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汇在一处,也不管周围他人,李承训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而无忧略微挣扎,见他抱得如此之紧,便也作罢
两人知道不是缠绵的时候,相拥过后,李承训便推开无忧的身子,仔细打量起来。
几日不见,无忧明显的瘦了,此刻眼圈通红,那泪水摇摇欲坠。
“傻丫头,大家还好吧。”李承训柔声问道。
“除了她,别人都好,”金鳞鹰在无忧身后发话,接着行礼道,“参见小师叔,”
“鹰大哥,可别再这么客气了,”李承训忙松开无忧,给他还礼,“您帮无名实在太多,无名内心感激,真是无以为报啊,”
“小师叔严重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屋再谈吧,我有好消息。”
金鳞鹰大手一挥,侧身让开通路。
李承训闻言一震,心知或许是有了雪儿的下路,他恨不得立即留住金鳞鹰询问,可他必须要沉住气,不能失了分寸。
“好,咱们走,”李承训自不肯当先,与金鳞鹰并排而行。
路上,李承训回头对耗子吩咐道:“带几个兄弟去雪线那里给我蹲着,有军情立即回报。”
“喏”耗子停步领命,招呼他的手下转身而走。
“风云”,李承训对迎面而来的一位年轻马贼道,“安排兄弟们吃喝,给他们找地方睡觉。”
风云二十多岁,是暗影门十名旧部里最年轻的一位,这次被李承训留在雪线之上负责护卫。
“喏”风云领命之后,引导着这些火线下来的兄弟去了。
“鹰大哥,王寨主,铁塔,咱们里面说话,”此时李承训已离雪堡不远,抬手遥指,却见那雪堡厚厚的棉帘一挑,红娘第一个迈步而出,随后是挺着大肚子的公主,之后依次是阿大,阿卡莎和出塞鹰。
红娘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一动未动,公主则是喊了声“老爷”便在阿大的搀扶下向这边走来。
“三弟!”
一声高喝来自雪堡侧旁的山坳,李承训循声望去,见喊他的正是白将军和耶律风,二人正相携向这边走来。
“大哥,二哥!”李承训拱手做礼,起步欲迎,略一犹豫,还停了下来,他不知道现在是奔着大着肚子的公主而去,还是奔着伤势未愈的两位兄长而去。
见李承训停步不前,阅历丰富的金鳞鹰心中明了,忙解围道:“公主身子不便,快去扶住她,”同时双手搭礼,遥对白将军和耶律风道:“小师叔请两位将军同来雪堡商议军情。”
李承训向金鳞鹰投来感激一瞥,径直向公主走去,而白将军和耶律风也立即改变方向,直奔雪堡大门。
众人在雪堡门口相聚,李承训探前一步,握住公主的手,心中无限爱怜,想着公主本是常年在四季如春的南方生活,如今在此苦寒之地,以冰雪为屋,还怀着孩子,这份罪,可如何受得?如今,他千言万语存于满腹,却只吐出两个字,“好吗?”
“嗯!”公主重重地点了下头,不想哭,却忍不住泪流如注。虽然仅仅数日不见,但他们好似隔了三秋,哪日不是想上千百遍,担心一万遍?如今见着,心里终于踏实了,眼泪却管不住地流了下来。
“军情为大,咱们稍后慢慢说。”李承训拍了拍公主的手,眼光却已瞟向她身后的红娘。
没办法,非是他不疼公主,敷衍公主,他现在的心思确是偏重于公主,因为她正怀着孩子,这怀着孩子的女人,最是软弱,可也不能因此而冷落别的女人啊?既然选择了,就要负起责任来。
“老爷,您忙吧,这儿有些凉,我先回了!”公主也是聪敏之人,知道李承训百战归来,会有很多事情处理,他们之间毕竟是儿女私情,自当容后再叙。
“行,一路小心,阿大,扶着公主!”李承训松开手,嘱咐她身旁的阿大。
“阿大,你留下吧,有田姐在就好!”汝南公主话音落点,人群中便走出一女子,轻悄悄的过来扶住她。
李承训见之,心猛地往下一沉,公主口中的田姐正是田园,沙子的姐姐,李承训见她全身缟素,长发上系着一条白色束,而双眼通红,眼袋深深,心知她已经知道了沙子的事情。
“有劳姐姐了!”他说罢,长鞠一躬,非是为她,而是为沙子。
田园还礼万福,而后扶着公主去了。
李承训回首看向红娘,自己尚未开口,便见红娘行以军礼。
“末将参见大将军!”红娘是一身红袄,一脸严肃,全然不带半点私情。
“窦将军,免礼,”李承训猛地上前,探手将她扶起,自然趁机死死抓住她的手,“让姐姐受累了!”
窦红娘用力挣脱,却是没有效果,她却不敢太过使劲,以免众人看出端倪,脸色却气急羞涩的涨红,小声道:“军营之内,你,你注意分寸。”
“想我吗?”李承训也小声低语,却是悄然松开了手。
红娘忠厚老实,却是不善多言,因此李承训每每偏爱逗她说话,平日里他总是厚着脸皮一付讨打样儿,可这是在军前,有众多兵士将官,他知道红娘好脸面,可是不敢太放肆,惹她讨厌。
红娘面色迅速由红转白,见他放手,这才恢复点儿血色,“大将军,请!”
“大哥,二哥!”李承训见红娘面沉似水,眼睛也不望着自己,也不知道是否真的生气了,可现在又无法询问,只得作罢,向刚到身边的白将军和耶律风走去。
他与二人分别来了个拥抱,欢喜之情跃然脸上,“两位哥哥身子好些了吗?”
“差不多了,急啊,不能跟你上阵杀敌!”白将军用力锤了李承训肩头一下,身子有伤,自然不敢发力。
“三弟,快和我们说说战局。”耶律风扶住他的肩膀,眼中精光流转。
为了保证雪线之上众人的安全,使他们不被暴露,李承训曾经严令,藏兵洞之战开始之后,任何人不得上雪线,同样,雪线之上的人也绝对不能下山,因此二人对于山下军情几乎一无所知。
“大哥,二哥,咱们进去再说!”李承训携着二人的手,三人一同迈步进入雪堡之内。
夜色越发的浓重,野外的温度骤然降低,至少要在零下三十度向上,而且这里没有树木的遮挡,狂风经过山楞的转承更加的凌厉透骨。
这时,便能感受到冰雪房屋的好处了。冰雪是热的不良导体,能很好地隔热,屋里的热量几乎不能通过冰雪墙面传导到野外。而且,冻结成一体的冰屋,没有窗子,门口挂着兽皮门帘,这样可以大大减少屋内外空气的对流。
所以,雪堡里的温度,可以保持在零下几度到零下十几摄氏度,人们在内穿着棉衣,再外罩皮衣或者兽袍,在这样的冰屋里完全可以安全过冬。
当然,冰屋里也不允许生火取暖,因为冰在零度以上就会溶解成水。
进入雪堡的除了李承训外,分别是红娘、无忧、阿大、阿卡莎、白将军、耶律风、王苑、黑铁塔,还有特别邀请的金鳞鹰和出塞鹰。
现在,他们身上或披或盖着带毛的兽皮,都盘膝端坐在木架搭成的矮塌之上,上面还铺满了干枯的干草。这便把冷气又去了几分,但还不够,每个人的身前,还有一方冰冻的矮几,上面放着老酒,这热酒入冷肠,更能提升人体御寒的能力,北方人好酒正因于此。
红娘为这些浴血归来的兄弟不准备了酒,还有熟肉,只是没有碗筷,需要手撕着吃。但对于这些出生入死,经历过连东西都没的吃的人,自不会在意这些,包括红娘和无忧在内,无不手撕着肉,大碗喝着酒。
他们虎口脱险得以活命,现在还就有肉吃着,自然不会忘记那些死去的三十五个兄弟。
“沙子、穿山甲、老蔫、大力……”李承训手擎着斟满酒的大碗,高高的举过头顶,肃穆地站在雪堡中央,他口中一个一个的念着那些死去兄弟的名字。
所有人都已经起身,同样手举着酒碗,每个人的脸上或写着痛苦,或写着缅怀,或写着悲哀,但有一种神色是每个人都流露出来的,那就是仇恨。
“你们走了,你们的血肉化入了大青山的土壤,这杯酒,敬诸位!”李承训说完,把手一翻,那碗热酒便浇洒到冰冻的地面,扬起丝丝的水汽。
李承训进入雪堡后就找红娘要来了大青山马贼的花名册,交给各位头目挑去了那些被证明死了的兄弟的名字,他过目不忘,看一遍就记住了。
他一连向地面泼洒了三碗酒,这才又倒上一碗,高高举起,“这杯敬活着的兄弟们,”说完,他竟然转身抬步走到那厚重的皮门帘前,一挑门帘,走了出去。
众人惊愕间,随即便明所以,也都跟随而出。
此时起风,漫天雪花,挣得人摇摇欲坠,李承训却好似铁塔一般,岿然不动,“兄弟们!兄弟们!”
他运百兽拳之狮吼,可他没有内力,这生生呼唤只唤出了附近地洞内的兄弟,至于远处的兄弟,自有那些女军守卫去挨个呼唤出来。
从万马堡跟随至此的这二十几个女人,他们虽未久临战阵,但艰苦的生活,每日辛苦的操练,已经使她们都成长起来,做一个后勤辅助的兵士,已不成问题,现在正是他们往来穿梭于诸多地洞之间为那些躲在里面休息的兄弟送酒,分肉。
有风雪的夜色中,是不会有月光的,黑漆漆一片,每个人甚至都看不清旁边的同伴,但他们听着来自大雪堡前的声声呼唤,却都好似看到了风雪中那宽厚和善,坚定不移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