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马蹄声迅疾,一抹黑影宛如离弦之箭从周瑜身旁疾掠而过,直奔於夫罗杀去。
“段煨来也,蛮贼拿命来!”
临近於夫罗马前之际,段煨怒喝一声,双手脱缰,紧握三尖两刃战刀迅猛杀到。
这一声怒喝便是战前通名,亦是提醒对方准备迎战,藉此显示武将的坦荡胸怀,绝非不宣而战的阴险之徒。
阵前厮杀是武将的荣耀,赢要赢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输要输得竭尽全力,无怨无悔。
两军阵前搦战,没有太多的阴谋诡计,这个时代的武将秉承春秋遗风,战斗中没有暗器、兵器上藏毒等下作手段,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的厮杀,大都正面攻击,没有人背后出手,混战例外。因此,阵前斗将中双方将领都会临阵通名,如此便不惧人言,更不会被人私下诟病。
不过,当某些威名赫赫的武将太过强横,令人惊惧不已之时,就会出现许多下作手段;比如这个时代最负盛名的武将大多死于宵小之手,而不是战死沙场。
段煨此番出战,即使不报姓名,亦不为过。因为他是从於夫罗眼前出战,没有偷袭之嫌,但他仍旧通报姓名,除了彰显自己的宽阔胸襟之外,还有替自己扬名之意。
他太需要这场战斗了!
在此前数次战斗中,典韦、鞑鲁和李蒙等虎贲营将领率军破敌立功,仅是池阳城之战就足以洗刷虎贲营之前的耻辱。如此以来,全军上下惟有他段煨仍是戴罪立功之身,从虎贲营副统领、拜将封侯的将军贬为军前一屯长,如此巨大的落差让他倍感压抑,满怀屈辱。
此前每次战斗。段煨都冲锋在前,勇不可挡,屡立战功,但这些功绩还不足以让他官复原职,远远不够。所以,此番阵前出战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如果在两军阵前打败敌魁於夫罗,这才是真正的戴罪立功,足可洗刷他身上背负的过失。
“杀———!”战马疾奔之中,段煨龇牙低吼。振臂一挥,手中三尖两刃战刀惊鸿出击,直奔於夫罗胸口挥刺而去。
於夫罗同样是久经战阵的宿将,虽然在中原一带没有太大的名气,但在并州地界上也是响当当的南匈奴勇士。否则他很难在并州立足。更不可能在被族人驱逐出境后在上党一带盘踞多年。
面对段煨挥刀而来,於夫罗断然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狂妄自大到驻马原地迎战段煨。电光火石间。但见他骤然横刀立马,继而猝然奔袭,随手甩开缰绳,双手高举战刀,与段煨迎面对冲之中,一记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直逼段煨头颅砍去。
这一霎。於夫罗举刀直劈,段煨挥刀斜刺,二人都没有防守,策马对冲。俨然是两败俱伤之局。
然而当两匹战马迎面相撞的一瞬间,眼见段煨始终没有变招,俨然是一副无惧无畏的攻势,如此情景,於夫罗不由胆怯,不得不变招。但见他手中战刀猝然变向,刀锋陡转,直劈转变为横劈,意在荡开段煨挥刺而来的三尖两刃战刀。
这一刻,於夫罗惜命的本性尽显无遗。因为他是匈奴单于,之前被族人所阻无法正式继承单于之位,但现在形势急剧转变。他期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只要打赢这场大战,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登上单于宝座,执掌匈奴王庭,苦尽甘来。故而他此时不想与段煨拼命,因为他的命比段煨金贵。两者根本不对等,怎可不顾一切与之殊死厮杀?
奈何於夫罗并不知道,如果他不主动变招,段煨必然改变攻击路线,改攻击为防御。因为段煨不仅是个惜命之人,而且处事低调、谨小慎微,所以他根本不会和於夫罗拼命。只不过他现在所面临的处境十分艰难,从将军降为屯长,心中憋着一口闷气,从而促使他暗暗发狠,孤注一掷。幸运的是,他赌赢了,於夫罗终究年纪大了,很怕死,不敢和他拼命。
所以,段煨等待一个月之久的立功机会终于出现在眼前,破敌立功就在此时。
说时迟,那时快。
“锵———噗!”
两马擦身而过的一刹那,两柄战刀凌空碰撞,火星四溅,抨击声砰然乍起。战刀相撞的一瞬间并没有出现於夫罗希望看到的景象,他手中战刀侧击在三尖两刃战刀的刀杆上,非但没能如愿以偿地荡开段煨急刺而来的战刀,反而被刀锋上传来的巨大反弹力道震得身体一晃,既而双臂震颤,手中刀柄险些脱手而出。恰在此时,段煨手中战刀稍稍停滞后,刀杆一扬,荡开於夫罗的长柄战刀,进而迅猛直刺,咻然刺进於夫罗左侧腹下。
“啊———嘭!”
凄厉惨叫声中,於夫罗吃痛不住,手中战刀瞬即脱手跌落在地。正当他失声痛叫之际,只觉身体骤然一轻,视线中他的座骑正在撒腿向前奔跑,而他却四脚腾空地急速倒退,左腹剧痛愈发剧烈,一股脑涌进脑门,以至于他纵然想立即昏死过去,却被剧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想死都难。随着一声锐器呼啸声传出,於夫罗腾空倒飞的身体凌空倒翻,既而重重摔在地上。
唏聿聿!
一刀将於夫罗刺落马下的段煨,拔出战刀后,当即提缰勒马,胯下座骑直立而起,长啸嘶鸣。
这一刻,提刀立马的段煨显得威猛之极,神勇无敌,其高大强悍的跃马直立的身姿深深地烙印在十几万蛮军脑海里,令他们终生难忘。
“好!仲明当真了得,一刀刺落敌魁,胆识惊人哪!”
汉军阵前,眼见段煨一击得手,众将大声叫好,曾经与段煨交过手的张辽更是有感而发,满脸钦佩之色。
然而主将周瑜这时却是眉头微皱,眼底流露出一丝怒气,眉宇间浮现着不悦之色,似是不以为喜,反而担忧。此外,勒马众将之后的鲁肃和法正二人同样也是周瑜这般神色,看向段煨背影的眼神中饱含责备之色,脸上浮现出忧心忡忡的神情。
正当汉军众将喜忧参半之际,只见蛮军阵前又有两名将领跃马出阵,其中一人痛声疾呼道:“父亲莫急,孩儿替你报仇!”
这一声叫阵让周瑜神情剧震,当即凝神看向摔在地上的於夫罗,却见被段煨刺落马下的於夫罗仍在缓缓抽动,并没有立即死去。顿时间,周瑜深深松一口气,脸上的忧色瞬间消失殆尽,眼中怒气也为之散去。
随即,只见他轻轻点头,低声自语道:“段仲明不愧是我军宿将,下手很有分寸,伤而不杀,倒是我过于心急了,险些错怪了他。”
与周瑜抱有同样心思的还有鲁肃和法正二人,看到阵前敌将搀着身受重伤的於夫罗退回敌阵,他们俩对视一笑,脸上的忧色随之敛去。
“锵锵锵!”
就在周瑜、鲁肃和法正三人转忧为喜之际,勒马两军阵前的段煨再次与一员蛮将交战,此人便是於夫罗之子刘豹。
刘豹是於夫罗长子,看样子刚刚及冠,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此子生得高大魁梧,与其父於夫罗略显单薄的干瘦身型截然不同,相貌也差距甚大,没有一点父子相。他身高近乎九尺,相貌还算周正,膀大腰圆,身型壮硕,两条臂膀粗壮如柱,看起来颇有几分膂力,气势不凡。
事实亦是如此。刘豹冲上阵前之后,掩护呼厨泉救回其父於夫罗,随之策马挥刀与段煨厮杀。乍一出手,他就展现出远在其父之上的武勇,挥刀与段煨硬碰硬地对砍,气势、力量和速度皆是上乘之选,一合之下挥刀六次,足见其战力不凡。而且,第一合交手之中他丝毫不落下风,与段煨战成平手,由此可以看出他至少拥有一流身手,甚至更强。
“哒哒哒!”
两马错身而过,趁着回马的空隙,段煨面带忧虑地抬头观望主将周瑜的神色。直到看见周瑜神色自若之后,他长嘘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刚才他立功心切,与於夫罗交战中将周瑜回阵时叮嘱的话丢在脑海,一门心思想着阵前立功,结果出手过重,差点将於夫罗当场斩杀。等到真正把於夫罗刺落马下的一瞬间,他骤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当即勒马止步不再追杀於夫罗。这时他才想起周瑜叮嘱过他,於夫罗不能死,随后还有大用。可是他那一刀下手极重,纵然於夫罗没有当场死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最多硬撑十天半个月,於夫罗必死无疑。
这样以来,会不会误了周瑜的大事呢?
段煨心里很没底,患得患失,生怕自己阵前立功不成,反倒破坏了周瑜的谋划,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果真如此的话,战后他非但无功,反而有过,往后的处境将愈发艰难。
直至此刻看到周瑜神色如常地微笑向自己点头,段煨终于放下顾虑,心中再无忐忑,顿觉浑身轻松,斗志高昂。
回马转身后,段煨冷眼盯着刘豹,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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