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炳惦记里面的东西,听迷魂梯困不住湛长风,顿时急了,也懒得和松石子周旋,果决道,“我这就解了你身上的蛊,你给我在前面带路。”
“恭敬不如从命。”
折腾了半天,高天族总算踏上了阶梯。
这阶梯岔道处处都是,一不小心就会无意识地走上另外一条路,湛长风不为所动,如入无人之境般大步向前走去,没过一会儿就看见前面有一山洞。
哟,洞。适合藏宝。
湛长风对开国皇帝的库藏还没死心。
洞是开凿出来的,技巧一如之前高超,风格亦十分大气。
然而,它的墙壁上,却挂着一口口棺材,粗看竟有三十具之多。
湛长风倍感阴气之盛,怨恨之浓,尤胜老宅百鬼。
她随手拿剑鞘敲了敲黑岩铺就的平整地面,目光越过百米,直至出口。
这百米长的甬道下,是千人坑么?
难怪之前没有看到造墓工匠的尸骨,原来是埋在这里了。
黑岩上刻满了经文符咒,镇压工匠怨气。
然工匠都被埋了,是谁填的坑,施加的镇术。
还有这些棺材,葬的又是谁?
突然她凤眸微睁,怎么可能!那些鬼魂呢!
湛长风失去了内力,但当时她已经是后天大圆满,六识脱于人身限制,暗合自然。
这种强大的感知力是不以内力的增损而改变的,所以它依旧还在,甚至因为纯阴骨而对阴冥更敏感。
若死者不甘离世,他的魂会滞留在人间而成鬼,鬼所在多半阴气重怨气横。
是以一开始她以为这里镇着工匠们的鬼魂,然感知之下,却并无一丝鬼魂痕迹。
如此,怨气是从哪里来的?
湛长风眼皮一跳,像是感觉到了某种窥视。但四顾,这里并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她退了几步,转身继续向里走去,已经到了这一步,哪有逃开的道理。
视野豁然开朗,宽阔的方形广场为地,圆拱形的山壁为天,一座白石做墙楠木为梁的庄严宫殿傲然屹立。
它紧紧镶嵌在山洞中,与这巨大的空间好似浑然一体。
奇怪的是,它的殿门半开着。
仿佛曾有人进出,忘了关上。
此时这座宫殿,更像是没了主人的空屋。
湛长风侧身从半开的殿门进去,长明灯长明。
这座大殿极为空旷,也极为幽冷,细小的声响都能在这里无边放大,叫人寒毛倒竖。
它前方的高台上,放着一口水晶棺,隐约能看见一人躺在其中。
湛长风瞧了眼地上的积灰,而后迈步走向高台,立于水晶棺之旁。
近了细看,里面是一名身长八尺面容如刀刻般神俊的男子,他身着黑底红边的帝服,头戴天子冠,一如生前伟岸。
还有一朵妖娆的红花,从他嘴里探出芽,盛放。
这朵花生生地扭曲了湛长风见到老祖宗的感慨。
什么玩意?!
一声幽幽的叹息响于耳畔,湛长风蓦然回首,就见一男人站在她身后,面容英俊邪气,目深而多情。
“好看么?”他注视着那朵花说。
“挺好的,如果不是从我家老祖宗身体里长出来的话。”湛长风默默绕道棺材另一边,离他远了一点,“巫将军对老祖宗真是用心至深。”
男人勾唇而笑,声音低哑,“你认识我?”
“看过画像。”
“呵,果然是易家的人,”男人脉脉而笑,“当初他设计外面那扇门的时候,将龙甲神章也放上去了,说等他的后裔来解,我还笑他痴心妄想,一脉中有一身负紫薇皇气的,已是天道垂怜,怎么可能出现第二个。”
“现在看来,”他目光沉沉,“预测术,他学得极好。”
巫行山也参与了地宫设计?
看来开国皇帝对他不是一般重视。
男人像是看出了湛长风在想什么,眼神既讽刺又复杂,“只是啊,他想用这地宫来困我,最后却还是成了我的蛊人。”
“好看么?”他又问了一次,“这叫帝王花。”
他笑得妖,“我原来是在等我那些不成气候的弟子来,没想到你先进来了,不过这样也好”
湛长风警铃大作,陡见这残魂化作一道光射向她的眉心,他又不是什么传承功法,焉能作好。
此时湛长风也不管什么肉身了,抬眼间血眸冰冷。
人身有阴阳,人死阴阳消,不欲离开的,就抓着最后一口阴气成鬼魂,这口阴气,便是最接近天地阴阳本源的纯阴气。
严格来讲,湛长风还算不得修炼之人,但恰恰,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纯阴气。
这残魂妄想夺其身,占其气运,却是羊入虎口了。
巫行山被止于半道,好似整个灵魂都在被拉向她手上的墨玉扳指。
怎么会这样!
巫行山被迫再次现出身影,瞧着她的眼眸惊骇莫名,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大殿之门大开。
巫行山咬牙舍去一半魂魄飞身钻入一人身体。
那人正是少年巫成!
巫成脸色陡白,眼神痛苦而挣扎,像是做着什么拉扯,他几乎快哭出来了,“阿爷,救我”
巫炳也看见了巫行山的残影,见他钻入巫成体内,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后,竟有几分终于等到了的狂喜。
他柔声对巫成说,“孙儿,祖师降临你身,是你的幸运,莫要反抗,放松心神,仔细聆听祖师的训诫。”
什么降临?!
巫成愚笨么,相反,他是高天族最聪明最有天赋的孩子,在此之前,也是最受宠的少族长!
他一下子就知道这所谓祖师在夺取他的身体,而他亲爱的爷爷,要让自己牺牲!
巫成心底一片冰寒,怨怒暴增,求生意志之强烈,竟叫巫行山受了几分反噬。
若以原先的状态,巫行山想要吞噬他的灵魂易如反掌,但是他前边作死惹了湛长风,损了自己的灵魂,这下就扛不住巫成的反击了。
危急之下,巫行山强制结成一个契,道:“再斗下去你我两败俱伤,何不签下平等契约,我助你扶摇九重,得道成仙!”
巫成听到得道成仙时,心神一晃,这契约就落下了,他脸色大变,“若你再要伤我怎么办!”
“这是平等契约,我伤不了你,你也伤不了我,而且,我还能帮助你,你有什么吃亏的。”
巫成默然,事实已成,他还能怎么办,“我且信你一噗!”
他惊诧地低头看贯穿下腹的剑
“竖子,尔敢!”巫炳圆目怒睁,好似被杀了亲爹。
“有何不敢!”湛长风拔出剑,巫成瘫软下来,被她一手扣住了脖子,“他现在还死不了,你再上前一步,就不一定了。”
巫炳果然迟疑起来,进退不得。
湛长风神色冷酷,敲碎了先前温和的表象,巫炳心悸之余,又有几分本该如此的感觉。
堂堂一朝太子,又是身具帝王传承的人,她会温和乖巧才怪。
“你想做什么,放开成儿一切都好说!”
“这话应该是我问,”湛长风言语森森,“说,那帝王花是干什么的,你有什么目的?”
她问的是巫成身体里的巫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