觉得意外。他只是将投射到远处的目光收了回来,转到了白陌的身上,然后轻轻地勾起了嘴角,再然后他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抓了抓头发:“你说的好像真的没有错。叶词这个女人吧,还真是不够女人,长相不算出众,身材倒是够瘦,只是该瘦的地方瘦了,不该瘦的地方也瘦了。至于脾气也真的不好,你都不知道她跟我打架的时候那个狠手,我真觉得我是她的杀父仇人,至于女人该有的优点,什么温柔,什么善解人意,什么可爱什么安静听话,她更是一样都不占,所以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流年说到这里的时候,连眼角都勾了起来,他望着白陌,而白陌也正看着他。白陌的眼睛好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看不见里面到底有什么,也看不见里面到底埋着什么。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流年,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呢?”流年眨了眨眼睛,将目光从白陌的身上收了回来又朝着他刚才看去的方向看了过去。他的唇角还是继续翘着:“就是她浑身都是缺点又有什么呢?她是叶词啊。”
白陌听着这个答案真是有点五味杂陈的感觉,明明是自己说了一堆,人家也和了一堆,可是他怎么就是觉得不爽呢?这感觉真奇怪,就好像是自家的孩子我可以说有这缺点,有那缺点但是一个外人不能说。当然,最让白陌觉得不爽的是,流年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是叶词怎么了?她是叶词怎么了?自己还是白陌呢!这算是什么狗屁答案!
好吧,这确实算是一个狗屁答案,但是,就是这个狗屁答案让白陌窝在心里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只能闭着嘴继续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而流年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打算,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的那小小池塘微笑,好像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宝藏。白陌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那边,确认那里只是一个在命运中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了,就不再放心思在那里。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那天气实在是很好的蓝天,雪白的云飘在蓝天上,美好得有点不现实。
就在白陌实在找不到话说的时候,就在白陌觉得两个人站在这里都快被公会里那些挤眉弄眼的腐女无限YY的时候,流年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十分真诚,真诚地让白陌觉得有点可怕,毕竟在白陌的想法里流年就是一个臭流氓,一个拐走良家妇女,不,良家少女的臭流氓。你能指望臭流氓有什么真诚而言吗?那你不如指望屠宰场的母猪在临死之前唱一曲霸王别姬来得实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我其实算是敌人。”流年呼出了一口气,“虽然我这么说让人不能信服,但是,我还是要说,过去的二十年辛苦你了,以后,就交给我吧。”
白陌望着流年,看了很久,然后一声冷哼从他的鼻子里轻轻地溢了出来,他双臂抱在胸前,淡淡地说:“易轻尘,你真欠揍。”
流年笑了起来,他冲着白陌挥了挥手,那张桃花脸实在是好看地让人想用盾牌拍过去。他朝着刚才他看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打不过我的,表哥。”随后他又加了句:“无论是游戏里还是现实里。”
这个说法白陌几乎有种嗤之以鼻的感觉,他还是站在那里,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流年的背影,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个小小的池塘上。忽然,他微微地愣住了。在那个小小的池塘上倒映着一棵茂密的树,而在树干上则靠着一个悠闲的身影,虽然很模糊,但是那一头银色的长发实在是显眼的很。而这一切只能从湖面的倒影上看得到,而站在他们的角度去看那棵树的话,却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白陌忽然明白了,流年为什么一直都在朝着那边看。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流年朝着那棵树走过去,然后站在了树下面,接着他扬起了头,和那树上的人说了些什么,而树上的人应该回应了些什么,接着流年又说了什么,便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他的手臂微微地张开,似乎一直在等着什么。就在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之后,久到白陌都有点无聊之后,他看见一个拥有着一头长发的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流年的怀抱里,流年的双臂收了起来。白陌呼出了一口气,转过头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走去,他觉得他要去找及时雨问问公会的情况,谁知道下一次盛世会抽什么疯呢?
白陌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片刻,接着又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白陌和流年远远地站在战场边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叶词远远地看着他们,打了一个呵欠,她觉得有点困。四处看看,不远处的一棵还算茂密的树,最重要的是,它的一根树枝看起来十分适合让人去靠一下,而恰好这个时候她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所以去那里靠一下似乎十分的理所当然。既然如此,叶词也就理所当然地朝着那棵树走去,然后很理所当然地利落翻到了树枝上,又理所当然地躺了下来。
明媚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透了过来,斑斑驳驳地打在叶词的身上,看起来有点可爱。叶词眯着眼睛看着那些光斑,竟然觉得有些困了,眼皮沉沉地落了下去。也不知道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多久,叶词的末梢神经忽然惊醒了起来,强烈叫嚣着,可是却又不是什么危险。这种叫嚣让叶词的眼睛猛然就睁开了,下意识地循着那神经叫嚣的方向看去,便撞进了一滩乌黑晶亮的水样目光之中。
那人真是过分,竟然就这样大喇喇地看着自己,连一丝要遮掩的态度也没有。他的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笑意,而唇角也轻轻地翘了起来,看起来有如开在春风中最美丽摇曳的那朵桃花。
叶词看着这枝桃花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眨了眨眼睛,她坐了起来,就坐在树枝上垂着眼帘望着他,好一会才说:“什么时候过来的?”
“才到呢,你就醒了。打扰你睡觉了吗?”流年还是那副醉人的表情,静静地看着叶词。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平时锐利的她看起来有些柔软,柔软地让他怦然心动。
叶词摇摇头。
流年张开了双臂又对着叶词说:“下来吧。”
“下来?”叶词重复一边,然后看着流年的动作眉毛扬了起来:“下来就下来,你那是什么动作?”
流年对于这种丝毫不解风情的回答有点无奈,然后他直接说:“跳下来,我接着你。”
叶词真想说,用得着你接吗?就是再高一点,放在我面前也是小菜一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不出口,她只能愣愣地望着那张开的手臂出神,也不知道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