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一次的县试不同,在笔试结束后,萧漠并没有马上就返回单县。
因为州试除了笔试之外,成绩优异者还要参加后面的面试,只有面试也通过者才能获得举子功名。所以早笔试结束后,萧漠继续呆在朱瑞德的府中,一边继续接受着朱瑞德的教导,一边等待着榜单的公布,因为无论是朱瑞德,还是肖桓、范贯,都不认为萧漠竟会连最初的笔试都无法通过。
事实上,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苦读,即使萧漠自己,也都能明显的查觉到他自己的进步,对于这次州试,颇有信心。
而就在萧漠等人在朱府中等待着榜单公布之时,礼部主笔左灵辅和岳尚两人,正带着一众礼部官员,审核着云州一众考生的答卷。
左灵辅与岳尚两人,皆是礼部的三十二位主笔之一,当朝丞相张谦的亲近门生。在当年嵩山书院的势力掌控礼部之时,这二人就死心塌地的为张谦效力,在嵩山书院的势力被张谦连根拔起之后,朝中盛传这二人中,会有一个担任下一任礼部尚书。
左灵辅的形象很符合这个时代之人心中文人的形象,身材高岸,皮肤白润,一脸美须,风度翩翩,脸上挂着的笑容无比和煦,但细看之下,却又像是讥讽,眼中神色更是无比冷漠。
至于岳尚,却是身材矮胖,神色矜持,嘴角笑意浅浅,看起来极为和善,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与当年朱瑞德评判考卷时那种肃穆认真的态度不同,面对这厚厚堆积在一起的考卷,众人内的气氛颇为轻松随意。
“真是好文章!!真没想到,这篇文章竟会是一个区区十六岁少年所写,看了这篇论策,竟是连我都觉得获益匪浅,我朝的青年才俊虽然不少,但像这般年纪就能有如此学问见识者,恐怕只有三公子了。哎,如果不是丞相的命令,笔试这一轮的头名,我定然是要给他的,可惜了……”
此刻,左灵辅正捧着一份“论策”答卷,摇头赞叹道。
在这份答卷边缘处,赫然写着“萧漠”的名字!!
如果有人在此时进入房间之中,必然会骇然发现,在考生的成绩尚未评判完毕的情况下,大量考卷上所糊的考生姓名,竟是皆被左灵辅等人私自拆开!!
事实上,他们之所以冒着偌大风险私自拆看一众考卷的糊名,正是为了寻出萧漠的答卷。
在楚朝立国之初,就曾严令规定,考官们在评判考生成绩之前,不得私自拆看考生姓名,只有等到所有成绩皆是评判完毕,名次全部排定后,主考官才能在一众副考的陪同下,撕开糊名,记录名次。如有违背者,立即夺去功名,贬官为民。
然而,当强权达到一定程度后,规则已然无用,之所以依然存在,只是为了限定他人的行为,为自己谋利而已。
更何况,所有随着左灵辅和岳尚两人来到云州的考官们,皆是出自张谦门下,在得到张谦的指示后,自然不会对左灵辅和岳尚的行为有什么意见。或许会有人不忍一名少年就这样被断绝了希望,十余年的苦读化为流水,但与他们的前途相比较,这就不算什么了。
“是啊,答卷做的很不错,以这般学问见识,即使参加殿试,也很有希望进入三甲之中,可惜,在这个世上,光有学问是不够的,还要学会审时度势,不能只顾着埋头走路,辨别方向更加重要,这个名叫萧漠的书生落得这般下场,怪不得别人,只能怨他自己得罪了丞相大人。”
岳尚也拿着萧漠的“经义”答卷,摇头叹息着,脸上满是和善无害的笑意。
“真不忍心啊,这孩子十余年的苦读,就此化为流水。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得罪了丞相大人,竟是让丞相大人特意把我们派到这里对付与他。”
左灵辅满脸的怜惜与不忍,但眼中的那份冷漠讥讽却变得更加浓重,手下的朱笔更是已经在萧漠的“论策”答卷上,写上了一个大大的“中”字,毫不怜惜不忍之意。
看到左灵辅的动作,岳尚微微一笑,却没有再接话,只是跟着也在萧漠的“经义”答卷上,用朱笔写下了一个“良”字。
很快的,萧漠的“论策”、“经义”、“赋律”、“杂学”、“应对”五份答卷上,除了“经义”之外,所得的成绩皆是“中”。
楚朝科举,成绩共有“差”、“中”、“良”、“佳”、“优”五种,只有各个成绩皆达到“良”者,才能达到标准进入下一轮考核。
也就是说,这一次州试,萧漠已经落榜,连最初的笔试都没有通过,再无任何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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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十余天时间匆匆而过,此次州试的笔试成绩,终于到了公布的日子。
而萧漠、肖桓、范贯等人,更是在朱瑞德的带领下,在这一日早早的来到云州学府之外,等待着张榜的那一刻。
“萧兄弟,这一次笔试成绩你如果能排名前三,记得要请客三日,也让我沾沾你的喜气、才气,哈哈。”
拥挤在无数等着张榜的书生中,肖桓拍着萧漠的肩膀大声笑道。
“哼,以萧兄弟的学识,笔试排名前三那是肯定的,你直接说你想白吃白喝就是了,何必绕这个弯子。”
一如既往,范贯对着肖桓讥讽道。
肖桓瞪着范贯,怒道:“你还是担心自己的成绩吧,别这一次又是榜上无名!”
范贯冷哼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前两次州试,他的成绩确实皆是不如肖桓。
按理来说,范贯的学问远比肖桓扎实,但他却少了肖桓那一份豁达,答卷时更是太过正经严密,过犹不及。然而对于楚朝这些性喜魏晋之风的考官而言,却还是肖桓的风格更合他们胃口,所以历次科举,范贯的成绩皆是不如肖桓。
眼看着两人又要开始争吵,萧漠笑着说道:“无论如何,只希望我等三人能同时上榜,两年之后共赴京城,却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听到萧漠的话,肖桓范贯皆是不由的停止了争吵,对于萧漠所描绘的情景,眼中更是露出向往之色,甚至觉得在如果三人能同赴京城,即使要跟另一个讨厌的家伙争吵一路,但似乎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与萧漠一样,经过这些日子学识的不断进步,对于这一次的州试,两人皆是信心满满。
听着三人间的谈话,一向严肃的朱瑞德脸上也是露出一丝笑意,但却是转眼即逝,满脸严肃的对萧漠说道:“漠儿,你定要记得,学海无涯,绝无止境。待成绩公布后,你切不可为那么些许成绩就沾沾自喜,要知道,在州试中,笔试只是第一步,历年来得举子功名者之所以稀少,除了笔试之外,更因为之后的面试艰难,几乎每三人才有一人可以通过,而我云州之地历年来通过者更少。有很多考生笔试时成绩极佳,以为自己已经提前得到举子功名,却将这种骄慢情绪带到了之后的面试中,引得考官不快,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所以接下来无论你成绩如何,都不可自骄自傲,更应该静下心来准备后面的考核才对。”
听到朱瑞德的教导,萧漠马上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着朱瑞德躬身道:“学生受教了。”
朱瑞德的话语虽然颇为严厉,但言语中却也是已然认定萧漠必然榜上有名,而且成绩定然会不错。
却是因为在笔试结束后,萧漠就将自己的答卷又默写了一遍交给朱瑞德查看,以朱瑞德经验来看,以萧漠的这份答卷,在笔试中排名前三几乎毫无问题。
而在另一边边,肖桓、范贯皆是因为朱瑞德的话语而面带羞色,刚想要说些什么,突然人群前方传来阵阵喧哗,同时还伴随着无数人激动的呼喊。
“榜单张贴出来了!!榜单张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