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弥漫,一阵微风吹过,空气透着丝丝冷意。
星辰隐退,东方未明,天空下一片混沌。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也是让人最容易犯困,最好睡的时候春夏之交。
随着“吱呀”开门声响,一户挨着城墙而建的茅屋里传出黎明时分的第一个声响,低矮的房门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位四十来岁的农户 ” 。
他姓刘,方至中年,背就驼了,生活的艰辛在他的身躯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所以邻居们都叫他刘老汉。
屋内没有点灯,打开门也是睁眼瞎,但这并不妨碍刘老汉早起干活。家里并不是没有油灯,也不是用不起,而是他舍不得用,能省就省,庄稼人过日子都是省出来的,精打细算才能长久。
出了门,就是一个不太大的柴院,院子东边是草棚,棚子里堆着一摞摞干柴。这是一家四口的营生,刘老汉就是以打柴为生的农户。他们家没有租种土地,也没有家传手艺,自打祖辈在此定居开始就靠打柴为生,父子相传,传到他这里已有三代了。
门前两里外就是南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刘老汉一家就是靠着这座连绵数十里的山林过日子。好在他家离县城很近,提前准备好干柴,敢在每天城门开启的时候送一担干柴进城。城北有几家富户是刘老汉的老主顾,昨天傍晚传来口信,让他清早把柴送去。不能误事。所以,刘老汉天不亮就起床。起的比鸡好早,也不用点灯。摸黑就把两捆干柴抱出草棚,放在院门前,插上挑担,打开柴门就挑着担子出去了。
“爹,等等我!”刚出院子没两步,刘老汉就听到儿子的呼喊声,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的心头肉已经追上来了。他没有放下挑担,也不回头,尽可能地保持平衡。站在原地等着,这样最省力。如果放下担子,那一起一落的份量对他来说很吃力,他已经不年轻了,三十余年间天天打柴,身体早就累垮了,腰板也不好,没有年轻人的那股子冲劲,但是他耐性很好。相比之下还是挑着担子省力些。
“爹,我走前面趟露水,要不你又要腿痛了(风湿)。”现年七岁的儿子腿脚麻利,一路小跑赶上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四尺长的竹竿,走在刘老汉前面敲打着路边的茅草,将绿叶上晶莹的露珠打落下来。
“狗儿乖。慢点走,别摔着。”看着儿子这么小就知道心疼自己。刘老汉大感欣慰,原本被担子压得生痛的肩膀此刻一点压力也没有了。感觉浑身都是力气,脚步轻快地跟在儿子后面,不时叮嘱几句,生怕狗儿摔着碰着。
狗儿是刘老汉的小儿子,后妻生的,算得上是老来得子。刘老汉早年也有妻小,女儿都十六岁了,刘老汉十分疼爱自家闺女,不忍把她嫁出去,想给她找个上门女婿,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嫁人。孰料,八年前天子刘协和百官们驾临宛城,五路诸侯齐聚南阳,宛城大乱,到处都是诸侯帐下的乱兵,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于是住在邓县南门外的刘老汉一家遭了大难,十六岁的闺女被乱兵糟蹋了,就连三十多岁的结发妻子也不能幸免,一夜之间母女俩被糟蹋致死,刘老汉和五十多岁的老父亲被乱兵们捆住手脚丢在院子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儿媳和孙女)被乱兵糟蹋,却无能为力。
一场浩劫之下,刘老汉家破人亡,葬了老妻和女儿之后他一度生不如死,整天想着为妻子和女儿报仇,却不料老父亲又生病了,致使他无法脱身,只能强忍着满腔怒火,一边维持生计,一边给父亲看病。
或许是老天爷开眼,亦或是诸侯乱兵遭报应的时候到了。刘老汉一家遭难不久,大将军李利麾下的西凉军逼近南阳,迫使诸侯兵马仓皇逃窜,邓县的乱兵是最后逃离的。那天,刘老汉正在山上砍柴,正好碰到糟蹋自己妻儿的三个乱兵,那一刻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壮着胆子挑衅三个乱兵,将他们引向自己捕猎的陷阱处。其中两个乱兵掉进陷阱里被扎成了刺猬,另外一个吓破了胆,屁滚尿流地在山林乱窜,被刘老汉追上去用柴刀活劈了他。事后,他自己也被乱兵濒死反扑砍了一刀,所幸伤在左臂,伤口也不深,静养半个月就不碍事了。
亲手给妻儿报了大仇,刘老汉才真正振作起来,感觉自己像个男人,心头的屈辱总算放下了。半年后,大将军李利出兵攻占南阳,武卫营副将于禁出任邓县守将,扼守南阳与荆州的边境县城。在刘老汉心里,于禁将军是个大好人,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等同于他的再生父母。他的家在乱兵肆虐之中被一把火烧个精光,以至于他不得不带着老父亲躲进山里,然而于禁将军接管县城之后,亲自带着兵士给他重建了房屋,又给了他一个家。
随后,刘老汉在流民之中收留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据说是草原上的女人,她就是刘老汉的后妻,也是狗儿的母亲。狗儿母亲的到来,让刘老汉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后妻起初很少说话,刘老汉待她很好,家里只要有点好东西全都给她,也不用强,慢慢接触下来,她终于接受了刘老汉。随后就有了狗儿,一家人和和睦睦,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能吃饱穿暖,日子过得还算美满。
后妻容貌一般,皮肤黝黑,却生的丰乳肥臀,很好生养,若不是刘老汉身体不好,估计现在都有一群孩子了。尽管如此,刘老汉也很满足,尤其是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后妻也从不抱怨,抚养孩子、照顾老父亲,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为此他每天都干劲十足,感觉自己现在过得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狗儿慢点跑,多看路,别摔着。”挑着担子跟在狗儿后面,刘老汉心里暖融融的。狗儿这个名字是儿子的乳名,后妻给取的名字,她说草原的牧羊犬就是牧民最贴心的伙伴,刘老汉对此没有异议,贱名好养活,他也希望儿子健健康康的长大,往后儿子就是保护他和妻子的“牧羊犬”。
看到儿子蹦蹦跳跳地沿着城墙走向东门,刘老汉就会想起孩子他娘。在他心里,她就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最贤惠的妻子,娶到她,是他刘老汉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或许,对于他来说,他的妻子与皇帝李利的十几个妃子也不相上下,不差分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儿子走路,脚下的路似乎很短,从邓县南门城墙下一路向东,直至东门有三里路,以往刘老汉一个人挑着一担柴总要在中途歇息一下,换个肩膀才能赶到东门,但今天他一点都不觉得累,一口气赶到东门外。一担柴的重量还跟以前一样,因为他已经打柴三十多年了,心里有数,每担柴都是一样重,相差不会超过十斤,都在几家老主顾的规定范围之内,而且只多不少。正是这份老实本分和良好信誉,才给了刘老汉一家相对安稳的生活。
他家住在南门外,几个老主顾却住在北城,这一南一北相距甚远,而且城里人多,挑着担子行走很费力。于是他每次送柴都从城墙根下绕到东门,因为东门外也是山林,进出城的人不多,加之从东门去北城很近,前后不过三百余步,很方便。
城墙脚下的这条路就是刘老汉踩出来的。这里紧挨着山林,原本没有路,经过他经年累月的行走,一条羊肠小道就出来了。不过这条路通常只有他一个人走,邻居们很少走这里,站在南门口自然是从南门进城,只有他住在南门却从东门进城。
赶到东门外的时候,正如刘老汉所料,城门口没有人,只有他和儿子两个人,还有放在地上的那担柴。这时,东方已经露白,再过一会儿等到第一缕阳光出来的时候,城门就会开启。刘老汉并不知道,城门开启之时就是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长安科举正式拉开序幕的时候,此外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他和他的宝贝儿子此刻正处在极度危险当中??????
“爹,我要尿尿。”调皮的儿子总是不安分,站在城门外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好不容易玩累了,坐在干柴上歇息一下,屁股都没坐热,又有事了。
刘老汉疼爱儿子真是疼到骨子里了,他知道狗儿跟着自己一起进城就是想吃叶家糕点铺的甜糕,几乎每个月他都要给儿子和妻子买一点。尽管四个甜糕就相当于一担柴的价值,但他仍然毫不吝惜,顶多就是自己多出点力,再多打两担柴的事,力所能及就不算难事。
“去吧,爹等着你。”
等到刘老汉开口答应的时候,狗儿已经跑远了,他似乎早就知道爹爹会说什么,或者说他爹从来就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何况是撒尿这种小事?
(写着写着就有些收不住了,情到深处就不受控制,骁骑的温情画面不多了,虎贲想把这种真挚的情怀保存下来,不愿掺杂其它东西。望诸君见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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