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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法无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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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门之外不是别人,正是相别未久的丁航。

    归无咎牌符一动,形成一道门户,高声道“丁道友请进。”

    天玄上真洞府的虚实之变,也不知低辈弟子是否见识。未免多事,归无咎还是将洞府转化成真实形态。

    丁航纵光而入,见到宛若实质的洞府内壁,果然未有惊奇之处。不过,他的目光很快落在悬挂的九子连缀、宛如璎珞的明珠上,面上露出惊叹羡慕。

    云中派虽然避世已久,但内中规矩甚严。

    如寻常弟子照明所用的明珠,各有制度,不能逾越。若是金丹境弟子,便只许四珠缀连。如这九珠炼成一串,那便是天玄上真的气派。

    看来归无咎不但得了清莱洞府,其余一应待遇,俱都比照天玄上真而定。

    丁航正想入非非,突然归无咎直视自己,面上似有笑意,心头一突,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两步,深深一礼道“见过归道友。”

    归无咎道“丁道友此行何意”

    丁航此时衣着、发饰明显经过一番清理,显得整齐洁净了许多,道“奉瀛水上真之命,为归道友带来一些修道外物。”

    瀛水上真,显然就是那老农的法号了。

    紧接着丁航储物戒中光华一闪,落下大大小小几大箱外物。

    最要紧的是两千盒“五行星砂”,乃是土著文明中修道必备资粮,和九宗地域的五行精玉有九成相似。

    或者说二者本为一物,只是地理遥隔,禀赋不同,方才各有其本土特色风貌,显示出一二差异出来。

    归无咎打开一盒看,却见其物其实细若粉尘,比五行精玉尤为精细。名之为“砂”,倒有几分委屈了。

    丁航目光一勾,看到盒中之物,眸中泛起一抹艳羡。

    如此纤细堪比微尘的星砂,唯有离合境以上的高阶修士方可用得。似寻常金丹、元婴修士所用之“星砂”,其实铸成块状。低阶修士之间,极少以“五行星砂”这学名称谓之,十有**都称其俗名曰灵石。

    除却五行星砂之外,其余宝物一件件取出,有各色法宝,阵图,名贵大药,甚至本宗弟子名录

    转眼间,打开最后一个木箱。

    此箱打开,归无咎突然觉得,一股旺盛的生气从中溢出。

    西南方密室之内,一道轻影飘闪,竟是黄采薇起了土遁之法,化作一道魅影移到近前,俏脸之上晕红阵阵,尽显渴盼与急切。

    黄采薇原本正在和黄希音逗趣玩耍。此刻她突然离开,黄希音不知缘故,四下张望一阵,扑通扑通蹬着小腿,一路步履蹒跚地跟过来。

    归无咎略一感辨气机,回想大昌所见献典中的记录,两相比对,已知其根底,心中不免讶然。

    浮现在木箱顶层的,正是一盒对于草木精灵极有奇效的“本元戊土之精”,此物之稀有,就算比之炼制七种大药的几味珍稀主材,也差不了多少。

    归无咎笑道“既然是给你准备的,就拿去吧。”

    黄采薇眸中显出感激,道一声谢,喜滋滋的将其连盒带走。

    这一只木盒之下,却是许多奇形怪状的木偶。归无咎抓起最上面一只,似乎是一只青蛙。只是刀工尚嫌粗糙,仅以寥寥数笔勾勒成形。

    颠倒过来,青蛙腹部却暗藏一处机括。用力一扳,现出一个小小洞口。

    丁航连忙道“贮之以五行星砂,方见其妙。”

    归无咎依言注入约小指头大的一撮星砂。

    只见这青蛙突然变成绿色,手中甚至传来一点滑腻之感。归无咎心中大讶,不意其惟妙惟肖,竟至于斯。

    那青蛙猛然发足,向前一跃。

    黄采薇使土遁法急匆匆地赶来,此刻又急匆匆的离去。黄希音年纪幼小,好不容易才赶过来,站住歇息了一会,这才调头离去。

    未曾想,这青蛙不知是巧合,还是暗藏机关,一跃之间,竟准确地落在黄希音头顶。

    黄希音一惊,嫩白小手反手一拍。碰到那滑腻腻的“青蛙”身躯,小手臂触电般弹开,似是吃了一吓,愣住几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此时那青蛙往前一跃,突然口吐人言,道“胆小鬼,爱哭鬼。”

    “胆小鬼,爱哭鬼。胆小鬼,爱哭鬼。”

    如此不断重复。

    黄希音虽不明其意,但那青蛙正对着她,一脸嘲讽之相,宛如真人,她却是感受得到的。

    当即止了哭声,小嘴一撅,伸脚要踩那青蛙。

    青蛙却灵活的紧,后足一弹,飞出三尺由于,远远避开。

    一人一蛙,如此追逐不止。

    归无咎再往那箩筐中看,心有所悟。原来这许多小物件,都是给黄希音的玩具。不过如此精致奇妙的傀儡,必定是某一位精于此道的大神通者的游戏之作。其价值恐怕不在那一盒“本元戊土之精”下。

    连给黄采薇、黄希音所用之物都不曾欠缺,其用心之诚,由此可见。

    将一应外物留下,丁航却并未离开。

    归无咎心中隐约有数,但还是发问道“丁道友还有何事”

    丁航抬头一望,小心翼翼地道“自今日起,丁某就是归道友的扈从了。”

    “清莱峰东南角上那处小山,名为方寸山,正是丁某的洞府所在。归道友的牌符中,自有唤醒四座辅山禁制之法。”

    先前老农命他在方寸山相候,丁航一时并未多想,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到时才觉出,方寸山乃是清莱峰四座辅山之一。除了老农之洞府瀛水峰外,其余十一座“玉环心”连同辅山,俱荒芜已久。

    丁航这才惴惴不安起来,不知将他打发到此处,有何深意。

    不多时,旨意传来,教他作归无咎扈从。

    若以双方功行、潜力高下论,丁航本是极愿意的。只是那诰书打开,立刻便有一道禁制钻入丁航脑海一旦动了泄露归无咎真实来历的念头,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同时告诫道,自今日之后,归无咎的身份,乃是云中派秘密培养的第一嫡传。

    这才是丁航看似郁郁不乐的原因。

    可想而知,自今日后,他丁航和门内弟子的接触势必要渐渐减少,不得不做一个“超出尘世”的边缘人物。

    归无咎微笑道“今日之后,有需要劳烦丁道友费心的地方,归某先行谢过了。”

    丁航见归无咎礼数不缺,心中略略振奋,以此人的资质,若不是一个性格偏狭之人,多半会对下不薄。如此自己也有几分好处。

    郑重考虑之下,接连补充了几句聊表忠心的场面话。见归无咎并无其余交代,便告辞而去了。

    洞府中修行一日。

    第二日天色方亮,归无咎便起身,离开洞府远远往外遁去。当然,身上所着之服饰,已然变成云中派真传弟子之常服。

    出了玉环心十二峰禁断大阵的第二重,约莫三四十里宽的一道圆环,分为东西两部。东部绵延群山,乃是门中化神、步虚、离合等“天人感应三境”修士的居所;而西部那半环,却是门中主要职司,八殿十二道场的落户处。

    而历届门中大比,便在十二道场中的天钧道场举办。

    既恰逢门中大比,那却是归无咎在云中派露面的一个契机。金丹境的比试倒无所谓,归无咎的用心,乃是考察一番作为隐宗嫡传的元婴弟子,功行能够到了何等地步。

    钧天道场,在西半环八殿十二道场中算是最大的,其形制,可以看做这一个半环的“隔断”,足足占了整个西半环的六分之一,纵横各有三十六里。

    若非如此,也不能承担将举派修士聚集一堂的盛会。

    此刻,天钧道场内外,三千道旌旗隐然成阵,列出九道阵门;另有高低错落一百零八座牌楼分别矗立,每一道牌楼尽数化作九宫,各有执事道人迎来送往,忙忙碌碌。

    而围绕牌楼之外,各色飞舟,飞卢,飞车,坐骑妖兽,以及或繁或简,或侈或朴、或大或小的法器之流,窜高伏低,好不炫目。

    但是即便是飞得最高的法器,也无一件越过最顶端那处牌楼。

    这处牌楼,独树一帜,矫矫不群。

    归无咎看得分明,九宫之中,每一块座席皆可容纳纵横百人。那么每一座牌楼,均可容纳九万人。

    这百余座牌楼一道,竟是总计可以容纳千万人。

    但是那些较低矮的三、四重的牌楼看着热闹,人烟错落,若是仔细看,顶多也就坐满了十分之一。

    饶是如此,一家在隐宗之中排名靠后的传承,居然便有门徒百万之众,也算得上相当惊人了。

    归无咎不欲生事,收敛气息,环绕天钧道场百零八座牌楼信步闲游,赏鉴逡巡。

    此时,恰有一条十余丈长短的蛟蛇自归无咎身边擦肩而过。

    蛟上站立两人,当前一人是一个身材高挑,面如冠玉的青衫少年。此人所着正是云中真传弟子袍服,面色平淡,负手而立,倒也别见风采。

    搀扶着他肩膀的,却是一个明眸皓齿、丰盈窈窕的少女。这少女不施粉黛,却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坯子。只是此女眉头微蹙,嘴唇翕动,似乎在低声诉说什么。

    归无咎丹力凝聚,将一切都听在耳中。

    原来,这少年姓金,乃是金丹一重境弟子,位属真传弟子之列。

    云中派真传弟子,不似越衡宗一般,上下数百代有近千人。而是每一重修为之中,限定十二人人数。如金丹境分为三重境,眼下金丹境真传,便是三十六人。

    不仅如此,近年来为了铨选优等人才,门中规矩也愈发严苛。

    如其他门派,真传弟子只消无有过失,考评合格,除了极为特殊的情况,多半不可能无故去位的。而云中派却不同,同境界的十二位真传势必是要分出胜负排位,就算人人上进,在大比中排名最末的两人也要罚去赏赐。

    若是连续两届位居末二位,更会直接削去真传之位。

    这位金姓少年,上次大比便得了第九位,已经是极为危险的成绩。而这一次,原先排名靠后的两人,恰好得了意外机缘,立志要打个翻身仗。

    这对于金姓少年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消息。

    归无咎将之听在耳中,微微一笑。又巡游旁观许多弟子,只觉门中人人奋发,与他想象中大不相同。

    转念一想,才知道是自己眼界太高的缘故。

    在归无咎看来,隐宗被圣教打压,势力范围不得不龟缩到极小的地界,在整个人道文明中的影响力更是接近于无,理该十分憋屈才是。

    可是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能够拜入一家八部经典俱足的宗门,已经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就算是圣教,如非能够直接进入祖庭道宗,否则对于胸有大志之人来说,加入下面的玄宗下宗之流,远不如直接加入一家隐宗。毕竟,这里尚有成就天玄上真、人劫道尊的一线可能。

    是以此处人人奋发,尤其当此大比之时,更是一派斗志昂扬。

    归无咎略感其生机,心中也是稍有几分振奋。转头一望,一百零八座牌楼之上,第二层十二道牌楼中最中间的一道,还有些许好位置。

    实则最顶层的那座人烟稀疏的牌楼,视野更佳。但是归无咎雅不欲先出风头,一切大比结束再说。于是便选定了第二层第六座牌楼。

    调转遁光直入其间,绝大多数好位却都被旁人占据。

    转头一看,第三行中间那百人空格,第一排尚有两个较好的位置。于是急转遁光,瞬息便占了此位,飘然坐下。

    这一座果然甚佳,举目瞭望,前方九道阵门外,共就座夺旗法阵,三十六处比斗台,恰好一览无余。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声音“金师兄,这里有一处上佳座席。今日乃是外门弟子的小选,师兄在此养精蓄锐。两日后亲自下场之时,也好养足精神。”

    归无咎抬头一望,原来是一个方面长须的执事道人,正点头哈腰,不住赔笑。

    无巧不成书,他所巴结的两人,正是先前在归无咎身旁擦肩而过的金姓真传弟子和他的伴侣。

    金姓少年抬头一望,脸色不悦。皱眉道“吴锰达。你也太不晓事了。你是让我站着,还是让素儿站着”

    这名为吴锰达的管事闻言脸上一僵,掉头一看。原先明明有两个座位,转瞬间就被占走一个。

    这占据位置之人,同样身穿真传弟子袍服,面貌极为英俊,但吴锰达这等善于钻营之人,对门中显贵人物的相貌形容牢记于心,此刻心中认定,门中金丹、元婴二境七十二位真传弟子中,并无这一号人物。

    方才,他眼见身为真传弟子的金缘权随意寻了一处角落便座下了,心中起了巴结之意,连忙邀请两人过来。

    但是却杀出来这么一个不开眼的愣头青,真是晦气的很。若是一个处理不善,自己拍马屁就要拍在马腿上,反平白得罪了金缘权。

    吴锰达当即面色一恶,露出几分狰狞,对着归无咎狠声道“私着真传弟子服饰者,当罚脊仗三百,面壁三年。若不想小爷到正明殿告发,就赶紧乖乖滚一边去,有多远滚多远”

    归无咎眉头一皱,他已知此事来历。那金姓少年二人,并未得罪自己,他身份虽高,也犯不着因为小人挑唆,平白无故给人脸色看。

    至于这贯会钻营的小人物,即便出手惩戒,也平白丢了身份。

    心中一动,归无咎伸手往上一指,问道“最上方那牌楼作何用途”

    吴锰达一愕,不想此人冒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当即脱口而出道“你是失心疯了么连门中品评大比的八位离合上真居所也不知晓”

    归无咎暗暗摇头,他本来想保持低调,不想太过张扬。不想你不去找事,事却会来找你。

    归无咎当即长身而起。

    吴锰达以为是归无咎怯而让座,连忙又赔上笑脸,招呼金缘权和他女伴坐下。

    转头一看,见归无咎虽然起身,但是并未立即离开。正要再出言恐吓,却听归无咎振臂大笑道“我本天上人,奈何下凡尘”

    归无咎把身一摇,立时冲天之上,滚起一道极为猛烈的丹煞,直往最高处的牌楼遁去

    那雄浑丹气溢出,登时让吴锰达狠狠摔了个筋斗,一张口啃在身畔栏杆之上。就连金缘权二人,身躯也是一阵猛烈摇晃,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吴锰达见归无咎如此鲁莽举动,面色大惊,连满腔怒意也彻底消散,平素一张利口竟也磕磕绊绊起来,伸手自言自语道“你这是失失心疯了却看几位上真如何惩治与你小心丢了性命”

    牌楼之中,主位之上。有一人一挥手,果然便要有所动作。

    此时,却见归无咎把袖一扬,一件似是印信模样的宝物光华一闪,照出熠熠光华。

    那原本座中将要出手之人,明显脸色一愕。

    却见他连忙山前两步,声音隐约可闻“道友请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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