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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韪一开口,堂下众人顿时正襟而立,屏息噤声,侧耳倾听,生怕错过一个字。
太难得,太金贵了!
在以往州牧府议事上,赵韪很少开口说话,木头桩子似的站在文官之首,一言不发。
像今天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场景,还得追溯到一年前刘焉病重时挑选继承人的时候,那次便是赵韪率先提出由四公子刘璋继位。
当时刘焉犹豫不决,因为他对自己的四个儿子都很了解。长子刘范和次子刘诞对皇室忠心耿耿,虽有才干却终究难成大事,三子刘瑁本来有望成事,却英年早逝;幼子刘璋自幼娇惯,性格懦弱,却又生性多疑,不具备王者胸怀,亦非继位州牧的最佳人选。因此,州牧继承人的位置一直悬而未决,但唯一被提名的人正是刘璋,而且是赵韪最早提出来的。
不成想,时隔不到半个月,刘璋借着传诏之名从长安回到成都州牧府,而他的两个兄长却羁留在长安无法脱身。恰巧此时刘焉病危身边无子,于是刘璋变成了唯一继承人选,除此别无选择。几天后刘焉病逝,赵韪、吴懿、张氏兄弟、董家父子等人拥立刘璋为益州牧,便将卢氏母子诛杀于州牧府内院。继位州牧一年多以来,刘璋麾下没有别驾。只有州牧府长史,此外别驾从事倒是不少,足有六位之多。
一多月前。刘焉生前故交庞羲从长安潜逃回来,带回刘范、刘诞二人被李利殿前斩首示众的消息,并将刘璋的一对子女带回成都。而刘璋对两个兄长惨死之事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深深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的三个兄长相继都死了,再也没有人和他争夺州牧宝座了。与此同时,他对庞羲十分感激。在长安时便与庞羲交往甚密,如今庞羲逃出长安还不忘将他的子女带回来,这绝对算得上是意外之喜。是以。庞羲当即被任命为州牧府别驾从事,掌管益州军械辎重,并负责州牧府防卫安全事宜,俨然是刘璋的心腹亲信。
时隔一个多月。刘璋已经将两个兄长被斩首示众忘到脑后了。却不料赵韪竟然在大堂上当众提出来,这让顿感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平时州牧府议事,赵韪确实是不轻易开口,可他一旦开口说话,往往便是一锤定音,然后刘璋直接下令即可,无须再议。再加上刘璋生性惫懒。不喜军政事务,安于享乐。钟情于莺歌曼舞、吟赋作画,尤擅绘画仕女图。如此一来,益州大半军政事务都是赵韪负责处理,就连征南中郎将吴懿都得处处让他三分。
一年多下来,赵韪在益州一众僚属中树立起了极大威信,俨然是文武两班人马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话语权极重,乃至于很多时候都能替刘璋拍板决断。不过赵韪为人谨慎,做事很讲究,处事很有分寸,绝不落人口实,免得别人说他僭越犯上、意图不轨。是以,刘璋对他颇为倚重,十分信任,放心大胆地将州内军政交予他处理,自己置身事外,逍遥自在。
然而此时此刻,刘璋却对赵韪提起刘范、刘诞二人惨死之事颇为恼怒。自己已经表明态度,却不料赵韪非但不出言附和,反而旧事重提,他究竟想干什么?
“本州岂会忘记两位兄长遇害之事?”
暗自思索一番后,刘璋眼神含怒地看了看赵韪,朗声道:“家兄遇害,我很痛心,悲痛欲绝。然则,据细作探报,长安谣言确实是两位兄长一手策划的,证据确凿。故而,我对大将军甚为痛恨,但这只是私仇,岂能与我益州安危混为一谈?”
“主公所言极是。”刘璋话音方落,赵韪便接声道:“两位公子横死长乐宫前确实是私仇,微臣赞同主公之言,对主公公私分明之举深感钦佩。不过恕微臣斗胆直言,我等皆知主公与李利大将军私交甚好,并对大将军昔日派遣卫队护送主公返回益州之事一直铭记于心。但微臣以为此等私交亦是私事,不宜与我益州安危相提并论,更不能影响主公对当前局势的准确判断。”
语气稍顿,不等刘璋开口,赵韪大步出列,走到玉阶正下方,对刘璋躬身一礼,既而转身面对众人大声道:“自司隶之战结束后,而今天下局势已趋于明朗。中原各州中,冀州袁绍实力骤降,兵马钱粮损失惨重,已然失去之前的中原霸主地位,并时刻面临幽州公孙瓒的兵锋威胁。兖州曹操和吕布眼下正在争夺兖州,且胜负已定,曹操将重新夺回兖州。但是,时下中原各州中实力最强的诸侯并不是袁绍和曹操,也不是公孙瓒,而是荆州牧刘表。可刘表已年过六旬,不复当年之勇,早已失去了争夺天下的雄心壮志,只是个守土之辈,毫无进取之心。何况,荆州与我益州素有嫌隙,积怨甚深,因此刘表与主公虽然同为汉室宗亲,却是同宗不同心,背道而驰。至于扬州袁术、徐州刘备和江东新近崛起的孙策等辈诸侯势力,与我等相距甚远,短期之内没有冲突。
因此,方今天下,真正与我益州相邻的诸侯势力只有两个,其一是荆州刘表,其二便是西凉李利,而这两个诸侯势力中又以西凉李利为最甚。李利其人,虽出身卑微,却是年少英才,多年戎马,从西域边疆一路打到中原,披坚执锐,兵锋强劲,历年来攻无不取战无不胜。短短数年间,此人由一介小校扶摇直上,历任龙骧校尉、武威太守、骁骑将军、卫将军、雍凉二州州牧、骠骑将军,直至现在的大将军、当朝丞相。
纵观大汉立国四百多年来。升迁速度如此之快,战功如此彪炳,权势如此显赫者。仅此一人而已。可他现年只有二十二岁,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我说,诸位已然心知肚明。此人这般年轻,却已是位极人臣,口衔天宪,执掌天下权柄。将来他若是再建功勋。天子还能赏赐他什么,列土封王,亦或是禅位于他?”
说到这里。赵韪突然收声,转身仰视着阶上的刘璋,与之对视一眼,继而闭上眼睛。再不言语。
“长史是说李利志在天下。意图谋反篡位?”刘璋惊疑不定的问道。
尽管刘璋对李利过往的丰功伟绩早已烂熟于心,并对此羡慕不已,可此刻听着赵韪再重述一遍,却是另一番感受。这一刻,他神色大变,惊骇不定,诸多思绪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是啊,确如赵韪所说。李利现在已经位极人臣,天子能够封赏给他全都给了。往后又该拿什么封赏他呢?高祖刘邦早已定制,异姓不得封王。这样一来,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天子只能退位让贤。可天子一旦禅位,那我刘氏江山岂不是就此灭亡了?江山都让给别人了,我这个益州牧又当如何自处?”
思绪纷飞之中,刘璋多疑善变的禀性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赵韪半晌不答话,此刻却幽幽说道:“毫不夸张的说,李利如此年轻便已位极人臣,未来不可限量,称之为‘雄才大略’亦不为过。这等雄才大略之人,若在太平年月,必将不得善终;可眼下正值天下纷乱之时,其人必然志在天下,意图染指江山,位及至尊。”
“是以,我等在此商议是否出兵相助张鲁已然毫无意义,出兵是必然的,否则汉中必失。西凉军刚刚取得司隶大战的胜利,大胜之师兵锋正劲,汉中张鲁又怎是西凉军的对手,必败无疑。汉中一失,紧接着便是我益州九郡三属国,甚至南蛮都不能幸免。益州享有‘天府之国’的美誉,物阜民丰,钱粮富足、府库充盈,多少诸侯对此垂涎已久。而占据汉中的西凉军整天盯着益州,西凉李利岂能视而不见,坐视其他诸侯图谋益州?”
再次添加一把火之后,赵韪终于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微臣恳请主公不必犹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汉中战事已经迫在眉睫,危在旦夕,若是再做犹豫,只怕阳平关便被西凉军攻陷了。阳平关一失,汉中张鲁如何抵挡得住骁勇善战的西凉铁骑,其结果必然是一泻千里,汉中九县彻底沦丧。到那时,说什么都晚了,我等纵然是倾巢而出,恐怕也不是西凉军之敌,绝对不可能再从西凉军手里夺回汉中郡。”
“啊!这”刘璋闻声惊骇,脸色急剧变化,一阵红一阵白,似乎内心正在剧烈挣扎。
好一会儿后,他脸上的神情终于稳定下来,神情肃然,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沉声道:“我意已决,出兵汉中,驰援张鲁!”
赵韪闻声后,满脸激动的俯首叩拜道:“主公英明,此乃益州之幸啊!”
“主公英明!”紧随赵韪之后,堂下众人齐声拜道。
面对堂下众文武的躬身叩拜,刘璋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忐忑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悬在半空中无依无靠,空落落的。这是他继位州牧一年多以来做出的第一项重大决策,而这恰恰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可是形势逼人,迫使他不得不面对。虽然他没有争霸天下的远大抱负,也不具备这种能力,可他也不愿意失去益州。被逼无奈之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与李利开战,因为他父亲刘焉临终时一直念叨着一句话:“我儿一定牢记,时刻提防李利,断不可懈怠,日后我刘氏天下很有可能毁在此人手里。切记、切记”。
亡父的嘱托言犹在耳,刘璋曾经试图忘记这句话,奈何越是想要忘记却偏偏记得越是清楚,几乎每时每刻都徘徊在脑海里,驱之不散挥之不去。最让他苦恼的是,他居住的后院内堂墙壁上还挂着离开长安时李利送给他一幅字画,上书:“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十个大字。那是李利的亲笔手书,是他亲眼看着李利在锦帛上写下这十个大字,作为送别留念送给他。李利把他当成生平知己,而他同样将李利视为生平唯一的知己。可是造化弄人,曾经的知己好友如今却要兵戎相见。
伴随刘璋下达调兵遣将的命令,州牧府议事结束了。
“长史主动向主公请缨亲自领兵前往汉中,不知是何用意?若是赵兄还认吴某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请务必直言相告。”离开州府后,吴懿与赵韪并肩而行,临别时他突然拉着赵韪走到马车车厢旁边,环顾四周后,低声询问道。
“既是贤弟相询,愚兄自当相告。都说西凉李利雄才大略,我等却无缘得见。此番愚兄便要亲自去看看,看他是否与传言所说的那样不可战胜。”说完话后,赵韪呵呵一笑,继而大步走上马车,渐行渐远。
目送赵韪的车驾离去,吴懿轻声喃喃道:“这个老狐狸当真狡猾之极,竟将刘季玉耍得团团转。看来他还是贼心不死,益州自此无宁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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