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冷素安背着自己的工具站在队伍里,一言不发的等着命令。
他很想抽一支烟,但这种奢侈品他已经很久没有享用过了,分配给他的定量被他全部送给了那些关键岗位的人,克制这点微不足道的yù望,也许能在关键的时候换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觉得很值得。
过去的几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或许都像是一个噩梦,但冷素安却宁愿把它看做是一个新的机遇。灾变前他能够白手起家建立一个过得去的公司,没有理由现在做不到。
他像动物那样埋头苦干,从不当众抱怨或者是乱发脾气,只有在私下里他才会向队长提一些有利于提高工效的建议,这让他与队长有了很好的私交,也让他所在的这个队伍工程完工量远远超过周围的小队。他们很快引起了建设主管的注意,原先的队长很快在上级的追问下露出了原形,于是冷素安如愿以偿地成为了队长,并且很快就成为了一个工段的负责人。
他良好的组织和执行能力进入了上层人物的视野,假以时rì,他相信自己在这个旧秩序已经被完全打乱的时代一定能取得比以前更大的成就。
四辆轻型装甲车从街角拐过来,排成一队慢慢地从他们面前驶过,碾碎了出入口的自动扶梯,沿着那个斜坡进入地铁。大约一千名武jǐng士兵跟着它们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地下看不到的地方很快就传来了枪声,那声音连续而又沉重,冷素安猜测应该是装甲车上的重机枪在扫shè。
人群开始有些躁动,冷素安很快把组长们集中起来,再次交代他们各自的作业内容和应该注意的事项,然后又让他们去向各自的组员交代,这让在无所事事中胡思乱想的工人们又渐渐恢复了秩序。
他一向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在什么地方,也深知管理的要务,于是在接到这个任务后,他便找来所有图纸和技术资料,加班加点地把每一项工作都分解到了任何人都看得懂的程度。在地下完全陌生而且危险的环境中,工人们必然会惊慌失措,因此他提前把要做的工作分解成了许多个分部,每个小队只要保证质量完成自己的部分,就能提前返回安全的地面,直到下一次出动。
除了工器具和建筑材料,他对上级提出的唯一要求是:“我希望每个工人都能随时看到持枪荷弹的士兵,即便是前方已经打到无人可用,也要保证工人中间有足够的士兵让他们看到。”
这在和平年代或许会被大多数工人反感,但在现在这个世道,这将会让工人们获得极大的安全感。
枪声还在继续,但隧道里已经发出了信号,于是冷素安大声叫道:“电工组,清扫组,跟我进场!动力组检查电缆和动力箱,起吊组,把斜坡清理出来,把缆绳放下去。其他各组检查工具材料,准备开工!”
将近两千人在他的指挥下分头行动起来,这只是五支先遣队中的一支,他们的任务是跟随部队前进的脚步一段一段地把照明、供电和通风恢复起来,并且把那些细小的分支洞用角钢封死,当他们整理出一个安全区后,其他更为专业的队伍将会进入并且把地铁系统最终打造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地下堡垒。
他跟着电工组下到黑暗的隧道中,部队已经走到前面很远的地方,只留下不到五十人保护他们的安全,这让冷素安有些不满,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做好才是正理。
“这块区域用来堆放材料,设备从那边吊下来,这两块场地都要用隔离墩围起来,每个地方安排一个人专门负责协调指挥。”他用手电筒照着图纸,不断针对现场的实际情况做出安排和调整。电工终于把临时照明接好,于是这条三四十米的走廊上恢复了光明。
“起吊组,缆绳到位了吗?马上把焊机和动力箱吊下来!”他对着对讲机叫道。“焊工一组进场,材料一组把你们的材料沿着斜坡放下来,快一点!我们已经落后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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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涛一直考虑逃亡的事情。
从林川被关进这里的第一天起他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只是有几个关键的问题他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而且梁瑾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转移或者是危害林川的意图,所以他暂时还没有采取行动。
林川和他是死党,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一种,而是如同字面上的,他们俩真的一起经历过生死。
周涛高二以前都住在江口,那时他父亲还在江口市公安局下属的一个分局当政委,他是所住那条街的孩子王,即便是比他大的孩子也因为父亲的原因害怕他。而林川不过是他跟班中的一个,个子瘦小,家里既没钱又没势,常常被他们欺负。
周涛带上他一块儿玩也只是看在两人碰巧小学初中都在一个班的缘故。
转变发生在初二那年暑假,他们身上发生了一件轰动江口的事情。
那一天,周涛像往常那样带着自己的一班小弟到处惹是生非,因为天气太热,其中一个孩子提议到江里的沙洲上去玩。
如果他们是长江上渔民的孩子,就会知道这样做的危险(w)ìng。那些冲积而成的沙洲有的在枯季长满了野草,看上去郁郁葱葱,有时还能见到水鸟、捡到鸟蛋或者是捉到乌龟和鳖,可以钓鱼,还可以游泳,对于他们这么大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乐园。
但如果上游某个地方发生了暴雨,江水会在几小时内暴涨起来,切断回去岸边的道路,并且任何逗留在沙洲上的东西冲走。
但他们毕竟只是城市里的孩子,对此毫无认识。甚至当江水已经开始上涨时,他们还在兴致勃勃地玩着游戏。
当他们最终发现异状时,江水不但已经淹没了来时的路,而且流速已经湍急到没有人敢下水了。
他们在小小的沙洲上绝望地看着那相隔不过一百米的河岸,却感觉自己将会死在这里。
江水每一分钟都在上涨,他们终于在林川的提醒下想到点燃沙洲上的杂草和干掉的鸟粪来引起岸上的注意。
所有人都在束手无策的哭叫着,周涛却看到林川扶起一根沙洲上常见的废旧铁龙骨,奋力把它插到沙地里去。
“你在干什么?”他忍不住大声问道。
“把它固定住,这样我们或许能抱住它不被冲走。”林川答道。
周涛记得那天阳光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而说出那句话的林川在他看来就像是神一样,浑身散发着神奇的光芒。
他已经不记得那条救了他们命的龙骨有多长,多粗,他只能想起那时大家都拼命地去压那根龙骨,好让它在沙土里扎得更深一些。
他们都把上衣脱了下来,在水里沾湿后当做绳子把彼此绑在一起,绳子的另一端则尽可能牢固地绑在那根龙骨上。
救援船赶到他们身边时,水已经没过他们的胸膛,如果不是烧鸟粪让岸边的人看到他们,如果不是有那根龙骨,如果不是用衣服把自己绑住,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很可能已经被激流冲走,成为每年长江里的牺牲者之一。
从那以后林川就成了周涛的死党,而且一直延续到今天。
有人说死党就是平时没什么鸟用,但关键时候一定会救你一命的人。
周涛决定要做一个真正的死党!在林川有危险前一定要把他救出去!
但他们能怎么逃?城市外围已经被怪物包围了,逃出去也是死。内城已经实行了军管,任何外来人都很难躲藏起来。躲到居民区?且不说林川和他失踪后梁瑾一定会派人去那个地下工事找他们,今时今rì,孤身穿过危机四伏的城市已经是一件随时有可能丧命的事情了。
更何况,他的父亲还在应急指挥部下的管理机构任职,如果他和林川一起逃走,父亲和母亲会不会受到牵连?
他在心底策划着一个又一个行动计划,却又一次次地把它们否决。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他在心里这样对林川说道。