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训并未解答他们的疑问,反而用黑拓的长矛抵住其咽喉,转头对苦瓜脸沉声道:“你告诉他,让他率部投降,我可以不杀他们。”
苦瓜脸将李承训说的这句话翻译给黑拓听,便见那黑拓“兹哇”咆哮数声,他再给翻译过来,就是四个字“誓死不从!”
李承训轻叹一声,转头看向苦瓜脸,“这位将军,这黑子杀了你们不少人,你来动手吧,完事后你把他的头割下来,巡场一周。”
其实他倒是很欣赏这黑拓的勇猛,但其不降,便只能忍痛杀之,为的是威震全场,以减少更大的损伤。
苦瓜脸一听,心中激动,热血上脑,顿时双眼猩红,险些哭了出来,他想到有多少好兄弟,好部下死于此人之手,当真恨不得生啖其肉。
“好,多谢!”他二话不说,轮起手中大砍刀,对准黑拓的脖颈就是一刀,这是集结万般仇恨的一刀,干净利落,带出一腔热血冲天而起,随即便见那黑拓的人头骨碌碌的翻滚于地。
那苦瓜脸将自己长刀倒插于地,而后拾起李承训扔在地上的长矛,对准黑拓的头颅脖颈处就是一戳。因黑拓是短发,苦瓜脸无法将其头发卷起从而卷到长矛上,便只能以此办法将其挑起。
“突厥人听着,你们的主帅已被我大将军斩首,余者投降不杀……”
苦瓜脸翻身上马,一边用突厥语喊着,一边晃动着臂膀,让黑拓的人头在高空游荡,转瞬便奔跑了一圈。
黑拓是突厥猛将,在突厥军中威信很高,这又是他的嫡系部队,兵士们见自己主帅的头颅被人家挑在矛头,心中无不感到震撼,但他们手上的动作却逐渐慢了下来,并渐渐地聚集在一处,终被赶来的唐军步兵方阵围在正中。
俗话说蛇无头不行,军无帅不定,原本五千兵马的殿后队伍,如今仅还有两千余人,再加之主帅被斩,人心涣散,他们知道再打定是死路一条,早就没有了斗志,凄凄惨惨的挤在一处,不知如何是好。
苦瓜脸挑着黑拓的人头逡巡数圈以后,才将那挑着人头的长矛,“嘟”的一声插入地下,而后提带马缰向远处一个黑袍的将军跑去,到得那人马前,他翻身下马,大礼参拜,而后嘴里述说着什么,似在回报军情。
李承训见状略微犹豫,终还是翻身上马,但他并没有催马过去,而是提聚千斤神力,展开百兽拳之狮吼功,向着那黑袍老者朗声说道:“摩会君长,无名阵仗未结,还请暂恕失礼之罪!”
那黑袍老者闻言开口回道,“李驸马无须客套,我契丹大贺氏与大唐为兄弟手足,区区助力不足道。”
老者的声音远没有李承训浑厚,但李承训百兽听音的耳力不凡,自然听得清楚,便再次遥空抱拳以示感谢,而后拨转马头直接插入到步兵方阵中,来到内力被围困的突厥骑兵面前。
“嘶嘘!”突厥骑兵座下众马被踢云乌骓马所威慑,发出阵阵嘶鸣,同时显得躁动不安,这是凡品对王者的惊惧。
“我不杀尔等,尔等已皆为吾奴隶,若顺从者,立即下马放下兵器,从这里走出去,”李承训说着,长臂伸展,指向一处步兵方阵预留的缺口,“若是宁死不屈者,片刻之后,人畜不留!”
他目视着对面缩聚在一起的突厥骑兵,声色凌厉,气息高昂,有一种王者的霸气透露其间。
苦瓜脸见李承训说话,便又立即奔跑来,义务来为李承训做翻译。
那些突厥骑兵在战场上拼杀时个个都是悍勇的人,但当大事已去无力挽回之时,却都没有誓死效忠之心,这是塞外风貌人情使然。草原之上,民风粗犷,部落纷争,无休无止,各部落间战士相互攻伐,投降变节那都是家常便饭,但现在他们面对的是非其族类的大唐,这投降之后,能否被坑杀,实在不好说。
刹那间的平静过后,那阵骑兵中突然有数匹战马骚动,奋蹄向那方阵缺口处跑去,紧接着又是十数匹,而后续更有不断踏蹄躁动的马匹,欲向那缺口奔去。
李承训何等敏锐?知道这些突厥骑兵困兽犹斗,想凭借骑兵优势从那缺口处冲将出去,他冷哼一声,从乌骓马上弹身而起,一招“鹞子翻身”又接这一招“鹰击长空”,身体瞬间垂落于那缺口处。
与此同时,他双手画圆,身似陀螺,一头扎进那狂奔而来的两匹骏马,也不见其如何出手,只见那骏马打着旋的撞击在一起,轰然倒地,而那马上的骑士自然也是摔得昏迷不醒。
就这样,三匹、四匹、五匹……一连十匹奔跑着的骏马都被他按倒于地,那后面的骑士自然忙勒马不前,饶是如此,后队拥挤前队,又陆续倒翻了十余匹骏马。
那倒地活着的骏马,伤势轻的,在雪花中“突突……”地打着鼻突,冒着丝丝白气,而那伤势重的,“嘶噢……”惨叫不断,发出尖锐刺耳的悲鸣,渐渐没了声息。
那些个受伤的骑士在地上翻滚,“哎呦……哎呀……”惊叫不停,叹息不断,更有那被马匹压在身上,而受伤吐血的人,在奄奄一息的喘呼。
突厥兵马彻底被李承训震慑住了,他一声口哨,唤来了自己的乌骓马,翻身上马之后,高举右手,伸出三个手指,“我数三个数,不降者,即刻诛杀!”
他必须要尽快料理此间事宜,否则将他将错失攻打幽州城的战机,并延误解围青龙峡的战斗。
“三!”
他刚喊了一个字,便见那两千余众的突厥骑士,纷纷甩蹬离鞍下马,急急向那缺口处奔去。
这不难理解,任谁见了这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以为李承训是被天神附体了,或者是深通巫术,这还得了?一人能撩翻十匹战马?想想还是乖乖的顺从了吧,不顺从必死无疑,顺从了或许还真能活命。
“耗子,带五千军士,将他们押往大青山,交由窦将军处理!”李承训特别叮嘱道。
“喏!”
耗子虽然领命,但是他心里却很不理解,为何李无名不就地斩杀这些突厥狼子,一来永除后患,二来省却麻烦?想不通归想不通,他还是立即点齐人马,押着这些徒步骑士,向大青山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他又有一处不理解,押回去就押回去,但为何交由窦将军处置?而不是王苑寨主?照样还是想不通,他索性也不多心了。
李承训这边刚刚安排妥当,便见一票人马从其身后方向正向此处赶来,为首的正是一身铜盔铜甲的铜臂,其身后正是那一万生龙活虎的大唐铁骑。
“李无名,你什么意思?”铜臂加速奔跑,从那票骑兵中脱颖而出,率先赶到李承训身前,开口便带出一丝不满。
铜臂按照李承训的指示始终与突厥左路军白沽蚁所部若即若离,以牵制对方,及至见到对方突然撤退,便按照李承训的指示不去追击,而是率众重回中路,返回到主战场,他这一日下来,也算得辛苦,却未斩杀一人,心里自然不痛快。
“铜臂,听命!”李承训面色不善,沉声说道,“立即摆开你的骑兵队伍于右路,准备击杀右路突厥狼子!”
铜臂一愣,他毕竟是四虎之一,虽以勇悍著称,脑筋相对较直,但也不是看不出眼色,眼见这一地的尸体染红了白雪,随即便明白这里必定经过十分惨烈的厮杀。
“是!”他不敢怠慢,立即拨转马头,奔向右路空场,只要让他杀敌,他便觉得痛快,他对跟随而来的部众喝道:“骑兵队形,展开!”
李承训见铁鞋所部按照他的指示,摆成横竖千人的骑兵队列,这才对身前的步兵方阵下达命令道:“步兵方阵迅速集结到正前方,保护契丹族将士!”说完,他剑锋向后一指,指向那黑袍将军率领的骑兵队伍。
“哄!”的一声众皆哗然,他们这时才明白原来这票人马是唐初归附朝廷的契丹大贺氏人马。
契丹八部在唐朝初年形成部落联盟,历任联盟长均由大贺氏贵族中选举,唐贞观二年,大贺氏联盟长摩会向唐朝贡,接受唐朝颁赐的旗鼓。
这一盛世壮举,在边军心中都是耳熟能详的,现如今听说帮助他们转败为胜的友军,竟然是契丹大贺氏部族,不由得唏嘘感叹起来:
“这李驸马,还真是有本事,竟然请到了契丹族武士为援兵?”
“怪不得驸马爷胸有成竹,驸马爷真是天神下凡吧!”
“这契丹族武士真不错,看个个是条硬汉子!”
……
的确,李承训敢于以两万步兵方阵的劣势,对敌两万骑兵的优势;敢于将其仅有的两万骑兵主力陈兵于左右两路以为疑兵,完全得益于摩会答应出兵相助,这才使他有了底气,然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谓是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