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个步兵方阵,1万人马的进攻是试探xìng的,在蒙军疾风暴雨般的弩箭攻击下,金军草草撤退了。最靠近蒙军的步兵线列,也只前进到车城80步之外。当然,这些最靠近蒙军的前锋士兵,已经都躺在了河朔大地上,身上箭如刺猬。
金军大阵锣声响起,这是撤退的信号。金军士兵如蒙大赦,仓皇后撤,很快就撤到弩箭射程之外。两军阵前,金军丢下了近千具尸体,战场上血流成河,在泥土上汩汩流淌。重伤垂死者惨呼哀嚎,令人目不忍睹,耳不忍闻。大部分阵亡者,是在中箭倒地之后,被后阵士兵踩踏而死,内脏肠子流了一地,战场上血腥扑鼻,令人作呕。
第一次经历战阵的年轻士兵,厮杀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杀声渐远,喧嚣已去,沉寂的战场把战争的残酷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精神上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很多人呕吐不止。王长福就吐的稀里哗啦,好在没吐在战车上,李郭三没有嘲笑他,只是默默把水袋递给他。
独吉思忠戎马一生,从没有见过这么威猛的武器。敌人不过参战100多辆弩车,可是射速太快了,而且射程远威力大,他的弓箭手根本不是对手。在乌沙堡,乌月营,蒙军骑弓手的威力曾经让他心惊肉跳,但是那毕竟是人力能够做到的。可是这弩车简直就是杀戮神器,让他目瞪口呆,这仗还怎么打?没有接近敌军就被箭雨击溃了。
他终于明白了,对面的蒙军绝对有高人,这是他平生未见的劲敌,这一仗会比乌沙堡更凶险。早知如此,他何必亲临战阵,蹚这趟浑水,他悔的肠子都青了。但是在战场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有决一死战。
欲从中央突破显然是愚蠢的,他看的很清楚,这会遭到来自正面,和两翼三面的箭雨袭击。他选定的突破口在蒙军右翼丁村方向,因为这个地带地势更为平坦,有利于兵力展开,而且敌军弩车只能从两面向攻击部队射击,数量也少很多。突击还是签军在前,当炮灰使用,消耗敌军箭只。重步兵在签军后面,是进攻的主力。
他摆开5千重甲刀盾手。和只着戎袍的签军士兵不同,这些重步兵都穿铁罗圈甲,内层用牛皮制成,外层为铁网,甲片相连如鱼鳞,铠甲都有长而宽大的战裙。再加上盾牌,在这个时代防护堪称完备了,一般的弓箭在50步内难以破甲。2千弓箭手在后掩护。虽然他心里清楚,想靠他的弓箭手完全压制弩车是不可能的,聊胜于无吧,起mǎ给突击的士兵有一些心理安慰。
他的5千女真重骑兵也做好了突击准备,这才是他最有把握的决胜力量,是大金国最强大的武装。这才是真正的钢铁战士,人马皆披挂铁甲,一旦进攻,地动山摇,如同钢铁的洪流一般无可阻挡。当年女真英雄完颜晃斡出,就是靠数千女真重骑,横行中原,灭辽亡宋。现在,他的手里同样有这样一支强大的力量,一旦步兵在敌阵中打开缺口,那么他的重骑兵就会冲进蒙军阵列,把敌人碾成肉酱!
中军战鼓终于擂响了,鼓声沉重而缓慢,一声一声敲在了人心上。金军3个轻步兵方阵,和后面一个重步兵方阵出动了,直指丁村方向。鼓声逐渐加速,金军列阵开始而前,向蒙军车阵前进。前锋距离蒙军300步,鼓声越来越快,直如暴风骤雨一般,金军齐声呐喊,一齐奋勇向前!
蒙军弩车一齐开火,箭如飞蝗一般啸叫着射入金军队列中,带来成片成片的死亡。无数的金军惨叫着倒下,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几十上百的人命。但是在后面盾牌大刀的驱赶下,这些签军士兵只能向前,在战场上,他们的xìng命连蝼蚁都不如。
史天赙立马在千人队大旗之下,手握宝剑指向金军方向,大声喝令急速射击。敌军的主攻方向,正是在他的防区,同样初经战阵的他早就忘了恐惧,他的眼里只有扑过来的敌人。他看的很清楚,后面的黑甲步兵手持大盾,防护齐备,他的轻箭对敌人的杀伤力减弱了。
“命令一线弩兵,立即换装重箭夹,集中攻击后面敌重步兵,遮断他们前进,尤其要压制他们的弓箭手。”他向传令兵大声下达命令:“命令长矛兵立即上车,立盾于车上,准备近战!”
呼啦啦,战车上片刻之间涌上了无数手持长矛的史家军士兵。这都是平时演练过无数次的标准战术,士兵们动作娴熟,没有一丝的混乱。战车外侧的挡板上有卡槽,蒙军把大盾牢牢插在卡槽里,战车一侧立即高出了3尺,形成一个难以攀爬的盾城。蒙军士兵站在车上,车盾正好在腰部以上位置,长矛从上而下的攒刺,毫无障碍。
车与车之间的联接位置,正是车辕,有一个仅能过两人的缝隙,车下的长矛兵把这个地方堵的死死的,至少2-3柄长矛封锁着这个通道。想从这里冲进来,比登天还难。
第一线的弩车上,车长也持矛作战,掩护弩手继续射击。
蒙军已经换装重箭,那重弩箭何等厉害,在150步的距离上,即使是重步兵的铠甲盾牌也难以抵挡。金军重步兵在弩车的集中攻击下,伤亡大增,他们纷纷竖起大盾,行动越来越迟缓,弓箭手更是伤亡惨重。前面的轻步兵,倒是突然压力骤减,行动反倒更快了,金军进攻队形前后出现了脱节。
终于,一部分金军签军轻步兵冲到了车城之下,可惜车城已经变得一人多高,难以攀越。金军来势凶猛,前面的人退无可退,只有向前,一直被冲撞到车城上。蒙军的长矛兵,毫不留情的攒刺过来,那精铁矛尖锋利无比,闪着寒光,一刺就是一个血窟窿。长矛兵训练有素,配合熟练,居高临下,基本上是两三支长矛对付一个金兵。
那些签军不过是拿着刀枪的农民,哪里是这些凶悍长矛兵的对手,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是只有被动挨打,毫无还手之力。密集的进攻队形,让他们对蒙军的攒刺根本避无可避,金军士兵眼看着长矛刺在自己身上,却毫无办法。金人惨叫着倒下了一层又一层,自己的刀枪,却根本招呼不到蒙军身上。
这些签军,本来就是被拉来当炮灰的,战技稀松,斗志就更别提了,这么惨烈的场面,早就吓破了胆。后面压阵的重步兵又远在60步以外,被蒙军重箭压制的寸步难行,没有压阵的,那还不赶紧跑路,往上就是送死啊。
一个恐惧的声音高喊:“逃命吧!别在这儿送死了!”
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金军纷纷向后溃退。黑军万夫长史天祥,大声命令右翼万人队:“弩兵停止射击!刀盾兵上前,追击150步!”
蒙军车盾撤下。数千手持刀盾的蒙军士兵,越过长矛兵从车上跳下来,潮水一样嘶吼着冲向正面的金军。一些长矛兵也被裹挟着冲出车城,兜着屁股追杀那些可怜虫,没有一个金军敢于回身抵抗。他们哭爹喊娘的向后跑,队形相对完整的重步兵也阻拦不住,被冲的七零八落,只好跟着败兵向后逃跑。
蒙军从背后大肆砍杀,金军已经溃不成军,全无指挥。一些蒙军士兵杀红了眼,早就忘了这只是一次短促突击,只许追击150步。他们奋勇向前,肆意的杀戮,象赶羊一样砍倒了一个又一个金军,哪管本阵之内锣声紧急。
正在杀的兴起,忽然觉得大地在微微颤抖,对面烟尘四起。尘土飞扬中,似乎是山呼海啸直扑而来。正当蒙军错愕之时,2千重甲骑兵从烟尘中冲杀出来,铁兵碰撞,铿然有声,一片黑甲蔽日,旌旗遮天,如同远古的洪荒怪兽。人喊马嘶,这些钢铁战士横冲直撞,根本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军,一律碾压。他们在密集人丛之中直接蹚出一道一道的血胡同,少数没有停止追击的蒙军被这钢铁洪流瞬间淹没了。
金军重骑兵碾过人流,毫不停留,一往无前的直冲蒙军车阵。黑军万夫长史天祥脸色发白,大声命令弩兵瞄准敌骑射击,数十辆弩车向金军骑兵猛烈射击,重箭钢簇擦过敌军铁甲,火花四溅。但是也有重箭命中重骑兵正面,但是敌军并不落马,他们已经被铁链牢牢绑在了马上,就是死也没有减弱冲击的势头。
忽听金军阵中锣声响起,150步以外2千铁骑一起勒马,缓缓降低了冲击势头。只有数十骑无人驾驭的甲马直冲车阵。蒙军惊恐的看着数十座移动的铁塔猛冲过来,竟然不知所措。
轰隆隆!
金铁交鸣,车城瞬间被冲开了数个缺口,被铁马面蒙住眼睛的战马根本就看不见前方,只知道一往无前。马匹带死人,全披重甲,1吨的重量,加上强大的势能,即使是重型车辆也难以阻挡。车辆倾倒,木屑木板乱飞,沉重的车轮高高飞起又落下,落下的地方一片狼藉。车上和附近的士兵不及避让,瞬间倒下一大片。
盲目冲击的甲马,嘶吼着纷纷倒下,把地面砸的泥土飞扬。几匹从缺口中冲进来的甲马疯狂的乱跳乱跑,两侧的蒙古长矛兵嘶吼着冲上来,向受惊的战马猛刺。甲马力量何其之猛,马匹虽然倒下,但是长矛兵也瞬间就被带倒了。
车城,终于被冲开了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