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萧漠此刻看到肖桓与范贯两人的表现,定然会在感动之余,哭笑不得。
事实上,待得知萧漠之所以榜上无名,是因为左灵辅和岳尚暗中作梗后,肖桓和范贯两人皆是决定不再参加之后的面试,以此表达对左灵辅和岳尚的抗议,以及对萧漠的支持。
但两人的决定,却是被萧漠坚决的驳回了。
对萧漠而言,至始至终,这件事都只是他的个人恩怨,实在不值得让肖桓、范贯两人为此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不仅如此,萧漠还让两人要在面试中尽量对左灵辅和岳尚两人多多恭谨一些。因为根据萧漠的分析,因为他的布置,左灵辅和岳尚两人在云州之地已是名声狼藉,为了挽回自己的声望,这两人在此次州试中,必然会大大放宽考生们获得“举子”功名的限制,以大量的“举子”功名来挽回人心。
然而,虽然肖桓和范贯两人在当时在萧漠的严厉要求下勉强答应了,但心中却另有决定。
这两人,一个单纯中带着冲动,一个固执中带着天真,尚不知何为委曲求全。他们只知道,萧漠是他们的至交好友,甚至是他们崇拜之人,他们绝不能让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而在这些日子中,萧漠因为忙于在谋划事后的种种计划,却也没有发现,一向不合的两人,在面试之前的这些日子中,竟是时常聚在一起,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两人在阴谋设计这方面没什么天分,所以虽然一连谋划了近十天,却只得到了一个计划。
那就是在面试中质问左灵辅和岳尚两人,不让两人主持的面试顺利进行,打击两人的声望,不留丝毫情面。
所以,在左灵辅发言之后,就出现了范贯的讥讽和肖桓的大笑,毫不留情,也丝毫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却说那左灵辅和岳尚,在范贯和肖桓的讥讽和大笑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良久之后,左灵辅才勉强说道:“我知道,在最近这段时间,有很多不实的传闻在云州流传,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这次州试我等一直秉公处理,不曾收取任何贿赂,那些传闻,不过是有些落榜考生心中不服,阴谋陷害罢了……”
岳尚接口道:“对,各位都是在笔试中发挥出色的青年才俊,切不可被那些落榜之人所蛊惑,要知道你们前途无量,不应该关心这种事情……”
就这样,这次面试就在左灵辅和岳尚两人不断解释中开始了。
虽是州试,但此刻场上的情景,却并非是左灵辅和岳尚在考核一众考生,也没有考生讨好考官的情景出现,而是左灵辅和邱尚不断向众考生解释着,言语间甚至不乏讨好之意,隐约间还不断许诺着“只要各位在这次面试中积极配合,举子功名轻而易举”等等,可谓是千年奇观。
然而,无论左灵辅和岳尚如何解释,一众考生眼中的怀疑之色却是丝毫不减,反而把两人的行为当成做贼心虚的表现,但为了讨好考官,脸上依然露出虚假的信任神色。
唯有三个人,依然是神色不变。
其中两人自然是范贯和肖桓,而另一个人,却是之前笔试排名第一的周靖人!!
就在左灵辅和岳尚解释良久,认为自己终于控制了场上形势之后,那嘴上从不留德的范贯,却突然再次开口了。
“我想问两位主考一个问题。”
看到又是范贯发言,左灵辅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当着众人之面,只能勉强保持着风度,说道:“请说。”
“据我所知,朝廷的规定,只有‘经义’、‘论策’、‘赋律’、‘杂学’、‘应对’五科成绩皆达到‘良’,才能通过笔试的考核,是吗?”
左灵辅已经猜到范贯下面要说的话了,咬牙切齿道:“确实如此。”
“那么,我想知道,那萧漠的五项成绩,有那一项没有达到‘良’?我与萧漠是挚友,我很清楚,我的学问见识远不如他,为何我的成绩反而远在他之上?甚至在我看来,以他所答的那份答卷,获得笔试第一绰绰有余,但为何会榜上无名?当然,晚辈见识浅薄,定然有什么事情没有考虑周全,而两位主考慧眼如炬,考核成绩时必然有一套十分独特的标准,可否说出来让晚辈等涨涨见识?”
随着范贯的话声落下,肖桓更是大声应和道:“对,两位大人,说出来听听嘛。”
事已至此,岳尚终于忍不住了,左灵辅刚准备解释些什么,岳尚却猛的站起身来,瞪着两人怒喝道:“你等二人此次前来是参加州试的,如此喧哗,不拘礼节,成何体统?!你们难道不把自己的前途放在心上吗?你们难道不知道尊师重道吗?如若再敢如此无礼,我就马上将你等两人驱除,剥夺此次州试资格。”
对于岳尚的怒喝,范贯却毫不在意,依旧讥讽道:“刚才不是还说,此次虽是州试,但更是一次文人间的少长聚会,自由发挥,无须在意其他吗?怎么规定又变了?”
事实证明,如果任由范贯的毒舌发挥,后果是很可怕的。
听到范贯的接连讥讽,即使城府颇深的左灵辅也忍不住了,指挥着旁边学府衙役,喝道:“把这两个无礼之徒驱离考场,夺去他们此次州试的成绩!!在学府档案内把这两人的行为记录在案!!”
听到左灵辅的话后,几名云州学府的衙役慢吞吞的走到肖桓和范贯的身边,面带钦佩之色,十分有礼貌的恭请两人离去。
而肖桓、范贯二人则是哈哈大笑,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隐约间,众人还能听到肖桓、范贯两人肆无忌惮的交谈。
“恼羞成怒后,果然展露本性了。”
“虚伪至极!!”
当两人终于离开之后,左灵辅强自按下心中的羞愤,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见又一人突然站起身来,对着两人躬身一礼后,说道:“此次州试,学生虽得笔试头名,但学生看过那萧漠的答卷后,却自觉受之有愧,这次州试,学生就不继续参加了,否则即使获得举子功名,也无法服众,反而会因此被他人怀疑一生。两位大人,学生也告辞了。”
说完之后,这人直接转身离去,正是得笔试头名的周靖人。
随着萧漠的答卷被云州所有文人所知,这些日子周靖人极不好过,被推上了风尖浪口,每个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怀疑和暧mei,更有人直接向他询问买一个“笔试头名”所需的花费,让一向自视甚高颇为孤傲的周靖人羞愤不已,但周靖人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学识确实不如萧漠。
在这种情况下获得笔试头名,对骄傲如周靖人而言,是无法容忍的。
所以待看了这么一番闹剧之后,周靖人也就索性离去了。
而看着周靖人离去的背影,左灵辅和岳尚更是脸色发黑。
笔试头名竟然也认为自己名不副实,并主动退出州试,这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但事已至此,两人已然顾不得其他,只能强打精神,继续主持着这次面试。在两个时辰之后,虽有三人离场,但这场面试最终还是结束了。
只是,因为受到离去三人的影响,所有考生在面试时皆是若有所思,神不思属,无一人发挥出色。
但三日后州试成绩公布,留下的六十三名考生,却有三十九人获得了举子功名,不得不说是一份讽刺。
正如萧漠所分析的那般,左灵辅和岳尚二人在以大量的“举子”功名来收拢人心。
但也正如周靖人所说的那般,这次州试,涌现的“举子”数量虽说是云州历届州试之最,但却毫无公信力。
而这场怪异的州试,虽说引人注目,但实际上,它只是这场风暴最微不足道的开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